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裏瞬間又安靜下來,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白慧珠並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白秋韻心裏明白,卻隻有害怕,就那樣用驚恐的眼神注視白梅。
白梅的心漸漸悲哀,漸漸被蒼涼浸染。她——就在剛剛一個時刻,親眼見證了一個生命的隕落,原來,人死——真的就好像一顆流星劃過,倏地一下子就消失。甚至,這個人連閃亮的那一刻都沒有,隻是一個淡淡的痕跡劃過,然後就變成了無邊的黑暗。
“人,就是這樣沒有的嗎?生命就這樣脆弱嗎?親人的離散就在這一刻嗎?”
白梅的心裏突然又說不出什麼的感覺,似乎又沒有了悲傷和恐懼。她的眼前再次掠過那個病人剛剛斷氣的一個瞬間,奄奄一息地,嘴裏還含糊著“難受”,霎那就掙紮著,慢慢和死神接近,接近……他頂著白被單抖抖索索揚起的那隻手帶著的絕望,還有沉重身軀的猛烈一撲,就這樣的一點點閃電般的瞬間,然後氣息全無,白梅記得清清楚楚。
她知道在今後的人生裏她永遠不會忘記這一幕。
她還知道,他有過抗爭,盡管他的抗爭是用了全部力氣,但最終是徒勞的,他鬥不過死神。他那猛烈的一撲,表示了他和人間的決裂,一切的一切,也許留戀,也許心有不甘,但他的抗爭不能勝利,就這樣,他——死了。遺憾也罷,欣慰也罷,都沒了。
——一個生命的總結,一個生命的消失,就這樣快,就這樣讓人來不及,沒有連接,沒有過度,沒有續接,沒有餘地,等到反應過來,什麼都沒有了,這就是人!
悲嗎?可悲嗎?
白梅記得聽一個老年人說過,不要去看一個人的死亡,看了以後,什麼心都沒有了。而她,偏偏看到了,本來她不該看的,可她看了,看到的是一個根本和她沒有絲毫關係的人的死亡。她或許難受,但那個人和她沒有絲毫關係,她對他也沒有絲毫感情,所以她沒有那種肝腸寸斷的悲傷和疼痛。但,她的心就在這一刻蒼涼了,就好像經曆了千年萬年的蒼涼,沉積了千年萬年的蒼涼,她整個人變得和之前不一樣了,脫胎換骨一般。
她知道了太多太多,懂得了太多太多。
悲哀……人生最重要的是什麼?不管多重要的東西,在失去的時候,是不能挽回的,是不能抓住的,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沒有任何可以談判的條件,就那樣絕決!
無論什麼,在要你失去的時候,你隻得乖乖接受,因為你什麼都做不成,你無能,無力,無奈,就這樣眼睜睜。——這就是現實,或許你不承認,但這是事實。
明白了,看了死亡之後,白梅一下子就都明白了。
也因為心裏什麼都明白了,白梅的表麵波瀾不驚。
“姐,你怎麼了?”白秋韻被白梅的麵無表情嚇壞。剛剛她還很害怕的樣子,怎麼現在這樣?她生怕她被嚇壞,因為她的心跳到現在都不能平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