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如果他能夠以死去把問題解決的話,他甘心情願去死。但,死也不能解決問題。
白慧珠完全麻木,但麻木的她似乎有一絲清醒,這一絲清醒讓她想要知道一個問題,於是她開口:“莊嚴……莊嚴是你的兒子?”她的目光有點癡呆,但也因為這點癡呆讓她的目光分外讓人心碎。
莊慧祥木然點頭:“是,莊嚴是我的兒子。”他說的悵然,肯定。
他很想說不是,也希望不是,如果莊嚴不是他的兒子該有多好?但他不能改變事實:莊嚴——是他的兒子。
“莊嚴,是我的兒子,……是我們的兒子。”淩誌英補充了一句。她的意思在表明她有權力要莊嚴的孩子。但她補充的時候,眼裏閃過一絲悲痛,不過那悲痛不能被察覺,因為是藏在海底的暗流,海的表麵不能夠看的出來。
“哦,白梅是我女兒。”白慧珠似乎無動於衷,“是我唯一的女兒。”說完這句話,她的嘴緊緊地抿起來,就好像她說錯了話,不能再多說一句話了。
莊慧祥很明顯地顫栗一下,也就是說,白梅就是當年自己跟秀芝的女兒?秀芝後來自己生了下來,一直未嫁?怪不得白梅說沒見過自己的爸爸,按照年齡來算,白梅正是自己跟秀芝分開那年出生的……老天哪,這也太巧了吧?白梅竟然是我的女兒!
下意識地,他扭頭對淩誌英說:“誌英,孩子還是梅梅帶吧,她願意自己帶我們不要強求了。”他的聲音帶上了哀求,“就讓孩子跟著梅梅,讓梅梅自己帶吧,好嗎?”
淩誌英終於爆發:“你為什麼這樣說話?你什麼意思?”她是要他來幫助她的,不是要他來拆她的台的,他卻就好像一個外人,除了不置可否,就是沉默不語,現在,公然站在別人一邊和她作對了。她的忍,她的讓,已經到了極限,“告訴你,我死也要孩子,我要我的孫子,我要……”她突然哭了,她的哭聲一下子又劇烈起來,“我又不是惡人,我……我隻是想帶帶我的孫子……我想聽他叫我奶奶,那怕讓我聽一次,聽一次……”
白梅被她突然的失控嚇了幾乎魂飛魄散,隻是緊緊地抱住孩子,一絲一毫都不敢放鬆。孩子被她死死抱住,感到了壓抑,手腳亂舞提出了抗議,但白梅沒有鬆開一點的意思,終於,孩子不能忍受,也大聲哭了起來。
“冷靜一點,冷靜一點。”莊慧祥明顯慌亂,“你看你嚇壞孩子了,你……”
“讓孩子跟我們走,求求你,我想幫你的……梅梅……”淩誌英突然從沙發上溜到地板,雙膝跪爬著來到白梅麵前,“梅梅,媽媽知道孩子是你的,知道……你是孩子的媽媽,我知道。可是,我想幫你帶孩子,真的隻想幫你帶,沒別的意思,讓媽媽幫你帶,好嗎?媽媽沒有兒子了,就隻有這個孫子了,求求你讓媽媽帶他,好嗎?求求你……”
所有人呆住,連白梅懷裏的孩子也突然停止了哭聲,用驚懼的目光看著她。
“別這樣,別這樣,誌英……”率先反應過來的是白慧珠,她慌忙俯身拉住淩誌英,“你安靜一下,你看,你不是為了孩子的嗎?你看,把孩子嚇著了,嚇著孩子怎麼辦啊。你安靜一點,我們坐下來說。”她用盡全力把她拉起來,“誌英,誰都知道你是好心,都知道。你帶孩子不就是為了梅梅好嘛,想讓她輕鬆一點,是減輕她的負擔的。但你別急,你別這樣,好嗎?我們好好商量……”
莊慧祥萬萬沒有想到淩誌英會這個樣子,有一瞬間他被嚇住。在他的人生中,是經曆了很多,大事,小事,很多他能夠處理,很多他不能處理。但,今天,是他最狼狽的一天,是他所有的經曆中最讓他不願意經曆的一天,也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一天。曾經,他也不是懦弱的男人,可今天,他懦弱的還不如一個女人,他的一切就好像不屬於他控製,他好像不再是他自己,他不能說什麼,也不能做什麼,他沒有一點點思維,他是真正的傻了。
他茫然地看著淩誌英,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也沒有想到要去製止她,直到白慧珠把她拉起來,強迫她坐到了她的身邊,他才有了一點點反應。但這個反應微弱的就好像一點點風,不起任何作用。
白梅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麵,除了恐懼還是恐懼,她所有的意識就是抱緊孩子,不能讓別人搶走。她瑟瑟發抖,慌亂的臉上一片淚痕。
“孩子是我的,我的……”
突然,她的聲音劃過每個人的心頭,在淩誌英的嚶嚶哭泣中爆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