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督如此高的評價,讓陳昭常心裏湧起一股酸水,他是自己參去職務的,如果重返延吉,不是更要與我作對嗎?於是說:“他進關入京這麼長時間沒回來,是否朝廷委他於別的重任?”
“戍邊不是重任?守土不是重任?”
陳昭常無言以對。
總督府高朋滿座,濟濟一堂,但從裏到外都鴉雀無聲,如一潭死水。
戲台搭起來了,戲子都請來了,看客也都到了,隻等戲劇開台,但主人就是不發話。迎接了相應身份的客人後,他就說有事,要大家隨便坐坐,自己退進書房,坐在太師椅上,天氣不熱,他卻右手抓一本《熊廷弼詩文集》,左手捏把黑折紙扇,輕搖慢晃,看得旁若無人,其實內心如開鍋一般。
徐世昌圓滑世故,一向應付裕如,現在卻拿吳祿貞沒辦法。此次他領旨出任延吉督辦,不受吉林巡撫與東三省總督的節製,可算是受到破格待遇了。但總歸還是自己下屬,不看尊麵看佛麵,不是我帶你到東北來,你還不知道在哪疙瘩委屈著,不是我竭力保舉,你也沒有今天啊。你路過奉天,為什麼不來拜見我?
是的,罷免他幫辦的是我,那也是當時他過於峻厲,使日本人另生枝節,也是為大局作想啊。撤職以後不是還與你共商大計,並專門派你到北京為外務部谘詢的嗎?在張之洞還沒回北京前,我就罷免了傅良佐,不是給你留個位置了嗎?張大人回京城,我就立即再保舉你督辦延吉邊務,那可對你的才識殊為激賞,考語不可謂不公啊:
“陸軍協都統銜正參領吳祿貞,諳習日文,曉暢軍事,前由臣奏幫辦吉林延吉邊務。該員駐延以來,對待外人,撫馭韓僑,經營內政,不遺餘力。雖界務問題尚未解決,而百端規劃,廣搜證據,使天下皆曉然延吉之為我大清國土,該員之功居多。
“當日人渡江時,臣適派該員前往調查,猝與相遇,相機因應,明阻其謀,卒不得逞;始得專派大員從容籌劃,是該員之首功,實不能沒者。
“嗣因有詢商時間,將該員調回奉省,改派傅良佐前往接辦,因其緒餘、悉心經理,於外交內政亦能操縱鹹宜,諸臻妥協。
“現在傅良佐因病請假回省就醫,已準其開去幫辦差使;而延吉界務正在開議,深恐難於解決,希圖進步,非得洞悉邊情聲望夙著之員難期勝任。
“相應請旨將該員吳祿貞派充督辦吉林延吉邊務,必能整飭國防,以息覬覦,而專職守。
“該員初到延吉,以一身力為抵禦,保存疆土,實屬著有勤勞。現既派為督辦,職任較崇,且駐延之日員齋藤季治郎亦已升授少將,必有相當之職權,俾便因應,合無仰墾天恩,伏準將陸軍協都統銜正參領吳祿貞升授陸軍協都統,並賞加陸軍副都統銜……”
他要來了,我要將他喊至書房,把此奏草稿給他看看,不僅為他歌功頌德,還請奏為他加官晉級,哪點對不起他?可這家夥不領情,連一點麵子都不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