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他?陳之葉一直都沒有想過,不敢想,也不願意想。從一開始,到後來他對她表白,她始終想的都是排斥。她不否認,她對周家奕的敵意在一點點減少,但是這並不代表她可以躍過這條鴻溝,似乎還有太多的東西橫在他們麵前。
蘇丹隻請了一個星期的假,算算日子也要回去了。陳之葉有點依依不舍,蘇丹卻俏皮地附在她的耳邊,小聲說:“我走了,你自己好好保重,跟周家奕好好相處,我相信有他陪著你,你一定不會寂寞的!”
結果一連幾天,片場都不見周家奕的人影。陳之葉心情恢複之後,又繼續投入到緊鑼密鼓的拍攝中去。
沒有了周家奕的幹擾,她拍戲的時候會專心許多,NG的次數明顯減少,還慢慢地積累了許多小經驗。比如導演讓她哭,她就會事先醞釀感情,想想自己小時候沒有母親,失去父親的悲苦,一委屈,眼淚就會流出來。如果遇到需要大笑的鏡頭,她就會想周福來,那個在養生頻道侃侃而談的大胖子,他永遠都是一個滑稽的人。
所有的人都在看著她的進步,而導演讚許的目光讓她慢慢愛上了演戲,慢慢地學會了苦中作樂,學會了體味人生百態。
日子就在艱苦與歡樂中慢慢地度過,而周家奕也在半個月後的某一天回歸。
散戲後,周家奕請大夥兒吃飯。
因為片場是在一個小鎮子上,附近人煙荒少,也沒有什麼好地方可以去,於是就找了個看上去還不錯的小飯莊。
才一進包間,就有人說:“讓小陳坐到周總旁邊去吧,這兩個緋聞人物坐在一塊兒,多有氣氛呐!”
因為有了那場報道,所以就有人故意慫恿陳之葉坐到周家奕的旁邊去。陳之葉表情一僵,但隨即又釋然地笑了笑,大方地坐到周家奕的旁邊去。
周家奕不吭聲,隻是端著水杯,偶爾不經意地瞟瞟陳之葉,見她淡定非常,與之前的厭惡抗拒簡直判若兩人。他不動聲色,心裏卻不免有些意外。
她這樣的表現,他自然滿意,如果能按他預期的情形發展,那更是錦上添花。他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突然變現這樣,也許是蘇丹起了什麼重要的作用?但這算不算是一個良好的開端?
正在怔忡之時,服務員開始上菜,上的差不多的時候,導演忽然拿起杯來,笑嗬嗬地說:“咱們這部戲拍攝相當順利,除了周總在資金上大力支持之外,大家也有很大的功勞,來,大家先幹一杯,祝咱們這部電影取得好的票房!”
大夥兒一呼百應,紛紛舉起酒杯。
別看平時大夥兒在一起,導演、劇務……職務區分的很清楚,但是在酒桌上,導演變的平易近人,一直被大夥兒灌酒,最後他舌頭都大了,仍是打著卷地問:“陳之葉,其實我一直有個事不明白,那天周總把你拽進化妝間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你出來之後,那個鏡頭就完成的那麼順利呢?”
他這麼一說,大夥兒的矛頭果然就全都集中過來:“是呀,是呀,到底你跟周總那天是怎麼回事兒,第二天那報紙上寫的,我們都以為是真的。”
周家奕沉默不答,隻是滿臉堆笑,怎麼看都有一股欲蓋彌彰的意思。他從來都是這樣,有些事明明一句話就可以說的很清楚,可他就是不說,仿佛是一種不屑,但他卻不知道,他越是這樣,就會給別人帶來困擾。
那些人見周家奕不吭聲,一副曖昧不明的表情,興致越發高漲,嚷著陳之葉要是不坦白,就要喝酒。
陳之葉自然想的起來那天他說了什麼,隻是那樣的話,她怎麼說的出口?她酒量不好,但又不能真的一五一十地合盤托出,隻好傻笑著打馬虎眼。
如此一來,眾人便不在手下留情,直接拿著杯,強灌著她喝下去。
陳之葉難得和大家打成一片,再加上費安琪沒來,心裏沒什麼介懷,於是更加肆無忌憚。她仗著杯裏隻是果子酒,味道甜絲絲的,於是幾乎來者不拒,最後還敢回敬別人,各種由頭,拿捏的恰到好處,硬是逼的別人找不出借口拒絕。
氣氛越發地高漲,聚積了許久的壓力得到釋放,陳之葉不免有一些小小的開懷。但她不知道這酒的特點就是後勁兒足,不一會兒,臉就紅起來,好像天邊日落前的雲霞,心也撲通撲通地跳的厲害。
“小陳,不會喝就少喝一些,明天還要拍戲,你確定你可以?”
陳之葉搖搖笑笑,臉上意氣風發:“明天沒我的戲份!”
“怪不得!”那人不在說,隻是又笑著把她的酒杯倒滿。
這一夜簡直玩瘋了,散席的時候,桌子上已經擺了十幾個空酒瓶。陳之葉隨著眾人站起來,忽然腳下一軟,差一點又坐回去。幸好周家奕眼疾手快,及時扶住她,她才不至於丟人。
她總算意識到自己喝高了,酒勁揮散上來,仿佛有什麼東西在心裏破土而出,拱的人躁動不已。
“唉,你別扶我,我又不是七老八十。”她甩開周家奕的手,站在原地左右搖晃著身體,醉笑著說,“今天難得這麼高興,還有沒有節目?”
周家奕抬頭掃了她一眼:“你還想去哪兒?”
她依舊是笑,笑的眼角生媚,嘴角含春。她極少有這樣的表情,想想上一次,大概是幾年前,他和她滾床單的那個晚上吧。
他本就對她有意思,隻可惜她那個時候身份不同,又笨的可以,於是在那一晚,她這樣幾近魅惑的笑讓他失了方寸。他還記得她的青澀與美好,那帶著淡淡酒香的氣息令他瘋狂。之後的幾年,他再也沒有看她這樣笑過,毫無設防,沒有心機。現在,她又是一臉這樣的笑,他開始有些迷惑,有些不解,甚至有些期待。
是不是,她決定放下了呢?
因為在酒桌上被人追著灌酒,周家奕自知喝了不少,便沒敢開車,隻是叫了幾輛出租車載著大家回賓館。
劇組這些人早就修成了人精,關鍵時刻很有眼色,更何況,陳之葉進組的內幕,大家都是略知一二,自然認定他們關係匪淺。就算不是,周家奕表現的那麼明顯,所有人也都知道他意欲何為,便願意做個順水人情。於是大夥兒像是商量好的,紛紛拉開車門揚長而去,把他和陳之葉單獨留下。
周家奕無奈地望望眾人一副避之不及的樣子,隻好把陳之葉扶進車裏去。
“路雲賓館。”
周家奕報上地址,就聽那司機說:“那賓館聽說來了個劇組拍電影,你們有沒有見過?演員漂亮嗎?有沒有費安琪?”
周家奕隻淡淡地應了句沒有,便沒了下文,那司機大概是通過後視鏡看見他冷冷的一張臉,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不由興奮起來:“你不是在報紙上……”
“先生,我的朋友不舒服,請你把車開的平穩一點。”周家奕適時地打斷了他的好奇心。
“明白,明白,你們是名人,不願意張揚……”司機沒再說什麼,隻是扳著方向盤,目視前方。
這一路上,周家奕一直抱著陳之葉,任她在懷裏舉止無狀地放肆。陳之葉已經醉透了,嘴裏仍是喋喋不休地說著什麼。她的臉嫣紅清透,小嘴微微撅著,他不由看的有些發怔,而時光也仿佛回到了幾年前的一個夏天。
那年夏天很熱,知了不知疲倦地叫著,他從球場回來,一身她穿著剛買的一條紅裙子,捧著一碗冰淇淋說:“這是我新研究出來的口味,你嚐嚐?”
他是熱極了,於是接過來吃了一口。其實那冰淇淋就是把好幾種果汁摻在一起,味道實在一般,僅供他消消暑氣,談不上好吃。他抬起頭,忽然發現她正用一副緊張兮兮的表情盯著他的嘴,仿佛是個求糖吃的孩子,眼巴巴的等著答案的模樣,第一次不忍心打擊她。
“味道不錯。”
“是嗎?”她笑逐顏開地把碗往他手裏一送,“那我趕緊把剩下的弄出來放進冰箱裏,等家齊來了給他一個驚喜!”
他轉身跑回廚房去,客廳裏便隻剩下滿臉黑線的某人。
往事曆曆在目,在腦海裏清晰地浮現,他甚至好她當時身上淡淡的香氣都沒有忘記。那個時候,他經常與她作對,而關係也是就此拉近,他明明知道不可以,可是,他還是控製不住。
到底是什麼時候上心的,他不知道,隻是突然在某一天發覺,隻要看見她和周家齊在一起,他就會覺得刺眼。他喜歡看她笑的樣子,但是她卻隻那樣燦爛地笑給周家齊一個人看。
他不是沒有掙紮過,起初是克製自己,盡量避而不見,後來就故意搬出去住,可是才不過三天,便又開始找借口回家去,今天拿一本書,明天拿一個球杆……有的時候,他都覺得自己荒唐至極,可笑至極,可她始終是心無城府,就算他漏洞百出,她都始終是傻傻的不明所以。
他們吃飯的地方本就不遠,車子不一會兒就開到了下榻的賓館前。陳之葉幾乎昏昏欲睡,哪裏還有知覺,周家奕隻好付了車錢,小心翼翼地把她扶下來,叫賓館的兩個服務員把她送回去。
陳之葉是被一陣手機鈴聲吵醒的,她不耐煩地坐起來,隻覺得天眩地轉,下一秒,就又躺回到床上去。
鈴聲一直響個不停,最後她不堪其擾,隻好接起來,結果是一家生產企業想聯係她做代言。她不知道對方是怎麼知道她的電話號碼的,也不知道這些事要經過什麼程序,索性報上周家奕的電話,讓對方直接打過去。
掛斷電話,陳之葉繼續閉眼大睡,隻是才過了幾秒鍾,她就像是被雷劈了一般,猛地睜開眼,從床上彈了起來。
昨天……
她忽然想起昨天的事,她在他的懷裏的頻頻抱怨,罵他不通人情、邪惡腹黑,霸道無理,還捏他下巴和耳朵……
丟人!她的第一反應就是丟人。隻不過是喝了點酒,她就原形畢露,剛剛和周家奕調整好關係,以後,她在他麵前豈不是又要抬不起頭來?
之前眾說紛紜的猜測,讓陳之葉一時名聲大噪,忽然有許多廠商紛紛跑來求簽代言合同,還有一些臨近的劇組臨時跑來請她過去客串。
她沒有發言權,於是跟台裏麵請示,台裏卻一直模棱兩可地不表態,隻說讓她聽劇組安排,結果周家奕就幾乎成了她經紀人。
起初,陳之葉被惹的心煩,對周家奕的“篡權”行為放任自流,而周家奕倒也樂得替她獨擋一麵。偶爾,周家奕會跟她分析她所麵臨的形勢,而陳之葉也不再針鋒相對,兩個人的關係逐步得到改善,相處的時候十分和諧,有的時竟然像是多年的老友,開始有了共同討論的話題。
但事情發展到後來,周家奕的手便伸的越來越長,前遮後攔地替她擋了不少戲約和代言不說,反而對她的私事也諸多幹涉。
這天,電影拍攝的非常順利,散戲之後,周家奕忽然約她去喝咖啡。當然,並不是在咖啡廳,而是在周家奕的房間。
周家奕自從投資電影,偶爾抽空回去處理公司各務之外,大部分時間都紮在劇組裏。他一向挑剔,但是這一次,不管條件多苦多差,他連眉頭皺都沒有皺過一下。
對於這一點,陳之葉或多或少是有些欽佩的,但他強勢的態度,卻絲毫不得收斂。就好比這一次,明明是他約她來談事的,結果她一進門,他就甩來一撂文件,說:“這是一家化妝品的廣告代言合約,我們來研究一下,如果可以,我盡快簽好,然後跟導演打個招呼,把你的戲份往前提一提,抽一天去拍廣告。”
陳之葉撇了撇嘴,拿起來翻了幾頁:“你不是一直都把廣告和戲約往外推嗎?怎麼這次卻答應讓我去拍?”
她伸手食指,指著合約書對方負責人的名字,饒有興致地念:“莫翎……莫翎……”
周家奕眯了眯眼,似笑非笑地問:“有什麼問題?”
“她是不是你的什麼相好?”
周家奕目光裏透著一股意味不明的笑意,不答反問:“我能不能理解成你吃醋?”
這是他們關係緩和後,第一次開這樣的玩笑。雖然聽上去,還是有點尷尬,也多了幾分試探地意味,但陳之葉正了正色,不動聲色地提醒他:“你這是自作多情。”
他不置可否地低笑了一聲,隨即轉開了話題:“去衝兩杯咖啡,我和你討論一下這個合約裏的細節。”
“是你約我談事情!”
陳之葉幾乎有點傻眼,忿忿難平地提醒他,他卻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說:“但我也隻說了請你喝咖啡,並沒說我親自來泡。”
不得已,陳之葉隻好悲憤地衝進廚房,拿了兩袋雀巢速溶咖啡倒進杯裏,拿起熱水壺。
一注熱水滾滾而流,倒進杯裏,在溶化顆粒的一瞬間,立即有一股濃濃的香氣飄出來,有股又糊又甜的味道,像是可可,但又不是。陳之葉吸了幾口香氣,用小勺子把咖啡攪拌均勻,再端出來的時候,周家奕已經坐在桌子前,打開合約仔細地琢磨了。
陳之葉把咖啡放在一旁,然後也坐下來,但合約就一份,周家奕在看,她也隻好托著下巴,無聊地看著他的側臉。
她不是第一次欣賞周家奕的側臉,但這是唯一一次看的這麼清晰。他的臉很瘦削,一雙丹鳳眼微微垂下去,把目光落在紙麵上,一字一字地看著文字中的細節,極是認真。
“葉子,你看這一條,因為廣告的特殊性,對方要簽下你一年的合約。也就是說,在這一年中,為了適應不同的季節,不同的宣傳主題,甚至同一係列中的不同產品,你要拍N條廣告。當然,他們會支付你相應的費用,但是你的時間允不允許?”
陳之葉湊過去看那紙上的條款,想了想說:“電影還有兩個多月就殺青,到時候我就是回台裏,拍廣告的話,要看台裏的時間。如果碰上錄節目,自然是不行。”
她在他的耳邊吐氣如蘭,氣息澆在他的耳廓,癢癢的,不免讓他心荊一動。他回過頭來,恰好與她的臉近在咫尺,他愣了一下,她也愣了一下。但很快,陳之葉就反應過來,想要直起身子,偏偏他比她動作更快,直接扣住她的後腦。
“陳之葉,我是認真的!”
“什……什麼……”陳之葉知道他在說什麼,但與他這樣近的距離,望著他深邃而流動的目光,她忽然臉上一熱,語無倫次起來。
“陳之葉,我愛你,幾年以前,我就愛上你了。我知道我以前做的過分,可是我沒有辦法,你不知道你快要把我逼成什麼樣子。我每天沉著臉,扮惡人,就是想要留住你,我想隻要我對你好,你一定能感受的到,可是我不知道為什麼事情會演變成這樣。”
“怎麼……怎麼突然說起這個?”陳之葉窘的舌頭打結,結結巴巴的地開始打岔,“不是說我拍廣告的事麼?”
周家奕彎了彎嘴角,果然就放開了她:“你奇不奇怪,為什麼以前那麼多人找你拍廣告,我卻隻應了這一個?”
陳之葉坦白地點點頭。
“我本來是不太指望你賺錢,但是既然你做了,就沒必要降低身價。其實,那些企業給的錢都不少,有的甚至比這一家還多,但是,你要知道,你所代言的,絕對不是那些粗製劣造的低端產品。這一點,你要學學費安琪,她這些年來接廣告極為慎重,首先,產品檔次不能低,其次就是產品的口碑。她在做代言之前,都會對產品做相應的調查才敢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