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貌是人已非
“嚴兒,你不用安慰爸爸,爸爸也知道,就算是自責又能夠彌補什麼?你知道嗎?梅梅的媽媽也死了,還是自殺。”在淩風台驚愕的直視下,他艱難地說下去,“她自己得了腦出血,偏癱,謊稱自己失眠,於是梅梅就給她吃安定片,沒想到她一粒一粒把這些藥片都積攢起來,最後……”
淩風台轟然一驚,老人竟然有這樣的決絕?真是……他突然想到之前的他……如果不是心裏絕望到極點,又怎麼會走那樣的絕路?隻不過,他是醫生,有能力一下子就弄到那麼多的藥片,所以他……可是,白梅的媽媽那樣做就難了吧,她是在自己行動不便的時候瞞過白梅的眼,一粒一粒積攢的,而且還成功了。他想象不出她在這個漫長的準備赴死的過程中是什麼心態,隻是覺得難過,死……也許很容易,一下子就可以解決了,可是死之前的恐怖又是怎樣讓人難以忍受?那種看著自己臨近死亡的煎熬……有多痛苦?
還有,他無法想象白梅的痛苦,她已經經曆過兩次別人自殺了,一次是他,一次是自己的媽媽,他都不知道她是怎麼挺過來的。
莊慧祥緩緩說道:“你該知道梅梅不會不孝順她的媽媽,不會嫌棄她的媽媽的,可是她媽媽卻……我想,她媽媽那樣做是不想連累梅梅,想給梅梅一個無牽無掛的幸福吧……”
天氣突然就刮起了大風,呼嘯的風掠過枯瘦的樹木,幹硬的枝椏發出嗚嗚的聲音,就好像在對老天爺提出抗議:扒光我們的綠裝也就夠了,還要怎樣?還要把我們怎麼樣?老天爺卻陰起了一張臉,隨著風聲的低吼飄下一片片潔白的雪花,就好像是對樹木質問的回答:如果沒有嚴寒的洗滌和磨練,會有溫暖讓你們的綠裝更漂亮嗎?樹木終於靜默下來,大概是明白了老天爺的苦心,知道這是自己必須要經曆的過程。於是,那雪就一團團打著滾兒飄落下來,沒有多少時間,地上就一片潔白,那白晶瑩,潔淨,靜靜地包裹這個世界。
白梅站在窗下,出神地盯著這雪花的下降,它們的姿態好美,美的無可比擬,美的不能複製,美的讓人想要流淚。或許,她想要流淚的感覺不僅僅是因為這雪花的美,而是……觸景傷情吧。
她想起了那個飄雪的下午,想起了那個改變她一生的男人。如果不是因為雪,她會跌掉嗎?也就是那雪,改變了她的人生,改變了她的命運,如果可以,她寧願沒有那個下午。可是,任何事情都不會按照自己的意願改變,或者過去了的事情所產生的結果也不會改變。她不知道如果不是遇到莊嚴,她的人生會是什麼樣的,卻清楚地知道遇到了莊嚴她的一生會成什麼樣子。
她又想起了媽媽,如果不是因為那個有雪的下午所導致的後果,會給這麼多的人帶來傷害嗎?
最初,她不相信命運的安排,總覺得人可以為自己改變一切,現在才知道了命運的可怕,它就是一個讓人無法想象的多麵手,可以為所欲為,人卻隻能接受它的安排而不能有異議,反抗也是徒勞。
她覺得她站在命運的最前端,而命運就是恒古,燈光闌珊處的她赤裸裸地佇立著,不知道那搖曳的恒古又要把什麼恩賜她或者懲罰她,而她隻有接受的份。
淚,就那樣流了下來,開始是一滴滴,接著是一串串,後來就連成了一條線。
就在她的淚水把麵前的地板洇濕一大片的時候,手機響了起來,她微微一愣,走過去拿起了手機,是白秋韻。
“秋韻,天氣下雪了,會很冷的,出來時別忘了多加衣服。”白梅不知道這是不是自己的廢話,可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勉強壓抑悲傷說道。
“嗯,梅姐,你也一樣。哦,你是不是冷啊?”白秋韻沒有聽出白梅的話有異樣,隻管按照自己的思路說下去,“我,我是有一件事情想要告訴你。”她的心裏終究放不下早晨看到的那件事情,一心想從別人的嘴裏得到為什麼會那樣。在她的眼裏,淩風台那樣年輕,怎麼會和莊嚴的爸爸扯得上關係?如果說他們是朋友的話,好像不可能,年齡那樣懸殊又沒有絲毫瓜葛聯係在一起的兩個人,怎麼會是朋友?如果說是親戚的話,說不定白梅知道的吧?可在醫院裏,在淩風台給伯伯做手術的時候,白梅沒有說,是不是白梅不知道呢?她隻是想和白梅說這件事。
“哦?什麼事情啊?”白梅一下子把注意力集中起來。
“梅姐,早晨我上班的時候,看到給伯伯做手術的那個醫生,就是叫淩風台的那個醫生,和莊嚴的爸爸在一起。”白秋韻一邊說一邊笑,“我就是覺得奇怪,要說他們是朋友的話,我覺得不可能,親戚嘛……梅姐怎麼不知道他們是親戚呢?”
白秋韻的話,每一個字都好像一把榔頭重重地敲擊在白梅的心中,她覺得自己就要被敲碎:“你……你是說他們……他們兩個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