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看到媽媽半天都不說話，有點兒急了：“媽媽，我們還是不要走了，這裏有伯伯，還有小姨和大姨他們，我們走了，他們會想我們的。”
“寶寶是不是不願意離開他們？”白梅傷感地問。
“嗯。”孩子用力點頭。
白梅卻默默地搖頭，不願意不代表必須照著做。她的一切已經結束，不走也得走，這是選擇也是必然。
她已經跨出那個季節的門坎了，所以那個季節的所有風景就不再擁有，就算不舍也沒用，徒留傷感而已。日子還是要過的，身後那串清淺的足印是見證，烙在記憶裏有過陽光明麗純淨也有過彤雲密布低垂，年華帶走了紅顏和青絲，留下的是千瘡百孔破碎不堪的心孤獨地細數曾經的盛放和凋零，以及默默繼續著日出和日落。她——還留戀什麼？
莊慧祥悵然若失坐在客廳的時候，聽到了外邊的敲門聲，微微一怔以後，他蹣跚著腳步去開門。
“爸，我回來了。”
就在他剛剛打開門的那一刻，傳來了兒子喜悅的聲音。他以為自己聽錯了，眼前是……兒子嗎？等他看到兒子笑盈盈站在他的麵前時，他有點不敢相信：“你，你……怎麼回來了？”
“我怎麼就不能回來？”莊嚴一邊笑一邊走進門，用孩子氣的調皮眼神看著爸爸，“爸爸是說我回來的次數多了？”
莊慧祥囁嚅著：“我是說，是說……現在還不到你回來的時候啊，這個時候回家……”
是的，莊嚴也知道現在的他回家對爸爸來說是有點突然，因為有好多年了他不會在這個時候回家，或者說有時候過年他也不回家的，心裏掠過別樣的情緒，他用力地笑著說：“我想爸爸了，所以回家看爸爸。”
莊慧祥呆了一呆，那種說不出的複雜堵上心頭，眼圈不知不覺的發紅：“爸爸也想你，隻是……這個時候……你們還不到放年假的時候，你看看在走，這麼遠的路，……不合適。”
今天是臘月二十三，是農村傳統的接先人回家過年的日子，白梅上午就去了媽媽的墳上，焚燒了很多紙錢，痛痛快快哭了一場，然後告訴媽媽跟她一起回家過年。
回了家以後，她在媽媽的遺像前添置了靈位，點了香燭。莊夢露還是一個小孩子，不知道媽媽在幹什麼，隻是睜著天真單純的眼睛看，等到媽媽都忙完了，默默站著看那一點點白色燭光和那柱香嫋嫋飄起的煙霧，臉上滿是讓他心裏也難過的悲戚時，他實在忍不住，怯生生地問道：“媽媽，那是什麼？”他伸出稚嫩的小手指著靈位，目光露出膽怯和不解。
“那是姥姥呀，姥姥回來和我們一起過年。”白梅的目光沒有離開媽媽的靈位，用沉重的語氣緩緩對兒子說。
這樣的事，對不諳世事的孩子來說自然是有點艱澀和隱晦，孩子疑惑地看看那不過是用紙做的牌牌，心裏終究不明白媽媽的意思：“姥姥在哪兒？那我怎麼看不見？”
僅僅是孩子一句話，白梅心裏猛然衝起一股悲痛，一下子就好像孩子般大哭起來。她相信媽媽跟著她回來了，就在她的麵前。雖然她是看不見的，可她真的相信媽媽在，——隻是她看不見而已。沒想到孩子幼稚的話還是打破了她的夢，——媽媽跟她回來不過是她心裏想的，是一種形式，媽媽……真的在哪兒，她也不知道。
孩子不知道媽媽怎麼了，就在媽媽突然爆發哭聲的時候，用更大的哭聲掩蓋了媽媽的哭聲。白梅蹲下身子，將孩子緊緊摟在懷裏，白梅在哭，孩子在哭，空蕩蕩的屋子裏隻有他們母子淒涼孤獨的哭聲在回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