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人的幼稚之處就在於此,隻有當麵對著類似於死亡這樣真正的困境時,她們才會猛然意識到:或許自己曾經自以為是的感情,並不如想象中那麼偉大!
水靈笑意識到了,她終於也意識到了現實的殘酷。然而,對於一個年輕人來講,隻有這種殘酷才能成為最好的教科書。她清楚地知道,在龍特墜崖的那一刻,自己猶豫了,她知道自己根本沒有勇氣為了什麼所謂的感情去拋下世間的一切。水靈笑想起了隨龍特等人來綠野村之前下的決心,現在仔細想來,可笑而又幼稚。
當然,水靈笑無法否認自己對龍特的感情,是喜歡,甚至在某一刻達到了愛的高度。然而無論愛還是喜歡一個人,都不一定要陪他去死的。這並不能證明一份感情的真假,隻是闡釋出一個簡單的道理:很多時候,人還是愛自己更多一些。
這一刻,水靈笑知道自己長大了,她這才明白自己以前在家裏看的那些書,那些淒婉的故事,原來大多數都是騙人的……水靈笑忽然覺得,和這些在花花世界中難辨真假的故事比起來,往日在自己心裏不值一提的家族重擔,竟顯得越發得實在了起來。
比起什麼自由,什麼感情,我好像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啊……想到這裏,水靈笑抹了抹眼淚,緩緩地站起身來。
剛剛因為眼睛受傷疼痛而退縮的巨蟒此時也像是想通了什麼一般再次逼近了過來,已經斷了的信子還猶然滴著鮮血,讓本來就異常可怖的血盆大口更添了幾分森然。
水靈笑轉頭向巨蟒看去,昔日眼中那帶著笑的神情忽然全部都不見了,就連剛剛的眼淚和悲戚也都瞬間消失殆盡。此時的水靈笑,這個身份成謎的絕世美女,像是一尊千年堅冰雕成的像,渾身散發著森冷的寒氣,和不可一世的凶暴巨蟒對峙著。
龍特,原諒我的膽怯,我想我還是更愛自己的生命。雖然不能隨你而去,但我仍然可以為你報仇,一隻剩下半條命的巨蟒,我還可以應付得了!水靈笑在心裏這樣想著,口中不禁喃喃自語道:“龍特,看我為你報仇!”話音剛落,一雙寶石般的美目中閃出讓人膽寒的殺氣,纖纖玉手在胸前交疊,一股劇烈的魔法波動瞬間在水靈笑身體周圍出現躍動。
龍特,看我為你報仇!水靈笑正要出招,卻猛然感覺背後有一股強大的能量波動襲來,雖然不知道是衝誰來的,但她還是本能地閃了一下身,看清了那股能量波動的廬山真麵目。
那是一道冰藍色的劍氣,上麵閃動著晶瑩的光芒。
從綠野山的山道往下望去,下麵是深不見底的山澗,細細一品,還頗有些所謂的雲霧繚繞的味道。若是來遊玩,這附近的景致倒也十分不錯。
然而少有人知的是,綠野山陡峭的絕壁天塹之下,同樣有著別具趣味的景色。比起山崖之上,蒼鬆翠柏,綠樹紅花自是不可或缺,絕壁之下也是不輸分毫;但說到奇花異草以及珍禽異獸,那山崖上麵就遠不及天塹之下了。在這綠野山穀之底,不但有清香的花草,更有潺潺的泉水,各類美味水果也是多種多樣。若是能被人發現,恐怕這穀底早就成了人們遊覽賞玩的地方,哪還能有此刻的清幽意境?
整個綠野山穀的穀底,就像是一個世外桃源一般,仿佛千萬年以來都保持著慣有的淡然。隻是今天,一個不速之客的到來無意間打破了這種長久以來的寧靜。那是一個蓄著一頭紫色長發的年輕男子,半遮半露的臉上棱角分明,線條冷峻。因為伏在淺水中的緣故,他身上的衣服多數都被打濕,像一層髒兮兮的皮膚一樣貼在身上。周圍的水中有若隱若現的紅色,想必是在墜崖之前剛剛經曆過一場惡戰。
這個年輕男子正是龍特。說起來龍特確實命大,被巨蟒的尾部掃到墜崖之後,他的位置正巧在穀底流淌的小河之上,從山道上墜下來的慣性使他一下子就紮入了河流湍急的水中,由於中了蛇毒渾身麻痹,龍特連掙紮一下子都做不到,隻好隨著河流的水勢浮浮沉沉,最後筋疲力盡昏了過去,直到自己被衝到穀底的淺水之中也是渾然不覺。
昏過去的龍特是渾然不決了,倒把經過河水邊上的人嚇了一大跳。這是一個須發潔白的南人,看不出年齡。之所以這麼講,是因為這個人雖然頭發和胡子都已經白了,然而麵容看上去卻仍然十分年輕,最多也就是三十歲的樣子。乍一看上去,還的確有些詭異。
“哇!”這個男人大叫了一聲,趕忙挪開了差點踩在龍特腦袋上的腳。隨即露出一副古怪的表情,望著龍特自言自語道:“今天真是怪了,天上掉蛇信子不說,竟然又掉下個大活人來!算起來我在這兒住了這麼久,天上下人倒還是頭一遭。”說罷晃了晃手中提著的半條長長的巨大蛇信子,似乎有些嘴饞地咽了下口水。
這條蛇信子就是被龍特猛然斬斷,借著巨大的揮劍之力掉下山崖的,不想居然被這個穀底的怪人撿到了。最讓人不解的是這有毒的蛇信在他看來好像還十分美味的樣子,龍特此刻若是醒著,一定要大吃一驚了。
“唉,”怪人歎了口氣,搖搖頭道:“不知道又是什麼事情想不開了,現在的年輕人啊,動不動就尋死覓活的,真是的……”怪人一邊發牢騷似的嘮叨著,一邊蹲下身去探龍特的氣息。
“還有救!”怪人仿佛很喜歡說話,一直在自言自語。其實細想想也就可以理解了,在這種與世隔絕的地方,若是他不能每天自己跟自己說說話,會不會寂寞死尚且不說,日子一久很可能會影響到語言的能力。
龍特的氣息雖然微弱,但到底是小命還在,怪人當即決定把這個不知道什麼來頭的年輕人帶回去看看。
“還是個龍族啊……什麼時候龍族的小夥子也多情到要玩自殺了?”怪人翻開龍特的眼皮,看到了一雙失去了光彩的火紅色瞳仁。
怪人嘿嘿一笑,一把揪住龍特的後衣領,輕輕一提就把他放在了肩上,仿佛剛剛自己抓住的並不是一個身材中等的青年男子,而是一條和手上的蛇信子差不多輕重的物事,臂力之強可見一斑。
怪人一路走到了一個山洞的前麵,這才輕輕地將扛在肩上的龍特輕輕放了下來,又將手中的蛇信扔在一旁,看著龍特的臉笑道:“小子,你祖上積德遇到了我,我老人家今天就動動手,隨便救你一下,至於是否活得過來就看你自己了。”說罷又是怪笑幾聲,直接坐在了龍特身旁,仔細查看起龍特的情況。
“呦,還中了蛇毒,到底什麼事情那麼想不開要跑到山上和森林巨蟒玩命嘛!當年我上山的時候那條巨蟒可是沒少讓我吃苦頭,你一個毛頭小子就敢和它死鬥,雖然愚蠢,膽識倒是可嘉!”怪人一邊仿佛給自己解悶般的自語,一邊將一雙粗糙的大手按在了龍特的胸腹處,狠狠地向下壓了幾下。
龍特的身體被怪人壓得輕微弓起,嘴裏開始慢慢流出一口口河水。
“沒少喝啊!要不是中了蛇毒也不至於喝這麼飽!”怪人看到龍特嘴邊湧出的水,麵上露出一絲喜色道:“看樣子是死不了啦,讓我老人家再看看你別處。”說罷推動龍特翻了個身,將一雙手放在龍特的脖頸處,開始緩緩由上而下地摸索著。摸到腰際的時候,怪人臉色一變,隨即又用手在龍特的腰上輕按了幾下,隨即神色變得凝重起來:“傷到了腰,這對男人來說可不太好啊,難不成你是被那條大蛇一尾巴抽下來的?”這個怪人著實不簡單,通過傷勢一下子就猜到了龍特墜崖的原因。
“不過傷不算重,要是好好調養也不會落下什麼病根。我老人家今天就割割肉,把那條蛇信子讓給你了!”說罷神態之中還露出了一絲遺憾和不舍,仿佛那條巨蟒的信子是什麼珍惜之物。這話若是被龍特聽到,怕是又要對著怪人爆出那句龍族的傳統粗口了。
在龍特的腰部簡單推拿了一會兒,怪人站起身來拍拍手道:“小子,你就先這樣呆著吧,等你醒了我老人家請你吃蛇信子!”語罷轉身走進山洞中,不多時又抱著一大捆似乎是當作柴火用的幹樹枝走了出來。隻見他原地坐下,挑選了幾支粗壯的樹杈,用草繩捆著就地搭起了一個支架,手法之嫻熟令人咂舌。
若是此時的龍特醒著,一定也會為這個怪人搭架生火的技能所驚詫。倒不是因為怪人的手法嫻熟,隻是那種生火搭架的手法,似乎是隻有軍人才會用的。這種方法在龍特的少年時期,叔父克魯爾曾經不止一次地教過他,所以龍特對此的印象非常深刻。隻是此時的龍特尚在昏迷中還未醒來,否則一看到這生火的架子便又要生出幾分戒心。因為從外表上看,這個怪人無論如何都不像是龍族,那麼可想而知他一定是一個人族的軍人。這樣一個人,你叫龍特怎麼對他產生半點好感。
在龍特的眼裏,人族的軍人基本上都是一個樣子,都和炎赤一樣長著一張讓他一看就想一拳砸下去的討厭麵孔。
蛇信子雖然有毒,但是被火一烹之下,竟然隱約散發出一股誘人的肉香。須發皆白的怪人毫無形象地蹲在篝火旁邊對著蛇信流口水,但卻始終沒有吃上一口。一旁的龍特仍然在昏迷中,但是漸漸勻稱平緩下來的呼吸表示他已經沒有大礙,睡了大半天,傍晚時分也差不多該醒了。
龍特仿佛也遭到了蛇信散發出的肉香的撩撥,鼻子輕輕地抽動了一下,緊閉的眼皮也開始輕微地律動,不久就漸漸醒了過來。
問著撲鼻的香味,龍特一眼就看到了蹲在離自己不遠處那個須發皆白的怪人。剛剛醒來,沒弄清楚狀況的龍特心中大駭,一雙手下意識地滑向了自己的子母切。就在這時,他看到了那個怪人慢慢轉過來的臉,隻見對方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整齊而潔白的牙齒道:“小子,歡迎來到別有洞天!”
龍特乍一醒來就見到一個須發皆白的怪人出現在自己麵前,戒心頓時大生,本想就地一個翻身起來,結果腰部傳來的劇烈疼痛使得他隻好作罷。
怪人笑嘻嘻地看著龍特狼狽的樣子道:“我勸你還是別動的好,你腰上的傷雖然不是很重,不過亂用力的話小心影響到你以後那方麵的事情!”龍特顯然沒明白怪人說的話,正在他想著“那方麵”是什麼的時候,怪人又開口了:“放心吧,我要是想對你不利也不用等你醒過來,況且我還費了老大力把你從水中拖出來。”龍特當然不知道怪人是如何輕輕一提就把自己扛在肩上接著很“費力”地走回來的。
細細一想之下,龍特覺得怪人的話的確有道理,而且對方又救了自己,應該沒有什麼惡意。一念至此,說話也客氣了許多:“那就多謝閣下相救了,敢問閣下怎麼稱呼?”這個怪人須發皆白,麵貌卻比較年輕,龍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對方,索性直接開口發問。
怪人嘿嘿一笑道:“我不過是一個忘了自己名字的人,你隨便叫吧!”
龍特想了想,覺得對方相貌看上去到底隻有三十左右,於是開口道:“老兄……”不想剛一出聲就被怪人打斷了:“小子,論年紀我能當你爺爺了,你叫我老兄怎麼說都不太合適吧?”
龍特心中暗罵了一聲,心道這個怪人真是囉嗦,有些不悅地道:“是你讓我隨便叫的!”
怪人咧嘴笑道:“對對對,是我老人家疏忽了,我比較喜歡平輩論交,不愛倚老賣老,你就叫我一聲老莫吧!”
龍特在心裏嘀咕了一下道:“老……老莫,這裏是什麼地方?”對於這個奇怪的稱呼龍特還是有些不太適應。
老莫道:“剛才不是告訴你了,這裏是別有洞天!”
龍特奇道:“別有洞天,好怪的名字。”嘴上說著,心裏卻暗道:不但人的名字怪,這地方的名字同樣怪得很。
老莫哈哈笑道:“沒錯,就是別有洞天,是我取的。小子,不覺得這個名字很符合此處的清幽意境嗎?”
龍特心念轉動:從綠野山道之上往下看一眼不見底,墜下來之後才知道原來這綠野山穀的穀底竟是個人間仙境般的世外桃源,這“別有洞天”四個字取得倒也算是恰到好處。當下一笑道:“別有洞天,倒也算是個不錯的名字。”
聽到龍特稱讚自己取的名字,老莫孩子般地笑了起來:“那當然,我老人家怎麼說也稱得上是文武雙全了!對了,小子,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龍特道:“我叫龍特……”略一遲疑,最後沒有說出自己的姓氏,畢竟他還不清楚對方的底細,所以也沒有暴露自己的底牌。
老莫藍色的眸子中閃過一絲捉摸不定的光,捕捉到了龍特瞬間的遲疑:“不願意說的可以不說,我老人家也沒興趣知道。”他一口一個“我老人家”,弄得龍特有些摸不著頭腦,雖然頭發和胡子都白了,可是無論怎麼看這個老莫也超不過三十五歲。
老莫似乎看出了龍特心中的疑惑,笑了笑道:“我今年恐怕有六十一……或者六十二……唉,記不清了,總之我是六十出頭。你一定是在奇怪為什麼我的麵貌看上去很年輕吧,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大概是這穀底的一切都養人,畢竟是天地化育少有凡人踏足的地方,多少應該有些仙氣的,所以這二十年來我除了頭發和胡子變白意外,相貌一直保持著初來時的樣子。”
龍特點了點頭,接受了這個答案。自從離開赤砂城以來,稀奇古怪的事情他也沒少見,所以對老莫身上這種鶴發童顏的現象都也沒有太多好奇。
老莫見龍特沉默,話鋒一轉道:“小子,你是幹什麼的?”
龍特也不掩飾,答道:“傭兵?”
老莫一聽“傭兵”兩個字臉上露出了微微的詫異:“這麼年輕就做了傭兵?嗬嗬,不過估計你的本事還過得去,否則也不會那麼想不開到綠野山上和那條森林巨蟒玩命!”
龍特心中一驚,不知道老莫是如何得知自己與巨蟒戰鬥一事的,連忙問道:“你怎麼知道?”頓時,剛剛放下的警惕又再度提了起來。
老莫打了個哈欠,似乎對龍特的驚詫不以為意:“隨便看看就猜出來了,你腰上的傷一摸就知道是被什麼粗重的東西抽壞的,身上又是一股巨蟒毒特有的腥臭味,再加上沾滿衣服的血,我要是猜不出來就怪了!”說罷閃過身子,衝正在架子上烤著的蛇信子揚了揚下巴。
龍特順著老莫的指示看去,腥紅的蛇信正在火上“滋滋”地發著響,這才明白剛剛聞到的香味竟來自這劇毒的蛇信子,胸中頓時生出一股惡心的感覺。
老莫看著龍特難看的麵色笑道:“能將森林巨蟒的信子砍斷,先不說你的身手如何,這份膽識和氣魄我老人家倒是很欣賞。”
龍特低頭打量了一下狼狽的自己道:“什麼膽識和氣魄,還不是中了毒被人家一尾巴打了下來。”
老莫站起身走到龍特身邊,拍拍他的肩膀道:“小子,你也不用妄自菲薄。膽識氣魄跟實力是兩碼事,明知不可而為之,雖千萬人我獨往,那才顯得更加可貴。”
龍特訕笑了一下道:“謝謝,不用安慰我,我對自己的實力有自信。”
老莫哈哈笑道:“這就好,有自信是好事。不過你倒是有一點讓我很驚異,腰部被巨蟒的尾巴擊中竟然沒有直接殘廢,真是不簡單。”
龍特道:“我從小就如此,既耐打又好得快!”
老莫目光閃動道:“我猜你一定是什麼名族的後裔,平常人不可能有這麼可怕的抗擊打能力和痊愈力!”
龍特聞言立即警惕地盯著老莫,弄得對方渾身不自在。兩人僵持了一會兒,最後還是老莫撐不住了道:“好了,我知道你不想說出自己的來曆。我老人家也是見過世麵的人,從你身上也稍微能看出點端倪,你是龍族!”
龍特悻悻道:“隨你!”
老莫笑道:“放心,我對你的來曆興趣不大,隻不過到了我這個年紀的武人,看到天分不錯的年輕後輩,總是會生出些愛才之心的。”
見龍特沉默不語,老莫又笑了笑,走回生火的地方,回頭衝著龍特招呼道:“喂,這個蛇信子是大補之物,有沒有興趣吃點?”
龍特一想到那是巨蟒的信子就覺得惡心,頓時搖了搖頭。
老莫歎了口氣道:“唉,世人總是被一些表象迷惑,以至於忽略了很多事物最本質的東西,錯過了無數獲悉真理的機會。”
龍特對老莫的話不以為然,依舊搖頭道:“要吃你自己吃,我休息一下去摘些果子。”
老莫不理龍特,仍然自言自語道:“就拿這巨蟒信子來說吧,人們都知道它上麵有劇毒,可是誰也沒想過火是最好的驅毒之物,經過了這段時間的炙烤,這信子中的毒性早就揮發殆盡了,哪裏還有什麼害處?可惜啊可惜,誰都不知道這巨蟒信子除了劇毒之外,也有大補和催生的功效啊!”他一邊說,一邊不斷地搖頭歎氣,弄得龍特心念也稍微有些鬆動:既然有大補和催生的功效,那麼想必對自己的力量增長也是大有助益的。
老莫看到龍特神色的變化,又接著道:“怎麼,還是不打算來試試。”
龍特心下仍然遲疑,畢竟他是吃過這巨蟒的苦頭,一下子要他吃了這巨蟒的信子,從心底裏還是有些過不去。
老莫見龍特不說話,搖搖頭道:“現在的年輕人啊,慫得像龜孫子!”說罷不再理龍特,自己掏出一把小刀,從長長的蛇信子上割下了一塊肉,放在嘴裏大嚼起來,還不住地點頭道“好吃,好吃!”
龍特本就年輕氣盛,性情又是極為耿直,哪容得老莫的這般激將法,當下把心一橫,朗聲道:“拿來,我吃!”
老莫一聽龍特願意吃蛇信子,頓時眉開眼笑,當即用樹枝挑著蛇信子快步走到了龍特麵前。臉上的神情更是殷勤之至,很難不讓人懷疑他有什麼險惡的用心。
龍特此時也不顧那麼多了,本來自己被巨蟒打下山崖就是死路一條,現在能撿回一條命實屬意料之外,大不了就是一死,還能有什麼稀罕的?想到這裏,龍特再不遲疑,左手拔出腰間的子切,也從蛇信子上割下了一塊,學著老莫剛才的樣子扔到嘴裏大嚼起來。
出乎龍特意料的是,本來含有劇毒的巨蟒信子被火烤過以後味道還不錯,很有嚼頭,還散發著讓人垂涎的香味。先不說這蛇信子有沒有滋補的功效,龍特已經不得不承認它是人間難得的美味。咽下了嘴裏的肉塊,龍特馬上又用手中的子在蛇信子上切割了一塊放進嘴裏。
老莫笑眯眯地看著龍特在一旁大嚼特嚼,仿佛是一個慈愛的長者看著自己的孩子吃飯一樣。正在享受著美味蛇肉的龍特猛然間發現老莫在盯著自己看,有些不自在地道:“喂,你盯著我幹什麼?”因為吃著東西,他的話說得含混不清。
老莫道:“這巨蟒信子是大補之物,你吃了以後會加快傷勢的恢複,等你好了我可要探探你的底!”
龍特奇道:“探我的底?什麼底啊?”
老莫笑道:“考較一下你小子的本事啊!”
龍特道:“我還當你是好心,沒想到是想拿我當沙袋。”
老莫道:“你怎麼知道自己一定會當沙袋,說不定挨揍的是我呢。”
龍特想了想,暫時拋卻了心中的雜念,加上對眼前這個怪人也有一些好感,當即笑道:“難道我還怕你,等我休息一晚,明天好好收拾你!”
老莫大笑道:“小子,好大的口氣啊。”
龍特翻了個白眼道:“明天就讓你知道我可不是在吹牛。”
老莫點頭道:“好啊,那我就等著你。吃完了好好休息,我這裏沒有房子,就到洞裏將就一下吧。”說罷指了指不遠處的山洞口。龍特也不是嬌生慣養的紈絝子弟,看了一眼洞口,便嚼著蛇肉也點了點頭。
入夜,聽著老莫發出的微微鼾聲,龍特卻是久久難以入眠:也不知道水靈笑怎麼樣了?還有阿宇,傑德和萊蒂他們……當然,這其中對水靈笑的思念倒是占了很大一部分。自己墜崖之後,水靈笑就要獨自麵對那條森林巨蟒,不過細細想來,那條巨蟒高低隻剩了半條命,水靈笑就算打不過,跑總該是跑得掉的。想到這裏,龍特心中一寬,隨即又擔心起司徒宇和傑德他們來。畢竟是自己的生死兄弟,還有一個和自己一起長大的萊蒂,相處了這麼久感情也不算淺了,到底是有些揪心。轉念一想,自己和水靈笑遇到的森林巨蟒已經很強了,就算是司徒宇他們真的同樣被丟到荒山野嶺中,憑他們三個人的本事也不用太擔心,況且還有一個萊蒂會治療。
龍特終究是少年心性,除了複仇的執念之外心中也沒有許多愁苦,和傑德的相處也使得他的性格漸漸開朗起來,左思右想覺得夥伴們都不會有什麼問題,心中也漸漸覺得寬慰起來。反正自己就算是擔心也愛莫能助,索性把心一橫,不再多想。
心結解開了,倦意也陣陣襲來,龍特輕輕地翻了個身,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龍特睡醒的時候,身邊的怪人老莫已經不見了蹤影。心中暗暗說了老莫幾句壞話,龍特揉著惺忪的睡眼也站起身來,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腰,隨即又輕輕地活動了一下。這樣一活動,龍特心中頓時一喜,因為他感覺自己的腰已經可以扭動自如了,細細感覺之下,竟然比受傷之前還要結實,當即暗暗讚歎起巨蟒信子的功效,心中也升起一絲對老莫的感激。無論如何,老莫總是救了自己一命,又幫了自己,雖然言行奇怪了一些,總不該是個壞人。傷勢痊愈,龍特的精神也好了起來,當下長嘯了一聲,邁步向著光亮的洞口處走去。
一到洞口,眼前的光景讓龍特微微有些吃驚,隻見老莫正盤膝坐在離洞口不遠的地方,背對著洞口打坐。龍特看到老莫一本正經的背影,不禁竊笑了一聲,心中暗暗譏諷道:還他媽的像模像樣的……一念至此,龍特也嚇了一跳,心道跟司徒宇和傑德呆久了,自己的性情倒也變了不少,已經會在心裏揶揄別人了。
懷著舒暢的心情,龍特開口對著老莫道:“喂,老莫,你在搞什麼鬼?準備好挨揍沒有?”一番話說得倒是傲氣十足。誰知道老莫卻仿佛沒聽見龍特的喊話一般,依然自顧自地盤膝打坐,像是一尊萬古不變的石像。
龍特等了一會兒,見“石像”仍然沒有絲毫要動的意思,心中不禁升起一絲氣惱,心道:敢跟我裝蒜,今天非得好好教訓你一下。想到這裏,龍特促狹之心大起,當下站定身形,靜靜地望著老莫的背影,盤算著從哪個角度偷襲對方比較好。
思來想去,龍特最後還是決定從老莫的正背後出手,因為無論怎麼講,對於一個人來說來自背後的襲擊都是最難應付的。如果是側麵的話,對方還可以用單手來接招,但是對於正背後的攻擊對方卻是無法作此應對。打定主意,龍特深吸了一口氣,雙腿一用力,急電般地衝向老莫。龍特的迅捷身手自是不必多說,就連人族炎赤對此也是頗為忌憚。
龍特對自己的速度也同樣非常自信,他覺得隻要能得到從背後出手的機會,大陸上幾乎沒有人可以完全閃過自己的攻擊。帶著得意和非凡的自信,龍特的拳頭已經離老莫的後心隻有咫尺之距。在這種情況下,相信任何人看到這一幕都不會認為老莫可以躲過龍特的偷襲。
然而老莫卻不這麼想,或許隻有他才會認為自己能夠應付龍特在自己背後的進攻。不過老莫也知道隻有“以為”是不夠的,他需要用行動來向龍特證明這一點,同時也給這個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一些教訓。
龍特擊出的拳勢是自下而上的,因為他想過,如果在背後自上而下的出拳,老莫還有向後伸出雙手捉自己手的可能,那麼這一擊也就白費了,所以在考慮之下,他最終選擇了用自下而上的拳勢,這樣即使對方能夠通過風聲判斷出自己的出手位置,也勢必會在防守上撲空。龍特打的如意算盤是等老莫向後伸手的時候,自己的拳早就向上揮去了,這一擊無疑是必定命中。
可惜的是龍特想錯了,老莫沒有勉強向後伸手來捕捉他的拳勢,而是用一個詭異的俯身躲開了。刹那之間,隻見老莫猛地往前一探身,正好躲過了龍特的拳勢。龍特的右拳幾乎是擦著老莫背後的衣服打了過去,撲了個空。
老莫的這一招看似簡單,實際上難度卻非常大:首先,他沒有回頭,隻通過耳力辨別風聲就判斷出龍特的拳是從下往上擊出的;其次,要用這樣稱得上詭異的身法閃避攻擊,那麼對於防守方身體的柔韌性要求也非常高。這兩條如果隻是單拿出一條,大陸上許多普通的武人也能做到,然而同時滿足這兩個條件的人卻是非常稀少。
年輕的龍特很不幸,他就遇上了一個同時能夠做到這兩點的人——怪人老莫。
老莫在用這樣一種常人難以想象的方式躲過龍特的偷襲後,馬上又做出了一個奇異的動作。他雙臂前伸貼在地上,下身微微一拱騰空而起,剛剛還盤在一起的雙腿向利劍一樣飛踹而出,在半空中一個反踢擊向龍特的下陰。
好陰毒的招式!這是龍特在心中瞬間升起的第一個念頭。
龍特雖然對於“那方麵”的事情還不是很懂,但也隱約知道如果被老莫的這一腳踢上會有什麼樣的嚴重後果,可惜擊出的拳勢太猛,沒給自己留下絲毫餘地,等他想到自己應該及時後撤的時候招式已經用老了,來不及再次變招。
所幸老莫出腳極有分寸,去勢雖然幾乎超過了巨蟒吐信,但仍然在龍特襠前及時地停了下來。龍特看著老莫停在半空中的腳,額角沁出細密的汗珠,暗想自己若是被老莫的這一腳踢中,恐怕立時就要失去戰鬥力。老莫的招式看似平淡無奇,但是在這種近乎於平庸的背後蘊含的後著以及對武學的透徹理解都讓龍特不得不對眼前這個怪人心生敬佩。在龍特此刻的心中,即使是平生遇到的最強敵人炎赤和眼前的老莫比起來,似乎尚有幾分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