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不給麵子
聽說他路過奉天，徐世昌擺下接風宴，令人去請，他的回答卻是“偶感風寒，不能赴宴。”既然生病不能來督府，也情有可原，既擬釋怨，少不得曲意周轉，方顯示大帥包容雅量。於是，徐世昌又親自到吳祿貞的住所探望，想不到下人告訴他：“吳大人訪友去了。”
“他不是說生病了嗎？”徐世昌不悅了。
“啊，他赴宴有病，訪友無妨。”門人對朝廷大臣也缺乏應有的尊重。
徐世昌的涵養也發揮到極至了。回到府中，暗暗生氣，連下人送來的參湯，也是熱了涼，涼了熱，最後連碗盞也摔了。
他的幕僚程家檉本來在肅親王手下做事，因為與吳祿貞交情，兩人又一起到東北來了，對兩邊情況都知道些，對他說：“督帥襟懷寬廣，何必為這點小事動怒？”
“此人悻悻作態，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是啊，要做官到督帥這粉上，尾巴不是要翹到天上去了嗎？所以說，隻有宰相肚裏才能撐船啊。”
徐世昌自忖是有雄才大略的人，深知他們關係非同尋常，傳到吳祿貞的耳朵裏，不是要笑我小雞肚腸嗎？於是裝著大度地問：“是不是因為我曾經撤職了他而生氣的？你是他的朋友，應該了解的。”
“那到是過去的事了。”
“現在又有什麼過節？”
“雖然總督大人起用他，但您在奏折裏還誇獎了傅良佐一頓，說他什麼‘因其緒餘、悉心經理，於外交內政亦能操縱鹹宜，諸臻妥協。’若被吳祿貞得知，他不生氣嗎？”
“這，傅良佐雖然不如他能幹，但在延吉都累病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嘛。”
官官相護，就是封建官僚的德性，程家檉輕蔑一笑，又說：“除了撤職，你還斥責他‘職官無品’哩！”
“啊，為那個戲子的事，本官的確責備過他。不過……”徐世昌突然茅塞頓開，正可以在這個女人身上做點文章啊，隻不知吳祿貞對她是真情還是假意，於是問，“吳祿貞對那女子果然有意嗎？”
“你說那老旦？她名叫餘秀，兩人交往時間不短了。在延吉勘查時，這女子還去延吉找過他，後來吳祿貞叫柏文蔚送她回來，還寫信讓我保護她的。”
“啊？……你不辱使命了嗎？”
“為朋友當兩肋插刀啊。我當然要辦到。專門去找了那個想娶餘秀當小老婆的大老板，說她的男人在保衛延吉的最前線，誰要打她的主意，總督府絕不輕饒！”
“你們拿我當擋箭牌？”
程家檉趕緊岔開：“由此可見，吳祿貞對那女子也不錯的。”
“大凡交結戲子，別人都是捧小旦、花旦，他怎麼對一個老旦情有獨衷？”
“總督大人這就不知了，吳祿貞雄直悍快，餘秀色藝雙絕，兩人都是非凡人物哩。”
徐世昌想起了往事：“當初要張之洞放你們的人，是悄悄打肅親王旗號的。後來為一個戲子，你也打總督府的名義，看來，我也要關你一次了……”
話說得狠，但徐世昌麵部表情卻很柔和，程家檉知道他這是恐嚇，於是說：“那就看看是否有人第二次來解救吧。”
“如你將吳祿貞帶來，是可將功贖罪的。”
“總督非要他來，隻是為了挽回請他喝酒不至的麵子？”
徐世昌並不承認：“麵子無關緊要，裏子更為重要。他身負捍衛領土完整重任趕赴延邊，本帥是東北總督，交代任務，也有必要會晤。”
他還有話沒說，因為如吳祿貞這樣文武雙全的將領，在朝的並不多。讓革命黨人這樣發展下去，將來主宰天下的必然是他們。乘機籠絡籠絡，也消除前嫌，位尊者俯就，更顯示自己胸襟寬闊大度，這都是籠絡人心的需要啊。
程家檉當然知道他的九九，也不點破，說：“我已經給大帥出過主意了。”
“啊？你是說讓他來看戲？”
“而且要演出愛國戲。”
“還得是老旦戲？叫那女子主演？”
“督帥真是智慧過人……”
於是，總督令手下叫了戲班來，要在督府唱一折由餘秀主演的京劇《百歲掛帥》。專門派程家檉去請吳祿貞。
其實，吳祿貞才到奉天不久。他在湖北把家小安頓好以後就回到北京供外務部谘詢。張之洞身體也好了些，接到朝廷新的委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