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接?”小嚴瞪大了眼,扼腕歎息地低吼起來,“為什麼不接?拍了這個電影,你就出名了,就算你不想在電影界發展,也完全可以再回來主持節目,到時候,你的收視率一定能超過聶謹薇的。”
陳之葉苦澀一笑,她現在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隻怕一個不小心就會聲名狼籍,哪有什麼心思和能力去跟聶謹薇叫板?
她不是沒有想過,接了這部電影會給自己帶來多少好處,可是她就是無法說服自己再去做和周家奕有關的事。
她不能和小嚴說實話,隻好笑笑說:“你別光想著正麵收獲啊,也得想想負麵影響。我沒有表演經驗,如果在表演的時候老是NG,耽誤進度怎麼辦?如果我的演出得不到大家的認可,最後不但沒有票房,還招來罵聲一片,那我以後還怎麼混?對咱們台的聲譽也不好啊。”
小嚴終於被她堵的啞口無言,不死心地瞪了她一眼,轉身回到座位上去。
這一天,陳之葉的工作都不在狀態,頻頻走神兒,而費安琪進了會客室之後,許久不見有人出來。她實在是不知道裏麵的情況如何,這種等待形同煎熬,心裏像是懸著什麼,怎麼也無法平靜下來。
她想,解鈴還需係鈴人,這件事的始作俑者說到底還是周家奕,隻要他撤資,或者提出換演員的要求,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
這樣想著,她竟然鬼使神差地撥通了周家奕的電話。
電話響到第二聲的時候,她忽然覺醒過來,想要掛斷卻已經來不及了。周家奕已經接通了電話,沉沉的語氣從對麵傳來:“葉子。”
葉子,他居然叫了她葉子。陳之葉呼吸一窒,好半天都回不過神來。以前,他隻會叫她陳之葉,指名道姓,而現在,滿腹柔情,看來,他那天的話不是在開玩笑,他是真的想追她?
她還在發呆,就聽對麵的聲音問:“怎麼想起來給我打電話?找我有事?”
“那個……你……”陳之葉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居然會舌頭打結,心裏想的什麼話,突然就說不出來。
“你……你什麼?”他在對麵輕笑出聲,陳之葉覺得那一聲仿佛離自己很近,她甚至能夠想象的到他彎起來的嘴角,想起他對她表白的那個夜晚。
這家夥,該不是以為自己對他有意思,所以才……想到這兒,她趕緊厲聲厲氣地問:“你為什麼要投資那部電影?”
“就為了這個事兒?”電話另一頭,周家奕的笑容更深,兩頰上的酒窩微露,鷹眸綻亮,“這才幾個錢,你心疼了?”
她哪裏就心疼了?他的錢,和她有什麼關係?陳之葉簡直佩服他胡亂理解的本事,眉峰一皴,怒道:“我跟你說正經的呢。”
“我也跟你說正經的呢,這部電影的投資真的不多。”
她終於不耐煩起來:“我在問你,投資拍電影的目的。”
“當然是利潤!現在電影行業雖然不好做,但關鍵要看導演和演員,這部電影的構思和劇本我也都看過,很有投資潛力。”
他答的含含糊糊,像是在搪塞什麼,陳之葉聽出他的意圖,不由怒從心生,情不自禁地抬高了聲調,厲聲厲色地問:“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我隻是想知道,這部電影,這麼強大的陣容,這麼有我聽導演,這麼大的投資,有多少人爭著搶著去演,你為什麼非要找我拍?”
大概是她的聲音太過彪悍,電話裏突然安靜下來,連辦公室裏也頻頻有人探出腦袋來,用一臉探究的表情打量著她。
她不好意思地朝大夥兒笑笑,然後轉過身去,走到一處不起眼的角落,等待著對方的回答。
但周家奕是誰,不能說的事,就是你真的用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絕對不會吐露半個字。更何況,這件事,他根本就沒打算告訴她。但她還是知道了,打電話來質問一切,他就算要向她解釋,也絕對不會這麼輕易的就讓她達到目的。
想到這兒,他忽然彎起了嘴角:“你想知道?不如我們見個麵吧?”
他的聲音裏透著一股邪肆,尾音稍稍揚起來,仿佛是在征求她的意思,語氣裏卻有一種不容置噱的意味。
他憑什麼這麼命令她?他憑什麼跟她見麵?見了麵,他又想幹什麼?想起那一夜,他把她推進草堆裏的情景,她就覺得全身發抖。同樣的情景,他還想再來一次?
可惜,她不是傻瓜。陳之葉冷冷一笑,一字一頓地說:“我不去!”
說完,她便喀嗒一聲掛斷了電話。
掛斷電話,陳之葉餘怒未平,於是便靠在牆上,胸口一伏一伏地喘著粗氣。事到如今,他還要挾她,用各種口吻。各種理由,有些借口明明荒誕至極,他卻說的格外輕鬆,就仿佛是預料好了她會妥協一樣。
她知道,就是那段不堪的過去才讓他這樣肆無忌憚,讓他覺得他捏著了她的軟肋,所以,不管他提出什麼要求,她都一定不會拒絕。
這個男人把她的脾氣性格摸了個透,而他卻陰晴不定的讓人難以琢磨。有的時候他觸及她的底線,她也會忍不住爆發,可是事後,某人或者隻把這些當作了生活的一個小調劑,而她就必須要東想西想,擔驚受怕。
這樣的日子,她真的過夠了,有的時候她都想激流勇退,把一切都公諸於眾之後,自己一個人消失。可她現在什麼都沒有,想那些無異於癡人說夢,所以,她隻能委曲求全,隻能抱著僥幸心理,想方設法地從中周旋。
陳之葉努力讓自己不要去想,不要被周家奕的話所幹擾,好不容易稍稍平複了,這才從走廊回到辦公室裏去。
辦公室的人不知道她怎麼了,但從她的臉色來看也知道她心情不好,倒也沒有人在這個時候去打擾她。
她坐在電腦前,打了幾行字,又一點一點地刪除,再打,再刪除。她根本沒有心思工作,寫出來的東西簡直是文理不通,最後,她心情煩燥到了極點,幹脆用手掌隨意地往鍵盤上一拍,任憑光標一下一下地在屏幕上打空格。
她在猜測周家奕會不會就此作罷,費安琪和導演會不會突然取消決定,想著想著,眼睛就不由自主地往會客室裏瞄。深紅色的實木大門緊緊地關著,嚴不透風,也不知道他們究竟在談什麼,竟然談到下班都還沒有結束。
她晚上沒有節目,隻好收拾東西回宿舍去。但她沒有想到,才到了小區的門口,就看見周家奕的車緩緩駛來。
她假裝沒看見,低頭快步往前走,豈料他直接衝下車,三兩步便追了上來。
“陳之葉,如果不想我把所有的人都叫出來,你最好停下來。
陳之葉脊背一緊,不由停下腳步。周家奕不怕丟人,什麼事都做的出來,可她不一樣,台裏三令五申要大夥兒注意形象,注意私生活,如果被人爆料給報社,主任不罵死她才怪。
她的往事,她的工作還有最新找上門來的電影合約,無一不和周家奕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如果再出什麼緋聞,就算台裏不追究,光是同事們如刀的目光和冷顏冷色都會讓她生不如死。
想到這兒,她越發地覺得自己就像是一隻螞蟻,長的再大,爬的再快,就算最後修煉出一對翅膀來,也始終都是捏在周家奕的手心裏,逃脫不得。
她忿然地回過頭去,擰眉厲色地低吼道:“你想幹什麼?”
“幹什麼?”他挑了挑眉,又往前走了幾步,冷笑道,“你說我想幹什麼?”
周家奕眉毛微微挑起來,笑的怪異。
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才跟她深情表白了沒幾天,就又露出真麵目,動不動就要挾她。
陳之葉忿忿地瞪起眼來看著他,而他卻仿佛渾然不覺,隻是一動不動地用那樣怪異的目光盯著她瞧。氣氛驟降,兩縷目光對視在一起,電光火石之間,陳之葉忽然明白了什麼,於是咬著牙冷道:“又想要挾我?我不怕,你信不信?”
周家奕勾了勾嘴角:“我當然信,所以我沒想要挾你,我不過是想真誠地邀請你一起去吃飯。”
“你說什麼?”陳之葉傻傻地看著他挑眉淺笑的表情,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愣了幾秒,總算憤怒地低吼起來,“你都做的這麼明顯了,這樣的語氣,這樣的表情,你居然告訴我你在真誠地邀請我?”
“沒錯,就是邀請。”他忽然換了一種語氣,“陳之葉,我請你吃飯。”
“對不起,我很忙!”陳之葉恨恨地咬牙拒絕。
她的語氣很冷,據人於千裏之外,周家奕不怒反笑,上下打量著她那副處處生刺的模樣,道:“據我所知,電視台的節目主持人是不允許搞副業的,現在是下班時間,你說你很忙,這不得不讓人懷疑……”
“我就不能去見我自己的朋友?”陳之葉打斷他,失聲低吼,忽然又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又怒道,“我去幹什麼,用不著跟你報備。周家奕,既然當初我們都講的清清楚楚,以後再無瓜葛,那麼就請你遵守約定。請你和你的朋友不要再來打擾我,可以嗎?”
“那怎麼行?也許你還不知道,你們台裏已經答應了讓你出演這部戲,你如果不想演,就得看我的心情好不好。如果我高興了,或者可以說你非專業,又或者找別的理由換掉你,但是如果我不高興……”他依舊是笑,目光裏卻透出絲絲寒意。陳之葉不由打了個哆嗦。這樣的表情才是真正的周家奕,自我、陰鷙。曾有那麼一秒,她甚至以為時光又回到了以前。
她終於垮了垮臉:“我要怎麼樣,你才肯放過我?”
“陳之葉,難道你還不明白?我都跟你說的這麼清楚了,你還不明白?我的目的不是要挾你,我是要你的心。為了你,我盤算了這麼久,設計了這麼久,隱忍了這麼久,不管我用什麼方式,都隻是為了這一個目的。我不管你是討厭我也好,恨我也罷,你最後都隻能是我的!”
陳之葉看著他,深深的眸子裏突然閃出一道亮光。仿佛是聽了什麼好笑的笑話,她忽然嗤笑出聲:“周家奕,你未必自信的過了頭,我憑什麼就是你的?我活了二十多年,為了還你的債,不得已才做了你的情婦。但是我的債都還清了,現在我們互不相欠,怎麼忽然就成了你的?我告訴你,我陳之葉不是任何人的!你摸摸你的良心,我曾經遭受了那麼多,可你卻一而再,再而三地為難我,還拿什麼電影來要挾我。我告訴你,不用你要挾,不就是一部電影?大不了我就去拍!再大不了,我就再經曆一次被人揭穿一切、戳骨羞諷的痛,再大不了,我們就魚死網破,誰也甭想置身事外!”
“既然如此,我隻好拭目以待,或許,這部電影會挖掘出下一個影後也說不定!到時候,你還得謝我呢!”他笑的輕鬆,甚至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
看來,他的功力不是一般的深厚,任憑她這樣義憤言辭,這樣退避三舍,都無法撼動她半分。陳之葉算是領教了,她忽然覺得憑自己的能力想跟他對抗,無疑是在癡人說夢。
現在是下班的高峰期,陸陸續續有人從電視台裏出來,看到門前這樣的一幕,紛紛駐足,投來異樣的目光。
陳之葉有點急窘,周家奕卻不以為然,反倒掏出一根煙來,好整以暇地靠在車門上抽了起來。
夜色漸凝,微風輕起,拂動著他額頭的碎發。他長的很英俊,平時便惹人注目,而現在,那副老謀深算的表情被鐫刻在淡淡夜色裏,將所有玩世不恭的一麵全部掩埋,隻剩下一股深沉。
她瞪著他,終於在被他無視的態度泄了氣:“好,你說請我吃飯,我答應你,去哪兒吃?”
周家奕不冷不淡的說:“回我新買的別墅去吃吧,最近我請了個廚子,手藝不錯,去嚐嚐?”
她就知道他沒安好心,於是拒絕:“沒必要去別墅吧,不過是吃個飯,隨便找個小飯店就行,或者你再叫幾個人來,大家一起比較熱鬧。”
周家奕用不容置疑的口氣說道:“我請你,叫別人算怎麼回事?你要是不想去就就算了,我又沒逼你。”
他挑著眉看著她,說的雲淡風輕。陳之葉恨得直咬牙,他都這樣了,居然還說沒逼她,難道真的要等他動手動腳,強把她拉到車上去才叫“逼”?
她根本不想去,可他很強勢,他就是有這樣的本事,臉上的表情明明是在笑,卻總能讓人心底發虛。她知道,她越是猶豫,在外麵曝露的時間越長,被人撞見的機率就越大。她想了想,還是拉開車門坐了上去。
周家奕的手放在方向盤上,目光望著前麵,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而陳之葉卻低著頭,在心裏打著自己的小算盤,兩個人一路無語,氣氛顯得有些壓抑。
街景倒退,燈光流溢,眼前光影幢幢。周家奕隨手打開音響,梁靜茹的一首歌傳了出來。
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後,曾一起走卻走失那路口……
梁靜茹的聲音有一種特殊的磁性,將這首歌裏體現的遺憾演繹的淋漓盡致,曾幾何時,陳之葉一聽這首歌,便心懷感觸,想起周家齊,想起更多的人。但在這樣的情形下響起這首歌,怎麼聽都怎麼覺得諷刺。
陳之葉微微側過頭去,輕輕靠在車窗上,看著周家奕側身硬朗的線條。
車子一路向前左拐右拐,終於駛進了別墅區,在一間別墅前停下。周家奕推開車門下車,陳之葉卻開始猶豫了。
“周家奕,你知道嗎?自從和你劃清界限以後,我曾發過誓,再也不會跟你有任何瓜葛,更不會再出入你的家。”
周家奕不以為然地說:“那你就別把它當作是我的家,這裏也的確不是我的家。我不過是臨時買了它,將來我們回A市去,這間別墅遲早是要賣的。”
他說每一句話裏都強調“我們”兩個字,陳之葉不由皺了皺眉。但她不想再跟他解釋什麼,隻怕越解釋就越亂,幹脆閉上嘴,下車走進去。
大概是比較懂得享受生活,周家奕對家的要求一直很高,以前是,現在亦是如此。穿過門外高大的西式花紋圍欄,便是種滿花草的小院子,踩著柏油小路穿過人工草坪,便到了門口。周家奕把手掌往門口的一個小液晶屏上一放,隻聽嘀的一聲,大門便打開了。陳之葉跟在他的身後走進去,發現裏麵的布置簡直和A市的別墅如出一轍。幸好她一直清醒,否則,她一定會以為自己又回到了A市。
餐廳裏,廚師已經把晚餐布置好了,他關了燈,點了蠟燭之後,又親自替他們倒了一杯紅酒,然後便自動消失了。
周家奕笑著替她拉開椅子:“你還記不記得第一次去吃西餐時候的事?”
陳之葉有些發愣,他卻笑著說:“那個時候,你是第一次吃,刀叉都用不好,叫了一塊十分熟的牛排,結果那牛排端上來跟牛筋似的,怎麼切也切不動,一下子就從盤子裏飛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