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山高阻來路(1 / 2)

第六十五章 山高阻來路

莊嚴想起就在白梅剛剛懷孕的時候,他們總是興奮地討論孩子的話題,尤其是孩子將來長的像誰的話題,說過好多。興奮的他總是口無遮攔,非說要生一個兒子一個女兒不可,兒子像他,女兒像白梅,白梅總是笑個不停,說他貪心。那些甜蜜的話語就好像剛剛說過,味道還存在,餘韻還沒有消失,而他……就不再是之前的他。

他知道,這是他不願意的,可也是他最沒有辦法的。

他不知道白梅在別人不知道的日子裏如何想念於他,他卻知道自己在別人不知道的日子裏如何思念於她。隻是,這思念會成為永遠的傷害留在心裏不能平複,他和她的距離也將成為火和水的距離,成為白天和黑夜的距離,成為高山和海洋的距離,他……永遠不能再靠近她。這種距離與生俱來,永遠存在,不是誰的努力就可以改變也沒有誰可以更改,就好像春暖花開的日子裏,麵對滿樹桃花找不到種樹的那個人,——因為種樹的那個人已經在開花之前去世。他和她,在他出生的時候就注定無法和她交融,就這樣,無論如何也隻能是扼腕歎息。

想到自己心愛的妻子是自己的爸爸仇人女兒,他就有一種發瘋的感覺。

如果……當然沒有如果,可他還是假設了如果,如果白梅和他不是父輩是仇人的關係,他們會是最完美的一對,最幸福的一對,最讓人羨慕的一對吧。

沒有如果,所以,他的夢,他的憧憬,他的浪漫,在知道真相之後一下子灰飛煙滅,變成散失在空氣中的塵埃,無法凝聚成團。那一刻,他覺得他已經完全死了,身體死了,心死了,靈魂死了,他什麼都沒有。

他是什麼都沒有了,可是他的全部已經都到了白梅身上。那個孩子……想起孩子,痛苦的爪牙再次扼製了他的咽喉,令他渾身抽搐。還有,媽媽即將做出一個讓他不能接受的做法,而他卻一點點辦法都沒有。痛苦,用更加牢固的吸盤緊緊把他吸附,啃噬他的皮肉,血脈,直至骨髓。可他……又該怎麼辦?

盡管夜裏因為孩子白慧珠起來幾次,但這沒有影響到她的休息。她年齡大了,需要休息的時間不用太多,所以她能夠在白天依然精神抖擻。

早餐已經做好,女兒還沒有起床,她知道時候還早,所以沒有叫醒女兒,而是回到臥室去看她的外孫,把自己的臉一點點湊近孩子,她的臉上是甜蜜滿足的笑。

孩子的小臉真可愛,那樣的飽滿,鮮潤,就好像清晨花朵上的那枚露珠,難怪女兒給孩子起名叫“莊夢露”。

白慧珠記得女兒小時候,有一天的早晨,那是剛剛下過雨的早晨,天氣有點冷。她做熟早餐卻找不到女兒,於是走到屋外尋找,看到女兒蹲在院子裏一動不動,走過去正要開口,女兒卻回頭說,媽,這個最好看了。她的手指指著地上的菜。她低頭看去,是陽光照射中菜葉上的露珠,隻因為陽光的照射,那露珠正發出七彩的虹光,是美,那種美,是絕美,除了讓人驚心動魄,她找不出更好的形容。女兒就那樣癡癡地看,她肯定是冷,所以有點肥大的體恤被她撐開罩在膝蓋上,一直被她拉到腳背。白慧珠有一瞬間也笑了,用手去拉女兒的時候,發現女兒的胳膊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雞皮疙瘩,是凍的。

所以,白慧珠知道女兒最愛那些露珠。其實那種晶瑩,透亮,飽滿,鮮潤,生動的露珠她也喜歡,——世界上很少有這種天然的讓人傾倒的東西了。

夢露,她不知道女兒夢中的露水又會美麗到什麼程度,以至於給自己孩子起這樣的名字,想來……是希望孩子永遠是她心裏的最純潔最原始的愛吧。

凝望孩子,她的笑容更加生動,感人。

孩子突然睜開了眼睛,烏黑的眼珠滴溜溜轉動,就好像兩粒滾動的黑葡萄。

“寶寶,醒啦?快來,姥姥看看寶寶是不是要撒尿嘍。”一邊說著,她一邊很快地抱起孩子去衛生間。

白梅緊接在背後叫道:“寶寶醒了呀,我來。”她的聲音喜悅,清脆,透著甜蜜,就好像七弦琴上最動人的那個音符,所有聽到這個聲音的人都會動容。

隻因為,這是一個年輕媽媽傾注了全部愛意的聲音,天真爛漫,一塵不染,就連心裏滿是汙垢的人在這個聲音裏也會被融化,蕩盡汙穢而擁有一份輕靈純潔。

白慧珠看著女兒從她手裏把孩子接走,臉上的笑容更暖,和煦的就好像天上的太陽:“看看把你急的。”

白梅從衛生間走出來,把手指頭塞在嘴巴裏的孩子遞給媽媽,說:“媽媽抱他一下,我去洗漱。”

“你動作快點兒,別又耽誤太久路上緊張。”白慧珠懷裏緊緊抱著孩子,對著女兒的後背說。

“知道了,我馬上就好。”白梅頭也不回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