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相見卻相隔(1 / 2)

第五十五章 相見卻相隔

那個人的雙手不自覺地抖了抖,仿佛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控,他慢慢地把手握起來,緊緊地攥起來,可他好像還是毫無知覺,連指甲深深地刺入手心即將把手心裏的肉割出血來也不知道。他不知道他該怎麼做,顯然眼前的一切讓他慌亂而不知所措。

沒有人知道他的心裏想什麼。隻看到他的煎熬不亞於陶心如。因為,陶心如至少還可以嘶叫,還可以狂亂,至少還可以流淚,而他不能。

“心如,別這樣了,好不好?他不是我們要找的人,我們繼續找,我和你一起找,我們能夠找到他的。”於振榮隻能柔聲勸說。他的這種溫柔隻對白梅有過,但此時不自覺地用到了陶心如身上。他是被她的癡情感動了,或者說他也可憐她。

他知道他必須要把她帶走。

陶心如看到那個人無動於衷地站在那兒,冷漠、冰涼,那雙眼睛雖然是她熟悉的,卻連看都不看她一眼,這讓她徹底絕望。她慢慢垂下了手臂,隻是讓絕望的哽咽滯留在咽喉。

於振榮伸手慢慢繞到她的後背,扶著她說:“我們走吧。”

他又轉臉對那個人說:“對不起,耽誤你時間了。”他對他勉強笑了一下,算是歉意。

那個人亦微微點頭,他看到了於振榮眼裏的那一抹淒傷,是隱藏在無可奈何之下的,也許隻有敏感的他才懂得。

於振榮攙扶著陶心如慢慢地走去,他們的身影無助而落寂,淒惶而悲涼,在他的眼前慢慢變小。他的目光帶著透骨的疼痛,一點點迷離起來……飯店不大,食客也不多,也許是過了吃飯時間的緣故吧。於振榮坐在陶心如身邊,就好像精心的媽媽在照顧自己的孩子:“還是……吃一點吧,不吃東西身體會垮的,吃完了,我們走。”

陶心如猶自哽咽,但是沒有出聲,隻把哽咽堵在喉頭,讓她整個人一抖一抖,看上去分外可憐。她用皺巴巴的模糊眼睛看他,那種無助就好像等待宰割的羔羊。於振榮看著她,無奈地微微點頭。

“誰是白梅的家屬?”

一個護士急匆匆走了出來,四處張望。

靠在牆壁上的白慧珠聞言就好像耳邊碾過一串驚雷,慌忙撐著牆壁站直:“是……我是……我女兒怎麼樣了……快了嗎?”她的目光渙散,她……不知道自己女兒怎麼樣了,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她已經失去了知覺,連聲音也變的空洞。

“白梅需要剖腹產,家屬簽字。”

護士的話冰冷而堅定,帶著金屬撞擊的聲音生硬地敲擊在白慧珠的心上。她的腦袋仿佛轟然一下炸開:女兒難產嗎?她的冷汗涔涔而下,一下子頓在地上。

年輕的護士急忙走過去扶起她:“沒事的,沒什麼大事。白梅身體不是太好,加之她使不上力氣,所以……拖下去隻能增加她的痛苦,所以我們決定讓她剖腹產,這樣可以減輕她的痛苦。如果您願意,就趕快在手術單上簽字,我們馬上手術。拖延隻能增加產婦的痛苦,您決定。”看著這個孤立無援的老太太,年輕的護士眼裏湧起同情,口氣軟和下來。

“現在的剖腹手術很多,沒有一點危險,您放心。”她又補充。

“不……不手術可以嗎?”白慧珠慌亂中不知道怎麼辦。她隻知道在肚子上割一刀會很痛。此時她忘記了嬰兒從產道誕出產婦會更痛。她——徹底慌亂。

突然她意識到什麼,慌亂地抓住了護士的手:“我女兒是不是有危險,是不是?”她的目光帶著說不出的緊張,整個人就像一張就要繃斷的弓弦。

多長時間了?多長時間沒有看到女兒也沒有聽到女兒的聲音了?她的眼前閃出女兒被白色的被單覆蓋送進手術室的那一刻,她整個人不知道如何是好,隻是求救似的看著護士:“我女兒呢?她還好嗎?她什麼時候出來?”

“如果您同意手術的話,用不了多久,您就可以看到您的女兒和外孫,如果您不簽字……”護士搖搖頭,“我不知道。”

“好好好,我簽,我簽。我要我的女兒。”白慧珠哆哆嗦嗦。

護士遞給了她一張紙。

那張紙很薄,但她就好像這張紙重似千斤。她知道這張紙承載著女兒的生命,她恐懼。但她也知道,這張紙是挽救女兒的救命符,她想趕快見到女兒,就唯有讓這張紙有效。她的手抖的寫不成字,但她知道她必須趕快完成。

“白”字落筆之後,隻有那一撇還很正確,剩下的筆畫彎曲的就好像蛇,好像蚯蚓,不知道情況的人看到這個字會覺得可笑,那樣的字……太滑稽,滑稽的讓人忍不住哈哈大笑。

可是,護士一點也沒有笑,她隻是被這個字震撼,這個字……不是寫的不好,如果是在正常的情況下,她相信寫這個字的人筆下的功夫是她望塵莫及的。隻是現在這個字帶著痛苦的扭曲,變形了,仿佛無窮無盡的悲傷和無助在裏麵蘊藏,讓她難過。她看著那隻哆哆嗦嗦的手,突然想起了她的媽媽……其實,這個字應該是那個產婦的丈夫來簽,她相信那應該是一隻寬大沉穩的手,她也相信如果這個寫字的人在的話,說不定那個幾近昏迷的女人會清醒的很,會知道自己是在什麼樣的狀態下,會很勇敢,她的孩子也已經順利來到了這個世界上,而不是在媽媽無力的情況下仍舊委屈在黑暗的地方窒息,處在就要和世界失之交臂的危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