甚至若是那種天境初期或者中期的半吊子天境煉氣士,還需要對於神魂魂魄有著極深鑽研,研習才可得。
要求之高之苛刻,幾欲讓人望文生畏。
而在現在如此情況,須知彩薔薇的前世靈魂,天生便是那生而知之,加之前世本就擅長研習於靈魂之流,對於魂魄之事,自是知之甚多,更擅攻防。
如此。
若是想要在不破壞彩薔薇心境根本的情況下,就能直接闖入之,那麼這位仙風道骨的老人,修為至少也是位半聖之屬。
甚至更高。
隻是阿彩心中不敢再往深去想。
實屬太過駭人聽聞了些。
故而此時的阿彩心中沒來由地一慌,有心以蠻力將這仙風道骨的老人驅逐出自己的心湖天地,奈何實力不可得。
現在的她無異於是手無縛雞之力孱弱書生。
無奈之下,她隻得靜觀其變。
仙風道骨的老人,瞧著阿彩如此模樣微微一笑,笑容若有春風拂過,明明並不大的眼中,看似也很是渾濁,可不知為何,在阿彩看來,就是這麼一雙渾濁眼眸,卻已是將她內心所想,瞧了個通透。
於是阿彩便愈加緊張,暗自戒備,小心應對。
不用緊張。老人擺了擺手,又拍了拍自己身旁虛空,寓意似是想要阿彩坐於他身邊,但見阿彩那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樣,倒也並未強求,想來也是知曉他如此突然出現,並不妥當。
仙風道骨的老人收回手,對於阿彩的一些無禮之處,並未以長輩身份,發些惱怒之意,而是笑嗬嗬地伸手捋了捋頜下白須,頗有種長輩在同晚輩傳道受業解惑時的怡然自得之意,小家夥,無需害怕,老夫雖是不請自來,但是並無惡意,這一點,你大可放心,無需擺出一副我欲吃人的戒備架勢,不行了,不行了,老嘍老嘍,幾多歲月流轉都記不清了,如今也是一把即將入土為安的老骨頭了,哪裏有你們這些年輕人能折騰。
仙風道骨的老人慈眉善目,笑意盎然。
阿彩不為所動。
所擺出的模樣,便是那任你花言巧語,哪怕好言相勸,可這些糖衣炮彈我該扔該拒,一樣不會含糊。
仙風道骨的老人言辭忽然間正色起來,想來也並非執意來此浪費時間,來此方天地,欲攀爬此山,所為所圖,無非就是那斷界山頂的無上金丹,嗯,算是世間少有的護道寶貝,有了它,日後再攀大道山巔,再鑽研學習那些世間道理,哪怕再深些的,自然是無異於事半功倍,若是我再早上個幾千年,那時候大妖族要是已經戰敗投降,簽了如今這些契約之流,說不得我也會如同你現在這般,去拚上一回性命,看看自己到底算不算那被冥冥之中的天意選中之人。
仙風道骨的老人不勝唏噓,可惜了,可惜了啊。
幽幽長歎,追憶緬懷。
或許世間大多數的老人都會有如此容易觸景生情之意。
阿彩仍是不為所動。
就好像你說你的故事,可以,但我聽不聽得進,那就要兩說。
你講你的道理,我做我的事,互不幹擾,也不相違。
況且她現在心思雖繁多,可卻是一樣都不在此。
老人雙手置於雙膝之上,一副勸人解執,懸崖勒馬的惋惜模樣,想必你也知曉,現在無上金丹就要是你的囊中之物,一朝生死煎熬後,終於是朝陽落下,回贈莫大機緣時,難道不該是為了自己終於努力得來的勝利果實,而做些蕩氣長存的暢快心意?你如此又執念於何?
到得這裏。
此言過後,一直站在老人對麵,如立立錐之地的阿彩先是一愣,但緊接著她第一反應卻是公子教導自己的那些若見長輩的言行禮數,無論任何時候,哪怕就要生死相向,那也並無衝突之意。
該有的禮數自當要有,可若是禮數之後,便是兵戎相見,生死相向,一樣不必留有情麵,哪怕是對方求饒不休,甚至動輒以身份或是世間道理來強壓於人,一樣無需理會。
道理,從來都是如此。
對於如這仙風道骨老人這般,已是兵戎相見,生死相向的敵人之屬,敬些禮數到底已經是仁至義盡之舉。
所以此刻,哪怕阿彩明明知曉此位老人來者不善,甚至還對她說了如此之多的肺腑廢言,但阿彩仍是覺得,在下逐客令之前,禮數仍是不可失了。
不然若是被公子知道了,那一直在意於禮數的公子得有多失望?
隻是還未等阿彩施禮,然後相問緣由之流,這位憑空出現,一身氣質頗有種仙風道骨之意的老人便先一步一拍頭,似是有什麼忘記了的重要事,突然想起來般,突然笑道:你瞧,你瞧,這人啊,一旦上了些年歲,腦袋就確實是轉的慢了些,到底是不如你們年輕人,來此拜訪於人,哪有不先自報名號的?對吧?
阿彩不言不語。
老人仍舊是那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此刻他微微正身,神情突然肅穆,對於這種自報名號之事,尤其他還是此方天地,執掌那一甲子歲月的聖人之屬,便更加不能墮了自身威嚴氣勢不是?
待得一切姿態準備妥當,他這才緩緩開口道:老夫姓周,來自不周山。
姓周,來自不周山。
實際上這兩句話可以說明很多問題,比如很多表象都是同一種的問題。
再退上一步而言,這位來自不周山的周姓老人,其修為實力之高,世間修士少有比肩,甚至那些早已是站在天極境的仙之巔的修士之屬,都不一定能夠與之相提並論。
若以人世間中山上仙人地位來講,其地位之高,便是如同此座斷界山,高出天外。
便是傳聞當中的聖人之屬。
隻是可惜,老人哪怕說的天花亂墜,錦繡繁華,可最終,到底還是若那雞同鴨講。
一雙看青山皆嫵媚的極美媚眼隻能說是拋給了小瞎子看,風情不解。
所以。
阿彩不懂不明白。
當然,她也並不想明白,於她而言,這些頭頭道道,到底還是太過於高了些,到底是哪種瞧不見,摸不著的外事之屬。
事實上,老人這簡簡單單的兩句話,姓周和來自不周山。
若是放在外界人世間,不管是山下江湖,還是群山之上的神仙中間,皆是無異於在平靜無波的水麵之上砸下了一座高約萬丈的莫大山嶽,然後無論是山上還是山下任何勢力,皆是會掀出一副若於海水倒灌,天地風雲突變色的奇異景象。
最終定然是那萬眾傾倒,驟然跪服的駭然情形。
但此時的阿彩卻是微微躬身,先是向這仙風道骨的老者施了個萬福,然後恭恭敬敬地問了個答非所問的問題,周前輩,晚輩失禮,鬥膽相問,晚輩公子現在如何?可讓晚輩與公子相見?
這下輪到仙風道骨的老人微微一愣,極其詫異問道:小家夥,你不認識我?
阿彩強忍著心中不安和怒意燃燒,仍是耐著性子施禮道:前輩恕罪,晚輩見之知之甚少,並不知曉前輩名號分量之重,還望前輩莫怪,晚輩鬥膽相問於公子如何,還請前輩慷慨告知。
仙風道骨的老人這下愣神更甚。
在阿彩心中,公子二字,早已是一遍又一遍地出現,然後刻畫在心房之上,又一遍又一遍地放大無數,進而填滿心房上下裏外。
在容不下其他。
至於什麼無上金丹之流,對於此刻的她而言,一定都是要先放上一放的小事。
所謂天大地大,公子最大,便是如此道理。
老人愣神且沉吟片刻,麵色如常,實則心中早已是心念九轉,所思之多,萬事之盛。
便是如同適才在天外天之上,與那大妖族聖人手談,老人每走一步都要思量甚多,每一步棋子真意,甚至能向後推演近百步,才會顯現出作用。
深謀遠慮,不外如是。
在老人的心思之中,最是詫異之處,便是阿彩為何會有如此作態,畢竟世間煉氣士,甚至包括純粹武夫,對於修為增長,修道至深,幾乎都有著近乎瘋狂的執著,任誰在麵對著如此莫大機緣之時,還能選擇視而不見。
便是不言那些心性,定力尚還差之極多的尋常四境修士,便是連他這位聖人之屬,若是此刻被重新打回四境修為,重新修煉,他捫心自問,自認做不到對於天地大道如此慷慨饋贈視而不見。
但最終他卻是仍是選擇告之,你家公子,此刻安然無恙。
至於是真是假,不足為外人道也。
此話一出,阿彩沒來由地便覺有種撕心撕肺之痛。
不該是這樣的。
相較於老人那些真誠至極的言論,阿彩更加相信自己與公子之間,那些冥冥之中的感應。
但阿彩表麵上仍是表露出了一副恍然了然,然後長鬆口氣的模樣。
老人見機會已成,順勢言之,至於你為何會同你的前世靈魂斷了聯係,包括你此時為何如同被囚禁於自己的心湖天地之中,則皆是因為你的前世靈魂正在接受無上金蓮的天意大道道則感悟和傳授,心神皆寧,沉浸其中,不可受外力所擾,自然無法同你相交交流。
阿彩心焦如焚,卻又隻能麵色如常。
哪怕她在暗中嚐試無數,可每一次她所施展而出的那些推力,在接觸到這位老人之時,都若那石沉大海般,毫無風浪動靜可言。
倒是仙風道骨的老人嗬嗬一笑,伸手捋了捋那頜下的銀白長須,麵色紅潤,打趣道:連一刻都等不得?若是因此前功盡棄,無上金丹半途而廢,莫要說你的公子,到時候便是你自己,難道就不會後悔?
阿彩微微搖了搖頭,再躬身,語氣堅定,公子無音,晚輩心切,無心言其他,還望前輩恕罪,相告知。
仙風道骨的老人長長一歎,又說了一句當初他還在天外天的雲端之上所言,何以至此啊。
在這之後隻見原本懸空坐在半空中的華發老人,此時竟是將虛空之上,當做了平整地麵,隻在半空之中,便緩緩站起身來,然後便像是走了幾階樓梯一般,又緩緩向下而來,一步一步地走到靈魂光亮或明或暗不定的彩薔薇身邊,與她並排而立。
且看便是。
隨即便在他手中憑空出現一柄一樣是白柄白須的出塵拂塵。
老人手執拂塵微微揚手,在二人麵前的虛空之處,輕輕一劃,劃出一個長短不一的橢圓之形。
老人那輕描淡寫的模樣,比之之前那位真身為大妖族的皇親貴胄,蛟龍之屬,但所修道途卻是釋家因果旁道的光頭小童在隱靈之地那一劃,不知飄逸瀟灑了幾多。
二者之差,天差地別。
也難怪之前彩薔薇在進入此方無上金丹小洞天之前,在入口之處,會回頭言那雕蟲小技四字。
再說此時。
在老人這看似隨意的一劃之後,緊接著便在阿彩麵前,憑空出現了一片差不多有著半人高,品相透明的水紋鏡麵。
可透過水紋鏡麵,所成像卻是並非再是那阿彩心中心湖天地的模樣,反而是一副足以堪稱壯麗之至的山巔之景。
斷界山,山巔之上。
此地一眼望去,是一片好似被哪位大劍仙給一劍平平削出的壯觀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