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臉上輪罩悲戚,仿佛天空一下子陰暗,沒有光,沒有色,他的目光又落在陶心如身上。陶心如的雙手撐開,不讓那個人走過,她的目光露出焦灼和渴求,幾近瘋狂。
廣州的夏天,熱的難受,悶的讓人窒息,陶心如的汗水侵透衣衫,把她身上玲瓏的曲線勾勒的纖毫畢現,讓她看上去楚楚動人,但此時顯露的是可憐。
於振榮心底感到了寒意,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冷戰。他知道,他必須阻止陶心如了。
“你為什麼不承認你是莊嚴?你……不記得我了?我是心如,心如……我是你的心如,你為什麼就不認我?”陶心如聲淚俱下,哀怨淒絕。
那個人顯然沒有辦法,或者根本就弄不懂陶心如在做什麼,隻是呆呆地看著陶心如。
“心如,他……不是。”於振榮伸手按住陶心如伸開的雙手,“他不是莊嚴,不是的,我們認錯了。讓人家走,我們再去找,能夠找到的,你別著急。”他又轉而麵對那個人,“對不起了,請別在意。她……是太著急,所以認錯人,請別介意。”
他看著那個人,那個人也抬起眼睛看他。有一瞬間,於振榮恍惚看到莊嚴的眼睛。他的眼睛……太像莊嚴的了,簡直就是一個人的同一雙眼睛,這讓於振榮幾乎驚呼出聲。隻是,他繼續看下去的時候,他的臉……和莊嚴還是有著太大的差異。
很明顯,他不是莊嚴。
於振榮歎息,這個世界上竟然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
“沒關係。”那個人用低沉的聲音吐出了三個字。
於振榮再也無法把他和莊嚴看成一個人了,因為……他的聲音也不是。他記得莊嚴的聲音,很洪亮的,吐字清晰,給人的感覺是他處事幹淨利落,絕不拖泥帶水。眼前這個人優柔寡斷的做派絕不是莊嚴。
“他就是莊嚴,我知道的。”陶心如失聲喊道,“我認得他。”
那個人用奇特的目光定定地看著陶心如。
陶心如在顫抖,堅強的身體在這一瞬間軟下來,就好像遭到了巨大的重創,所有的骨頭被打散,但她的目光還是那樣堅定,透出悲傷和絕望,那種撕裂般的哀怨讓看到的人由不得打冷戰。她不信他不是莊嚴,她就那樣用進到地獄後備受煎熬的目光看著他,用祈求搭救的絕望目光看著他,然後搖頭。隨著她搖頭的動作,淚珠紛紛滑落,那些淚水顆顆飽滿,粒粒晶瑩,帶著心碎的響聲,骨碌碌滾落在地上。
於振榮唯有悲愴,他看著陶心如,如同看到白梅在失去莊嚴以後的煎熬和痛苦。他通透的眸子慢慢洇上一層霧一般的東西,使他痛苦的臉上落滿無法解脫的糾結。
“誰會是莊嚴?莊嚴在什麼地方?”他抬頭望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那種暗淡的灰色濃厚地浮在那兒遮擋著清明和遼遠。他隻有茫然和絕望,他什麼都做不了,什麼都無法拯救。
“他不是,你別這樣了,我們走吧。”於振榮低下頭,柔聲說,“你都在這兒等了這麼久,人給你等到了,我……也來了,我們知道他不是,不是的,對不對?我們走吧。”
他是討厭陶心如的,尤其是知道陶心如和莊嚴的關係有些曖昧之後,更有加上她竟然去推白梅讓白梅險些流產的事情發生後,他覺得這個喪心病狂的女人就好像是個惡魔,隻要想到她的名字就讓他厭惡的渾身起雞皮疙瘩,他也想不出那樣小的女孩為什麼會有這樣不良的心態。
可是,今天,他看到了,看到了陶心如可憐的執著和痛苦。她用這種讓人無法相信無法接受的方式去強逼一個本來不屬於她的人接受她,這不僅僅需要勇氣,更多的還是需要那種刻骨銘心的愛戀。
——一個人真正地愛了,也許他的舉動是錯的,他的做法也是錯的。但他愛人的心沒有錯。
看到陶心如對這個根本不是莊嚴的人這樣用心,於振榮明白,如果不是愛到極致無法放下,怎麼會這樣?她的執念和她的狂亂讓他對她一度反感的心消失,不管怎麼說陶心如是癡情的女人,是值得同情的女人。
——如此對感情執著的女人,就算那份感情不應該,也是值得佩服的,至少……她讓人同情。
“他們走吧,我帶你去吃飯。”他輕輕把手放在她的肩頭上。他的動作很輕很穩很自然,仿佛從來就是這樣,他的神情帶著清明的悲苦,希望能夠讓陶心如明白眼前的事實,“你看,你都在這兒待了四五個鍾了,你累了,我們走。”
“振榮,你不是來幫我的嗎?讓他跟我們走。”陶心如的手臂突然僵硬,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力氣灌滿了她的手臂,她搖晃著於振榮,哀求道,“讓他……跟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