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馬斯正色道:“以前是以前,這次就是不行。這次國師的作戰計劃太過冒險,萬一有什麼閃失不但部隊士氣受挫,我也沒法向上麵交代。況且你這家夥又那麼容易急躁,萬一中了敵人的圈套可就慘了,你也不想讓一千個剛畢業的軍校生給你陪葬吧?”
哈特眨眨眼道:“喂,有那麼嚴重嗎?”
托馬斯道:“少廢話,從認識起到現在,哪一次你聽我的吃過虧了?”
哈特笑道:“那倒沒有!”
托馬斯道:“這就足夠了,馬上讓艦隊放慢速度,保持在海防偵查範圍之外,第二艦跟進,旗艦士兵保持不動。等靠岸的時候讓第二艦的所有士兵棄船登陸,我帶領一百人下去和他們會合,你在旗艦上坐陣,見機行事!”
托馬斯向來足智多謀,在和哈特相識的十幾年中,的確沒有出過一次讓他們倒黴的餿主意。哈特對於這個同窗也向來十分信任,甚至稱得上言聽計從。在聽了托馬斯的部署後,哈特飛快地點了點頭,大聲招呼道:“旗語官!旗語官!有沒有聽到托馬斯大人的命令!”
站在瞭望台上隨時準備向其他艦船打出信號的旗語官心中暗想:你們兩個在下麵說話我怎麼會聽得見?雖然這麼想,表麵上仍然遵循著嚴格的上下級關係道:“回大人,屬下沒有聽清!”
哈特也知道自己是自己的問題,忙咳嗽了一聲道:“全艦隊放慢速度,保持在海防偵查範圍之外,第二艦跟進,旗艦士兵保持不動。等靠岸的時候讓第二艦的所有士兵棄船登陸,托馬斯將軍帶領一百人下去和他們會合,我在旗艦上坐陣,見機行事!”幾乎是把托馬斯剛才的部署換了一下人名和稱呼就原封不動地轉述給了旗語官。站在一旁的托馬斯看到哈特這有些“白癡”卻透著一股可愛的行為也不禁莞爾。
收到命令的旗語官哪敢怠慢,立刻揮舞手中的令旗,向其他的艦船打出隻有龍族人自己才懂得的暗號。這次哈特和托馬斯帶來的一萬人幾乎都是應屆的軍校畢業生,大部分有著非常良好的軍事素質,在收到了旗艦傳來的命令後馬上飛速行動起來。
先是所有艦船都漸漸放慢速度,接著二號艦向前一步跟上哈特所在的旗艦,所有士兵開始整理裝備準備登陸。一切仿佛隻在頃刻之間完成,若是有人看到此刻艦隊的調度組織,一定也會驚歎:龍族的軍隊果然稱得上舉世無雙!
然而可惜的是,除了龍族自己的一萬士兵和帶兵的將領們,沒有任何人看到龍族艦隊風馳電掣改變陣型的這一幕,因為——人族的海防軍由於長久的安逸竟然已經開始疏漏每個夜晚的守衛了。太長時間的和平總是容易麻痹人們的精神,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講,人族海防軍的疏忽大意也在情理之中。
當然,疏忽大意的部隊遭到奇襲而損失慘重更是同樣在情理之中。相比於哈特和托馬斯的精心謀劃,人族顯得有些脆弱的海防軍營地的確是過於疏忽了,以至於當托馬斯帶著一千多名騎兵殺到營地內的時候,很多人族士兵還蜷縮在被子裏和周公約會。稍微警覺一點的人在醒來那一刻,甚至來不及摸索橫七豎八地丟在地上的兵器就已經被龍族的騎兵砍斷了頭。
兵者,攻身為下,攻心為上!這是托馬斯入伍以來一直篤信的用兵之道。他在率領著虎狼一般迅猛的騎兵進入人族海防軍營地之後,立即命令第二艦的一千人保持住隊形,從一邊開始挨個衝殺人族士兵的營帳,而自己則帶著旗艦上跟來的一百人繞到營地的另一邊,肆無忌憚地放起了火。士兵們一邊大呼著“殺”,一邊盡力揮動手臂將手上的火種丟在營地裏的木材中以及人族的營帳上。托馬斯要用火攻來徹底擊垮人族士兵的精神!
不一會兒,在托馬斯鬼神一般的指揮下,僅有一千餘人的“敢死隊”便讓剛剛還安靜異常的人族營地燃起了熊熊的烈火。火光映照在托馬斯俊美的臉上,照出他冷峻的神情。
哈特說得對,現在要麵對的是戰爭,是他媽的該死的戰爭!如若不殺,何以止殺?托馬斯心中這樣想著,口中再度大聲命令道:“火種用完的立即迂回加入到另一邊的破陣組中!”聽到命令的龍族士兵立即掉轉馬頭,奔向了正在人族海防軍營帳中殺得不亦樂乎的自己人。
托馬斯則雙腿用力,催動胯下戰馬在混亂的營地中往來奔馳,口中模仿著人族的口音高呼著:“龍族人殺來了!媽呀,神兵天降!快跑啊,龍族士兵多得簡直數不清!”托馬斯這一嚷不要緊,本來因為遭到奇襲而驚恐異常的人族士兵一聽到這話,精神更是接近崩潰的邊緣。加上黑夜之中,倉促之間分不清敵我,一時間自相踐踏死傷無數。
慘呼聲,喊殺聲,馬蹄聲,風聲,以及火焰燃燒發出的嗶剝聲交織在一起,人族海防軍的營地霎時間仿佛變成了人間地獄。被馬刀砍掉的斷肢隨處可見,龍族士兵被火光映紅的興奮臉孔上似乎帶著無限的猙獰。
聽從托馬斯的建議呆在旗艦上,本來還有些不安的哈特此時看到人族營地內衝天的火光,不禁“霍”地一下站起身來,右手緊攥拳頭狠狠擊在張開的左掌上道:“太好了,人族的防線竟然瞬間就崩潰了。托馬斯這家夥果然有一套!”
背著手興奮地來回走動了幾步後,哈特抬起頭道:“副官在哪兒!”
聽到哈特的呼聲,一個副官模樣的將領馬上從一旁跑過來道:“請您指示!”
哈特大手一揮道:“傳我的命令,全軍開始前進,準備登陸,所有人上岸後暫時放棄艦船,立即集結隨我衝上去接應托馬斯。”
“遵命!”副官有力地敬了一個軍禮,轉身往瞭望台上站著的旗語官奔去。
“托馬斯,為了防範人族可能趕來的後援對你不利,我隻能私自改變你的計劃了啊!”哈特臉上露出一個略顯狡黠的笑容,喃喃自語道。
托馬斯催著馬在人族海防軍營地裏來回奔馳了一會兒,終於停了下來,在營地中央站住,冷冷地看著自己的騎兵在營帳中衝殺。現在的形勢根本就是一邊倒,倉促應戰的人族海防軍根本占不到一點兒便宜,一直處在被動挨打的局麵。跟在托馬斯旁邊負責保護他安全的一名士兵催馬走過來道:“將軍,您站在這裏太危險了,很容易成為眾矢之的,不如隨我們往後退一退吧!”
托馬斯笑了笑道:“用不著,一千名戰士在敵人陣中廝殺,作為主將的我要是因為危險而後退肯定要傷了他們的士氣。”士兵聽後點點頭,臉上生出一股欽佩的神色,心中暗讚自己的上司不但足智多謀,連膽魄也是如此過人。
一般情況下,海防的嚴密程度要大大遜色於陸地,因為無論如何,在同一塊大陸上的國家都沒有放棄陸地而轉向渡海進攻的必要,所以大多數地區的海防都布置得比較薄弱,尤其是像剛剛越過天斷山脈的這些遠離都城的地區。
托馬斯心裏暗暗思忖:即使是海防,這樣的防守也實在是太過大意了。事先誰也沒有想到這次登陸竟然這麼順利。但是,事情如果進展得太順利有時候也未必是一件好事。托馬斯在來得太過輕易的勝利麵前猶疑了,如果說是陷阱,未免有些可笑,再者說用這麼多士兵的性命作為誘餌代價未免也太大了。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這裏的海防軍營地隻是第一道屏障,後麵更為重要的地區應該有更厲害的將領坐陣。
實際上,海防的要義就是做好第一道屏壁的防禦,不讓敵人輕易登陸。這樣一來,無論來犯者有多強的實力,有多少數量的大軍都等於白費。托馬斯一邊暗笑人族這種本末倒置的防禦手法,一邊感歎著和平果然容易讓軍人的素質墮落。
就在托馬斯仰天長歎之時,人族方麵終於發現了今天晚上海防區的異常。此刻,鎮守後方大營流雲城的正是曾經在飛雲城外森林和龍特等人有過一麵之緣的“殺神”辛紫薔。她和巫斬空都是因為與炎赤和古耀陽意見不合而被派遣出來鎮守邊防的,換句話說,他們被人族最高層排擠了。人族天命大帝蕭烈風是強硬的主戰派,四神將中的炎赤和古耀陽也堅定地站在他的一邊。主和派的失勢直接導致了同為神將的辛紫薔與巫斬空在人族高層中地位的下降,蕭烈風一句邊境防守需要就等於把他們變相“流放”了。而夜襲事件過後,之所以人龍兩族還能在幾個月間相安無事,除了和龍族的戰備問題有關外,人族內部兩派之間的鬥爭也直接導致了戰爭開始期限的後延。
巧合的是,人族內部鬥爭和龍族戰前準備完成的時間非常靠近,幾乎是龍族剛一出兵,巫斬空和辛紫薔就出來守邊關了。這一天夜裏是辛紫薔赴任的第二個晚上,而趕往大陸中部嚴防龍族報複的巫斬空恐怕還沒有到達目的地呢!
剛剛上任就遇上了這樣的事件,辛紫薔怒不可遏,她瞪著漂亮的雙眸大聲質問著:“這是怎麼回事,這就是你們所謂固若金湯的海防,我才上任第二天,沒來得及視察就出了這麼大問題!”稍微頓了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指著斥候道:“你,告訴我前方的具體情況!”
斥候被辛紫薔的盛怒嚇得戰戰兢兢,他從來沒想到一個嫵媚如斯的女人可以動了這樣的雷霆之怒,他顫抖著聲音道:“回大人,前線的火光大概是敵人縱火所致,至於其他具體情況我們還不清楚。”
辛紫薔道:“不清楚?那你們斥候部隊是幹嘛的,王國養你們有什麼用?”實際上,辛紫薔的這股怒氣中更多地包含著的是內部鬥爭失敗後的怨氣。作為人族地位最高的將領之一,她和巫斬空一樣都不願意看到過多的流血,一直希望國家之間可以相安無事。這次被天命帝蕭烈風派到邊境,本來心裏就有老大的不高興,結果才剛剛一天就又出了龍族奇襲一事,看來人龍兩族之間的再次開戰是攔都攔不住了。
不過發怒歸發怒,作為人族神將的辛紫薔很快就冷靜了下來,最重要的第一道海防已經被打爛了,現在唯一彌補的方式就是趁襲擊的敵人立足未穩快速進擊,以期能夠挫掉他們的銳氣。當然,如果前方戰事結束地夠快,那麼以逸待勞的就是敵人了,到時候他們給自己來個迎頭痛擊也是很有可能的。都怪過去那群愚蠢的邊防軍官……一想到被擊潰了的海岸防線,辛紫薔就氣得想罵人。
在仔細地思索了一會兒後,辛紫薔終於抬起了她的堪稱絕色的臉,本來美麗異常的麵孔此時冷得就像罩上了一層寒霜。
“讓城中的部隊馬上集結,挑選最精銳的幾個騎兵團隊隨我去支援海防營!剩下的人做好防務,在我沒回來之前不準有任何行動!快,一刻鍾內看不到集結好的部隊你們就提著腦袋來見我!”辛紫薔的聲音中帶有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力量,幾個大男人聽到她的命令竟然不由自主地小跑著去執行了。看著幾個在地區內也算得上高級軍官的大男人在她的指揮下跑前跑後,辛紫薔臉上忍不住露出一絲好笑的表情。隨即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表現有點太過強硬了,但轉念一想這樣也好,至少鎮住他們也省得以後這些人不聽自己節製。
而處在戰局中另一邊的托馬斯,已經基本在最靠近海岸的海防營中控製住了局勢。海防營中的人族士兵在經曆了長時間的被動挨打後,終於由一個團隊長組織起來像龍族僅有一千多人的先頭部隊發動了一波像樣的反擊。在人數占有一定優勢的情況下,人族終於挽回了一點局麵,至少士兵們已經不像一開始那樣驚慌,都慢慢地鎮定下來迎敵了。一時之間,海防營地中的戰都進入了僵持階段。
托馬斯在人族的反擊之下不得不親自拔出戰刀加入戰鬥,然而軍團戰鬥畢竟和一般情況下的個人戰鬥不同,托馬斯雖然有著比較強橫的戰鬥力,但是在大批人族士兵中也是施展不出。真正的戰爭畢竟和好勇鬥狠不一樣,個人的戰鬥力一放在軍團中就會顯得有些微不足道。
正當托馬斯暗中焦急的時候,私自改變原定計劃的哈特已經帶著棄船登陸的另外九千人殺到了近前。
托馬斯一驚,隨即明白了哈特的用意道:“你又私自改變原計劃!”
哈特哈哈一笑道:“計劃趕不上變化,沒想到這些人族崽子被你奇襲成功了竟然還能組織起反擊,要不是我及時趕到,你的小命就危險了!”
托馬斯啐了一口道:“別廢話了嗎,讓你的人趕緊給我上!”說罷一抖韁繩,再度催馬揮刀殺進了戰圈。
“喂,小心點!”哈特大聲叮囑了托馬斯一聲,隨即抬起手握砍刀的右臂指向天空,接著猛地揮下,向前方一指道:“兒郎們,殺!”
有了這九千人的加入,形勢顯然又倒向了龍族一邊。剛剛從軍校畢業,幻想著能夠在戰場上建功立業的年輕人一見形勢如此有利,都忍不住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此時一看主將已經發出了衝鋒的號令,立即一齊開口高呼道:“殺!”萬人傲嘯之聲響徹夜空,人族海防軍的士兵一見龍族又來後援,已經是心生怯意,現在一聽到震天的喊殺聲,直嚇得肝膽欲裂,幾乎一下子就失去了鬥誌。
伴隨著一聲聲高呼,龍族的萬人部隊像潮水般湧動起來,不一會兒就完成了對人族海防軍營地的包圍。哈特有心一戰立威,高舉起戰刀道:“從四麵圍住,往圓心處擠壓進攻,在場的人族崽子一個不留,殺無赦!”
“奧!”聽到了主帥的格殺令,龍族新兵內心中潛藏的凶性更是被無限地激發出來,他們赤紅著雙眼,不斷地將手中的兵器往敵人身上招呼。過度的興奮使得他們幾乎忘記了疼痛,有的人在被人族士兵的刀砍中後竟然用手按住刀身讓對方拔不出來,接著一刀砍掉對方的頭顱。龍族目前的優勢太大了,大到讓士兵們幾乎悍不畏死。人族士兵顯然被龍族這種不要命的打法嚇怕了,紛紛丟盔棄甲,爭先恐後地向著流雲城的方向逃去。
哈特看在眼裏,哪容他們逃跑,一見此狀立即高聲喊道:“別放走一個人族士兵,回去對你們重賞,一個人頭一個金幣,殺死團隊長五個金幣!”五個金幣,足夠普通家庭應付一年的各種開銷了,龍族的士兵們一聽哈特的話更是士氣大振,紛紛揮舞著手中的兵器怪叫著向人族潰逃的士兵追去。
托馬斯瞪了哈特一眼,縱馬向前奔去,在口中喝道:“不必追了,有更重要的事情,違令者斬!”威嚴的聲音一出,龍族的士兵立刻全部愣了下來,兩個長官,聽誰的呢?
哈特見狀,知道托馬斯一定是另有安排,趕忙道:“聽參謀長大人的,都回來吧!”
聽到哈特親口發出命令,興奮過度的士兵們才不情願地退了回來,一個個在口中發著牢騷,似乎在埋怨托馬斯斷了他們的財路。
依舊未曾熄滅的火光映在哈特剛毅的臉上,他不解地問道:“幹嘛要讓士兵們回來,多殺幾個敵人不好嗎?”
托馬斯沒有理會哈特的問話,隻是自顧自地環顧四周,似乎在探查著周圍的地形。哈特知道托馬斯向來如此,一旦頭腦中有什麼想法就很難分心,就算在他耳邊大聲叫嚷也是沒用的。哈特無奈地搖了搖頭,對著士兵們大喊道:“眾將士聽令,原地集結,隨時做好再次戰鬥的準備。”海防被突破,又放走了逃兵,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人族的援軍應該不久就會趕到。所以為了防止被對手打個措手不及,哈特必須命令士兵們隨時做好戰鬥準備,盡管他們已經非常漂亮地完成了一次奇襲作戰,但仍然還不能放鬆休息。
從思緒中走出來的托馬斯回頭對哈特道:“哈特,馬上發你的命令,讓停留在波特市待命的九萬人收到命令後立即過來增援。”
哈特絲毫沒有遲疑地點了點頭,隨即喊來自己的副官布萊克道:“聽到托馬斯將軍的命令了麼,馬上去辦,不得延誤!”
布萊克“啪”的立正,敬了一個軍禮道:“是!”看著布萊克離去的背影,哈特滿意地點了點頭,在這麼多年的行伍生涯中,托馬斯和自己的副官布萊克都是最值得信任的人。托馬斯在一旁出謀劃策,助他不斷得勝。而布萊克對於部隊內部各種瑣事的處理能力同樣為他減輕了不少壓力。
還沒等哈特說話,托馬斯已經再次開口了:“扒下人族士兵的衣甲,至少要湊夠一千人的,另外給我也備一套!人族士兵的屍體全部火化!剛剛隨我參與戰鬥的士兵留下,第十艦的一千人馬上換上人族士兵的衣甲跟我來!”之所以特別指出給自己也備一套,是因為托馬斯的身材比較矮小,和哈特這樣身材超過一百八十五公分的魁梧男子站在一起,不足一百七十公分的托馬斯看上去就像個女人。如果一定要從托馬斯的外貌上挑出一點缺陷的話,恐怕也隻有身高了。因為這一點,哈特還時常取笑托馬斯道:“老天對人總是公平的。”
哈特警覺地問道:“你要幹什麼?”
托馬斯道:“按我說的做,快!”哈特隻好撓了撓頭再次向士兵們下令。
穿上人族白色軍裝的托馬斯依然英俊異常,隻是衣服上的血汙有些美中不足,不過這也真是他想要達到的效果。他坐在馬背上迅速而仔細地看了一下地圖道:“很好,地形並不複雜,哈特,這裏待會兒就拜托你了!”
哈特疑道:“什麼?”托馬斯催馬過去,把嘴附在哈特的耳邊,輕輕地說了些什麼。
為了接應方便,流雲城和海防軍營地互相之間的距離並不遠,時候不長,辛紫薔已經帶著增援的部隊走了大約一半的路程。這時,一個斥候忽然從前麵打馬而來道:“報,辛將軍,前鋒出現一隊潰兵,身著我軍服裝,人數大約有幾百個。”
辛紫薔皺了皺眉道:“全軍戒備,以防有詐!”她想到這些潰兵很有可能是龍族假扮的。於是整個部隊如臨大敵地停在原地,直到那股潰兵近在眼前他們才鬆了口氣。無論從各個方麵觀察,這些人都應該是如假包換的人族潰兵。
辛紫薔威嚴地問道:“你們是哪個部隊的?前邊出了什麼事?”
一個團隊長模樣的下級軍官喘著粗氣道:“報告長官,我們是海防營的,剛剛在夜裏遭到了不明身份敵人的偷襲,損失慘重,隻剩下我們這些人逃了回來。”
辛紫薔一聽這話就氣不打一處來:幾千人的部隊讓人家打得就剩下幾百人逃了出來,竟然還不知道對方的身份,就算是用膝蓋想也應該想到是龍族幹的了!想到這裏,惱怒異常的辛紫薔再也沒有性情陪著這些潰兵扯皮,線長的玉臂向前一指,口中嬌叱道:“全軍聽令,加速前進,必須把丟掉的海防營地奪回來!”說罷再不理會那些潰兵,從他們身邊飛快地打馬而過,後麵的士兵一聽主將有令,也沒有性情再慰問這些丟了大人的袍澤,跟著辛紫薔全速向前奔去。
被晾在當場的潰兵們麵麵相覷,他們還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長官,對潰逃的士兵連個命令都沒有就直接走了。是賞是罰,有功有過都懶得說,這在其他將領眼裏可是抖擻官威的大好機會。
一個受了輕傷的士兵對他們的團隊長首領道:“長官,沒有上級命令,我們怎麼辦?”
團隊長也是莫名奇妙地生出一股邪火,大概是被辛紫薔刺激到了,他怒喝道:“什麼怎麼辦,當然是回流雲城了!難道坐在這裏等死啊!”
士兵沒頭沒腦地挨了一頓臭罵,隻好悻悻地退回了隊伍中。
團隊長道:“大夥兒聽著,這次僥幸不死,以後大有後福,咱們先回流雲城休息,讓別人上去拚命吧!”團隊長“順應人心”的提議立即得到了眾士兵的集體支持,於是,這股從海防線上潰敗下來的士兵,開始以極為緩慢的速度向流雲城行進過去。用其中一個士兵的話說就是:“剛剛拚了命的跑,隻恨爹媽少生了自己兩條腿,現在安全了幹嘛還要玩命跑,反正早些晚些回去都沒關係,長官又沒說要罰我們!”
此時的張天正無限鬱悶地站在流雲城的城樓上,手按著腰間的佩劍繞著城牆來回巡視。剛剛被新近上任的上司辛紫薔一同訓斥加上冷嘲熱諷讓他覺得自己的麵子有些掛不住,畢竟過去的十幾年自己都是流雲城的第一把手,在周圍的地盤上向來說一不二。如今天都方麵莫名其妙派來一個邊境防務統領,竟然還是個神將,無論官階還是軍銜都要比自己大上不少,這已經讓張天非常不爽,然而更糟的是對方居然是個女人,最重要的是這個女人還絲毫不顧及他的顏麵,在眾多下屬麵前狠狠訓斥了他。所以,今天晚上張天的心情稱得上是臭到了有生以來的極點。況且,在心情非常不好的情況下,張天還不能睡覺,他必須遵守辛紫薔的命令來巡視和監管流雲城今夜的防務。張天實在是搞不懂,剛剛奪下海防線的敵人吃到了這麼大甜頭,怎麼會一刻都不休息就敢打流雲城的主意?在他看來,雖然龍族奪下了海防線,但是那裏除了營地以外根本無險可守,隻要辛紫薔的部隊一到,龍族的入侵者恐怕馬上就要被踏成齏粉,根本用不著他這個堂堂的流雲城城守徹夜不眠地巡查防務。
張天正坐在城樓上,兀自生著悶氣,離城門不遠處忽然出現了一隊人馬。守城的兵士看到後立即小跑到張天的近前道:“城守大人,城下來了一隊人馬!”張天一聽這話猛得站起身,走到城牆邊上,接著火光向下凝望。城下的士兵們個個衣甲不整,本來潔白的軍裝上沾滿了血汙,一個個垂頭喪氣的,看上去應該是剛剛吃了敗仗的海防軍。
出於軍旅中的習慣,張天還是張口問了一句:“喂,你們是哪個部分的?”
城牆下一個身材矮小的士兵回答道:“大人,我們是剛剛從前線敗下來的!”下麵的士兵也混亂地應了一聲。張天思索了一下,覺得沒有問題,畢竟這個身材矮小的士兵操著一口純正的南方腔。於是他不再懷疑,下令打開城門,讓這隊可憐的潰兵進了城。
張天想了想,對身邊的士兵道:“把他們帶上來,我有話問他們。”實際上他隻是想借此機會撫慰一下受傷的士兵來收買人心,隻有鞏固了自己在士兵心目中的地位才有可能把那個討厭的娘們長官擠兌走。想到這裏,張天的臉上不禁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他還不知道自己已經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
聽到張天命令的士兵趕忙快步跑下城樓,對著那個帶頭的身材矮小的士兵道:“城守大人讓你們上城樓去,他好像有話要問你們。”
帶頭的矮小士兵點點頭,支應了一聲,跟在傳令兵的身後,低垂著頭一步步踏上了通往城樓的台階。
“是龍族的那些蠻子幹的吧,竟然用這麼卑鄙的手段!”傳令兵一邊往上走,一邊隨意地和潰兵們聊起了天,大家同為人族士兵,互相之間的甘苦還是很理解的。
矮小的士兵道:“沒錯,我們都在睡覺呢他們就殺來了,簡直就是一群惡魔。”
傳令兵安慰道:“這也不能怪你們,畢竟是偷襲嘛,誰都有疏忽的時候!”
矮小的士兵仿佛在他身後笑了笑:“是啊,誰都有疏忽的時候。”這句話一出口,在前麵帶路的傳令兵忽然感覺到有一絲異樣,他總覺得那個矮小士兵的語氣中似乎帶著某種嘲諷。最奇怪的是,這群士兵中到現在為止也隻有一個人開過口,其他人最多是用語氣詞支吾一下。
傳令兵回過頭道:“怎麼隻有你說話,其他的弟兄們怎麼了?”這一回頭話還沒有說完,他陡然感覺到了一個最大的疑點,通常潰兵在逃跑時隻顧保命,任何妨礙自己逃走的東西都會毫不猶豫地丟下,而眼前這些人雖然衣甲不整,但是每個人手中的兵器卻都沒有扔掉。傳令兵正想開口發問,卻忽然看到了那個帶頭的矮小士兵抬起了頭,看到那張臉,他瞬間就被驚呆了。讓他更加恐懼的是,跟在後麵的潰兵們也都抬起了本來低垂著的頭。
瞳仁,火紅色的瞳仁。不是一雙,是成百上千雙。在漆黑的夜裏,那些閃著凶光的火紅色瞳仁就像是點點催命的火焰在半空中飛舞。
可憐的傳令兵還來不及叫出聲來,鋒利的刀刃已經切開了他的喉嚨。他發現自己再也發不出聲音,隻能捂住脖子,瞪圓了眼睛倒在地上。斷氣,隻是早晚的事。
帶頭的矮小士兵那雙仿佛帶著無限悲憫的火紅色眼睛瞥了他一眼,然後對身後的人道:“一會兒把這個人好好安葬,他有著一顆善良的心。”
之後的話矮小士兵並沒有說出口:你很善良,但是我仍然得殺死你。因為這是戰爭,是他媽的該死的戰爭!
傳令兵倒地以及血液噴濺的聲音引起了哨兵們的注意,有幾個靠近他們的士兵已經擎著手中的長柄武器循聲走了過來。
身材矮小的士兵一把扯掉扣在頭上的頭盔,露出蜷縮在其中的金發,以及他驚若天人的英俊麵孔,火紅色的瞳仁中閃現出與平時的柔和完全不符的凶厲光芒。這個人,正是喬裝成人族士兵的托馬斯。
跟在托馬斯身後的士兵也紛紛扯掉了身上累贅一般的破爛衣甲,精赤著布滿肌肉的健壯身體,雙目中殺氣陡現。
為了防止在城下被懷疑,他們在離流雲城大概五裏的地方就殺死了胯下的戰馬,生嚼了一些馬肉作為體力的補充,接著集體跑步來到了流雲城下。長達五裏的奔跑使得他們的胸膛不住起伏,看上去非常像是從戰場上敗下,沒命地逃回來的潰兵。
這時,聞訊而來的哨兵已經非常接近托馬斯,看到那一雙雙閃著血紅光芒的眼睛,他們立即意識到這是龍族士兵喬裝來賺城了!
士兵們一邊大呼著“有入侵者”,一邊挺起手中的槍戟向著托馬斯以及他身旁的幾個龍族士兵刺了過去。
托馬斯本來是想能跟隨傳令兵登上城樓,一舉殺掉守城的將領,擊潰人族部隊的指揮,這樣可以讓城內的人族士兵陷入混亂,對他們奪城非常有利。然而沒想到的是那個傳令兵不但熱切地問候了他們的情況,而且還具有極高的警惕性,竟然在快要成功的前一刻發現了他們的身份,這使得奪城的計劃又一次變得困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