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夢回萬般味
白梅午睡後走出院子，她想在下午的時候把池塘裏麵過多的水草撈出一些，這樣可以減少池塘的耗氧量的。看了看劉嬸沒來，她想還是自己先開始，於是就抄起一個捕撈工具走向池塘，剛剛沒有走幾步，卻聽到大門外傳來敲門聲，心想會是誰呢？
她伸手打開大門，抬眼一望正好和那個大門外的人目光相撞，……啊？白梅立刻感覺頭暈目眩，渾身麻木，手裏的工具不知不覺掉在地上。來人是——莊慧祥。
爸……爸，莊嚴的爸爸，也是她的爸爸……她隻覺得震驚，意外，茫然，惶惑。
莊慧祥看到白梅的一瞬間，仿佛重大使命終於完成那樣，沒有了精神力量的支撐就要倒下去，他忙用一隻手扶住門框，激動，難過，欣喜，安慰……他的眼眶裏含滿了淚：“梅梅……”他的嘴唇無意識地顫抖，似乎有千言萬語想說，卻說不出來。
“爸，是，是……你？”白梅醒悟過來，閃身讓開了門口，“回家。”她不知道怎麼地，就說了這樣兩個字。
莊慧祥的雙眼緊緊地盯著白梅，他的心在述說：我找到我女兒了，找到了，我……還是找到了，終於找到了……我的女兒。他的所有意識裏都是他的女兒，他看到了他的女兒，就這樣活靈活現站在他麵前的女兒。太真實了，這樣的真實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不是嗎？他的女兒離他太遙遠，遙遠的他隻能在夢裏和女兒相見，如今，女兒就站在他麵前了，他反倒有點不敢相信，他懷疑是夢。
夢太多了，這個世界太難讓人達到目的，所以他懷疑女兒又來到夢裏給他安慰。是啊，看到女兒這樣真實，他願意就這樣默默看著女兒，在夢裏沉睡不醒。
夢沒有驚醒，白梅看著他，真切地說了一句：“爸，回家吧。”說著話，白梅上前一步，幫他把背上的旅行包拿下來。
哦，如果是夢的話，莊慧祥覺得自己不會有這樣的強烈反應：他看到女兒真切地走到他麵前，真切地幫他卸掉沉重的旅行包。那麼……是真實了？他想掙紮著讓自己醒過來，可是他已經心力憔悴，沒有了掙紮的力氣。
突然感覺到渾身輕鬆，呼吸都順暢了，他的腦子也逐漸回複了清醒，可他害怕是假的，所以用力握緊了拳頭，直到指甲深深地陷進手心的肉裏，劇烈的疼痛才讓他完全相信眼前的情形是真。
“哦。”他輕輕回答一聲，隨後跟著已經往前走的白梅邁開了腳步。
大門離住屋門口有幾十步的距離，白梅一腳一腳踩下去，就好像每一腳都要在地上踩出一個深深的腳印，她覺得她的腳印深深陷了進去。往日走這段距離時，是自然輕快的，所以她不知道走這段距離要多長時間，她也從來沒有去想到大門離屋門的這段距離要走幾分鍾，這次走過來，她卻突然想知道這段距離要走多久，可這個念頭來的太倉促，她還不能在這個瞬間的時間裏掂量出來，她隻能盡力平靜地去走。
這點距離，她好像突然覺得很長，又覺得很短，哦，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是……一個世紀或者……幾秒鍾？她不知道。隻是，她知道她一步一步走過來，邁上台階，又機械地跨進屋子。
腳踩到屋裏的地板上時，她才徹底回過神來：她……回了自己的家，屬於她自己的家，那所有靈動的思維重新湧集，她全身的所有器官都協調起來，但傷感也湧了出來，不過理智支配了她，她還是知道自己該怎麼做的。
白梅把手裏的旅行包放在客廳一角，對身後的莊慧祥說：“爸，你先去衛生間洗漱一下。”她的目光落在老人布滿薄塵的臉上，心裏有說不出的哀痛，她看出老人的疲憊，知道他尋找自己的辛苦。這個老人，……自己的親身父親，如今就在自己的眼前了。記得小時候她希冀自己的父親能夠在突然之間出現在她的麵前，讓她清清楚楚地叫一聲“爸爸”，讓那些嘲笑挖苦她的小夥伴無言以對，從此不敢嘲笑她欺負她。懂事後，看到孤苦伶仃的媽媽承受那樣多的艱辛，她希望爸爸能夠出現在媽媽的身邊，幫助媽媽分擔生活的重擔。成年後，希望爸爸出現的心逐漸淡薄，她想爸爸可能不會出現了，她隻想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給媽媽最好的安慰和最大的幸福。
爸爸，她幼小時候的渴求，懂事後的渴盼，長大後的希望，一直到自己工作後的淡漠……那些漫長的日子裏，爸爸始終是她心裏的一道傷口。可現在，自己的爸爸就這樣活生生站在她的麵前了，她雖然稱呼他為爸爸，可這個稱呼裏有了另外的含義，非常複雜的成分，沒有人知道她的痛苦，沒有人知道她的複雜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