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躁,憤怒……類似的詞語不斷出現在司徒宇的腦海中。忽然,他仿佛被雷電擊中一般渾身一震:沒錯,就是憤怒。無論是剛剛楊銅在山腳下的小人得誌,還是在山頂見麵後的不斷挑釁,這些都是引導龍特爆發憤怒情緒的導火索。對於龍特來說,憤怒這種情緒無疑是最容易成為其能力的催化劑的。
而對麵纏鬥在一起的龍特和楊銅仍然像上次交手一樣,繼續上演著你追我趕的“戲碼”。又是幾個回合之後,龍特再度收劍退回司徒宇身邊:“阿宇,還是傷不到他。”
司徒宇神秘地一笑道:“放心,也許你很快就可以傷得了這個混蛋了!”
龍特聞言又是一驚:“什麼意思?”
司徒宇道:“你剛剛所說的不同心境,一定是因為楊銅挾持了傑德,又不斷向咱們挑釁而引發的憤怒。”
龍特垂下頭想了想,隨即抬頭道:“好像是這樣的,這就沒錯了,憤怒就是你能力的最佳催化劑。”
憤怒就是你能力最好的催化劑。在心中反複叨念了幾遍司徒宇的這句話,龍特靜如湖麵的思緒中竟然難得地生出了一點意料之外的波瀾。
這句話,好像在哪裏聽過……這就是龍特此時內心中唯一的想法。
隨著思緒的深入,龍特腦海中的波浪漸漸開始翻湧起來。記憶仿佛能在時空中來去穿梭的鳥兒一般再次飛回到那段熟悉又陌生的日子。
那時似乎正值夏日,地處艾姆裏亞大陸中部的赤砂城雖然不像南部人族領土中的一些城市那般潮濕悶熱,但高溫度的陽光直接照射在人的皮膚上依然讓人覺得滾燙。就在赤砂城不遠處的郊外,一個威嚴的中年男人背著手立在當地,麵色冷峻地看著麵前的一個孩子練劍。那個孩子看上去隻有十歲左右,留著一頭紫色的短發,稚氣未脫的小臉上還帶著一點可愛的嬰兒肥。但是從他的神態上觀察,你無論如何也不會覺得他隻是一個孩子,不為別的,就因為他的那種眼神。
孩子的眼睛就像一雙火紅得讓人心動的寶石,清澈而明亮。但是在那股仿佛燃燒著熊熊熱情的火紅背後,卻是讓人從頭冷到腳的寒冷。以及無數的孤獨,絕望,失落,憤怒,怨恨,迷茫……總之,你從來不會從任何一個十歲男孩的眼神中看出如此多的負麵情感。
那孩子眼神堅毅,麵沉如水,正在有些費力地揮舞著手中的長劍。雖然隻有十歲,但是他用出的劍招已經足以媲美一些成年的劍法初學者,這樣的成就比起同齡的孩子來講,實在是不知道強了多少倍。然而,站在旁邊一直看著孩子練劍的中年人似乎對他的表現並不十分滿意,許久的觀察中,中年人的臉上甚至沒有露出半分笑意。
“停!”中年人皺了皺眉頭,開口對孩子喝道。正在舞劍的孩子聞言微微一愣,接著便收起長劍調整呼吸,然後靜靜地望著中年人的臉。
“龍特,叔叔平時是怎麼教你的?說說看!”中年人不知是真的有心考較還是故意刁難。
那個留著紫色短發的孩子正是剛剛年滿十歲的龍特,而在一旁指導他的中年人則是被人們稱為“鬼戰龍”的克魯爾博格。
年少的龍特眨了眨眼睛,仿佛是思索著叔叔平日裏告訴自己的那些貌似深不可測的理論和口訣,然後深吸了一口氣道:“意在劍先,人藏劍後,劍意應浩如江海,源源而不斷;劍勢應潺若溪流,綿綿而不休;念為上,動為下,心靜者可以禦劍,心喧者方能成魔;人劍何須苦合一?劍在人上亦可為!世人笑我以癡狂,我笑世人以庸常。用劍者以攻為守,以進為退,以暴易暴,以殺止殺!世事無不可,無絕對,無正道,無邪途,無理,無由,無因,無果,陰陽相若即和諧,念願相和則圓融,一切盡如我意則進,一切不如我意則隱……”作為叔父兼指導者的克魯爾此時望著龍特因為背誦口訣而翕動的小嘴,麵上終於浮現出一絲笑意,似是對龍特超常的記憶力非常滿意。
終於,一口氣念完上千字口訣的小龍特緩緩地吐出一口濁氣,將一雙眸子看向自己的叔叔,仿佛是在征求對方的意見:我念完了,接著呢?
克魯爾緩緩地點了點頭道:“龍特,叔叔不會因為我們的叔侄關係而謬讚你,更不會溺愛你,隻會對你要求得更加嚴格,你明白嗎?”
似乎隻有在少年時代,麵對叔父的時候龍特才會顯現出難得的乖巧,他點點頭道:“叔叔,我知道的,您對我嚴厲自然有您的道理,侄兒心中沒有任何怨言。”
克魯爾麵上也難得地露出幾分長者應有的慈祥道:“那就好,龍特,你果然和我們家的每一個孩子一樣,麵對家族長輩乖巧無比,麵對敵人時冷酷無情。記住,這是我們家族永遠不變的傳統。”龍特再次懂事地點了點頭。克魯爾這才把話題拉回到剛剛龍特背過的口訣上:“作為一個年僅十歲的孩子,你無論各方麵的天賦都非常驚人,這一點叔叔我十分滿意。上千字的口訣你竟然不到半天時間就記得一字不差,除了天才以外,我實在想不出別的詞語來形容你。”
龍特雖然年幼,但也知道叔叔這是在誇讚自己,麵上不禁露出得意的神色。
“不過,”克魯爾話鋒一轉,剛剛還柔和的語氣立時變得嚴厲起來,“和你在記憶力方麵的表現相比,剛剛你的劍法實在是一塌糊塗,簡直是敗壞我們家族的榮譽和名聲。記住,家族的每個人在天份上幾乎都堪稱是難得的奇才,雖然現在一大家子人隻剩下你我,但你仍然沒有任何驕傲的理由!”
龍特這才明白叔叔是對自己先揚後抑,來達到教育自己的目的。心念一動,知道自己剛才劍法練得並不好,立時臉上一紅,緩緩低下頭去。
克魯爾顯得有些喜怒無常,他看到龍特因羞愧而低垂的小腦瓜後又輕輕一笑:“不用這樣,叔叔並不是在批評你,隻是如實地指出你的缺點。口訣雖然是你劍法最好的指導,但是你必須記住一點,背口訣是殺不死敵人的!”
龍特這才抬起頭道:“我知道,謹記叔父的教誨,請您繼續指點。”
克魯爾滿意地點點頭道:“首先,意在劍先,人藏劍後,這句話的意思你明白嗎?”
龍特茫然地搖了搖頭。克魯爾歎了口氣道:“的確,這也不能怪你,這麼短時間內能記住口訣已是不易,我也不該再強求你這樣一個孩子理解其中的深意。”
龍特劍眉一揚,傲然道:“叔叔請您解釋其中的意義,我一定可以記住。”
克魯爾看著龍特,目光中隱隱帶著幾分讚許道:“不愧是我的侄兒,那你聽好了,叔父這就給你釋義!”
“要想理解其中的意思,首先你必須知道意,劍和人分別代表什麼。意,就是意識,是情緒,是念力,總之,意是你用劍的基礎,也是影響你劍法威力的重要因素之一。沒有意,你揮劍就沒有任何理由和意義,也不會具有任何驚人的威力。而叔叔教給你的劍法,其中之意則以怒為主。怒,就是我們家族武學理論的基礎。但你必須明白,怒並不是指我們日常生活中所生的氣。所謂的怒,是由外物和自己內心交流而產生的一種高級情緒。它和憤怒相似,卻不等同於憤怒。”
龍特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對於叔父此刻闡述的看似深不可測的理論,他的確是很多地方都弄不明白,但是從內心中他相信叔父是對的,所以也一一用心記了下來。
克魯爾接著說道:“劍,也不單單是指我們用的劍,實際上口訣中的劍指代的是廣泛意義上的兵器,無論是刀,槍或者戟,在我們的理解中通通可以稱為劍。至於人的意義則最為簡單,口訣中的人就是指每一個使用兵器戰鬥的人。所謂意在劍先,就如同剛才我說的,要將意念和情緒作為揮劍的基礎和意義,沒有意義的揮劍,永遠不可能具有真正的威力。在劍法一道上修行的人,無論最後是成神還是成魔,在他們心中無疑都有著極強的執念。所以,龍特你必須知道你的意是什麼,你是為了什麼而揮劍。”
龍特道:“叔叔是世上對我最好的人,您喜歡讓我練劍我便自然要練,這就是我的劍意。”
克魯爾麵上露出一絲驚奇,暗歎自己這個侄兒悟性實在是高,自己簡單講了幾句年僅十歲的他竟然沒有迷惑,還有模有樣地說出了所謂隻屬於他的“劍意”。在觀點上雖然幼稚,但考慮到出自一個十歲孩童之口,克魯爾此刻已經是喜出望外。他大笑著走到龍特近前摸摸侄兒的小腦瓜道:“不錯不錯,我的侄兒果然聰明過人。不過你的劍意可不是什麼為了叔叔揮劍,你雖然大體理解了我的意思,但是劍意這種東西是隨著你的人生閱曆而慢慢形成的,你需要在今後的路上慢慢摸索,相信憑你的天分,終有一天會發現真正隻屬於你自己的劍意。”
龍特道:“叔叔說是,那就是了!”
克魯爾搖頭道:“錯,我說的也未必就是。任何人都一樣,他所感悟的一切或許是正確的,但隻是對於他本人來講而已。每個人領悟到的真理都是不一樣的,適合別人的未必適合你。叔叔我隻是給你指出一條路,這其中的奧妙你需要自己動腦筋領悟,明白嗎?”
龍特點頭道:“明白了,一切以自己領悟到的為準。”
克魯爾笑著點點頭。
龍特又發問了:“可是……那今後叔叔的話我還要聽嗎?”克魯爾麵色一變道:“當然要聽,我是指導你的人!”龍特大惑不解地撓撓頭道:“可是您剛剛不還說每個人領悟的真理最多隻是適合他們自己,卻未必適合別人嗎?我要是隻聽您說的話,那麼自己肯定就悟不出真正適合自己的道理了!”
克魯爾:“……”雖然被侄兒問得啞口無言,但是他心中卻沒有絲毫的氣惱,真正出色的孩子,在年少時候總是會或多或少地表現出一點與眾不同。照此看來,自己這個侄子倒的確是個難得地可造之材。想到這裏,克魯爾拍了下龍特的腦瓜頂笑罵道:“混蛋,哪兒來那麼多廢話,給我練劍去!”
“是!”龍特一聽練劍便又來了精神,仿佛手中的長劍便是承載著他今後人生的渡船。
“喝!哈!”龍特在克魯爾的注視下努力地練習著劍法,到了興奮處還傲嘯幾聲。雖然由於年齡的原因手中的重劍看上去讓他顯得異常瘦弱,但配合著克魯爾傳授的精妙劍法,倒也像模像樣。
“意在劍先就是揮劍有目的,有意義;人藏劍後則是告訴你無論何時何地,你都不能高估自己而將劍僅僅當作殺人用的利器。世人都願意以劍為器,力圖駕馭它們,然而事實上每一柄劍都有屬於它自身的劍魂,若想成為劍法高手,就需要學會和劍交流。記住,劍不是你的奴隸,而是你的戰友!”克魯爾一邊注視著龍特,一邊在口中為龍特解釋口訣,力圖讓他能盡快領悟其中的奧妙。
有了叔叔的指導,龍特手中的長劍舞得更加虎虎生風,讓人很難相信這樣的劍法竟然隻出自一名十歲少年之手。
“劍意如江海源源不斷,劍勢若溪流綿綿不休!”克魯爾看著自己的侄兒兩眼放光:“領悟劍意需要強大的內心,強大的內心又可以產生出無邊無際的劍意,二者互為助力,相輔相成,無窮的劍意即是無上的威力。劍勢是指在戰鬥中你的劍法和氣勢,武學和兵法雖然不同種,但可以說是同源,到了高深之處則是原理相同。兵固無常勢,劍亦無常形,想要成為劍中達人,就不能拘泥於一成不變的劍招而限製了自己的劍勢。時常觀察形勢,變換策略,那麼手中的招式自然不會用老,招式不老的話,對手就永遠看不透你,無法捕捉到你的常形,那麼你的劍勢對於別人來說才稱得上綿綿不休。”
“念為上,動為下,沒有頭腦的人隻會重視手中的劍,聰明人則是專注於內心的修煉。不念不動,隨念隨動,這才是我們家族劍法的真諦。心靜者可禦劍,心喧者方成魔。能做到無欲無求,內心空無一物固然是高深的境界,然而返璞歸真之後,你的內心仍然需要有無窮的欲念和渴望,殺戮也好,貪婪也罷,隻有欲念才是動力的根本。心靜之人通常自以為得道,將禦劍作為沾沾自喜的資本;而我們家族的劍法卻完全不同,既然要成為劍中達者則必須先要有獻身於劍的覺悟。龍特,你要記住的是,劍是你的戰友,它可以為你抵擋進攻,為你殺戮敵人,你也同樣應該對它有相等的回報。和你自己的劍互相依靠,這才是真正的禦劍!”
晶瑩的汗珠開始悄悄掛在了龍特的額頭,一邊在腦中不斷思索著叔叔對於口訣的解釋,一邊將之融會貫通而馬上體現在劍招中。這對於一個隻有十歲的小童來說確實過於困難了,時間不長,平日裏精力過人的龍特竟然也開始大口大口地喘起了粗氣。克魯爾將一切看在眼裏,在心中暗暗責備自己太過著急而忽略了龍特的根基,便喝道:“停!”
修煉的甚是辛苦的龍特這才停住手中的劍,立在當場,緩緩地調整起自己的呼吸。克魯爾走到龍特近前誇讚道:“不錯,非常不錯。龍特,你的確是非常聰明,竟然能一邊練劍一邊就領會了我要教給你的東西,而且還很快就能將他們體現在劍法中。叔叔深深地為你感到驕傲。”
龍特一聽此言,知道自己的表現得到了叔叔的肯定,心中也是一喜,麵上露出了孩童特有的天真笑容。克魯爾看著龍特嘴角的笑紋,心中針刺似的一痛,暗暗想道:有多久沒有看到自己侄兒這種沒有絲毫負擔的笑容了?自從他懂事以來,自己每天都逼著他練習劍法,從來沒考慮過他的感受,而龍特這個懂事的孩子卻沒有過絲毫怨言。他畢竟才十歲啊,這個普通孩子本應該無憂無慮地享受快樂生活的年紀,龍特已經開始承擔起整個家族的期望。雖然家族已經不在了,但作為博格家唯一的血脈,他確實是當之無愧的新希望。
龍特,你在心裏會怪叔叔嗎?怪叔叔沒有給你一個幸福的童年。叔叔對不起你,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一個連自己都沒有過幸福的人又如何能給你幸福?我唯一能做的便是教導你成才,隻有這樣你才可能擁有扛起家族希望的強健臂膀。叔叔的確很自私,把自己的期望強加在你的身上,但是你必須承擔,這就是生在戰龍家族的宿命。
克魯爾心念百轉,胸中波濤洶湧,然而麵上卻是不動聲色,隻是對於思緒的過分沉陷使得此刻的他看上去有些發愣。年幼的龍特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叔叔心中此刻正經曆著怎樣的煎熬,隻是奇怪地道:“叔叔,你怎麼了?在想什麼事情嗎?”
天真的童聲將克魯爾從無邊的思緒中瞬間拉回了現實,他衝著龍特淡淡一笑道:“沒什麼,叔叔隻是在想,我的侄子才十歲這麼出色,今後沒有東西可教你那該怎麼辦?”
龍特當然不會知道克魯爾的真實想法:“叔叔這麼厲害,萬一有一天您沒東西可教的時候那一定就是我可以出師的日子了,到時候我就可以橫掃大陸,重振我們家族的威風。”
克魯爾看著年少的龍特躊躇滿誌的神色,隻有在心中暗暗苦笑:他連自己的身世都不知道,就要擔負起家族未來的希望,這對他來說是不是太過殘忍與不公了呢?想到這裏,有些歉疚的克魯爾笑道:“好了,不多說了。今天的練習就到此為止吧,走,叔叔帶你回城去吃頓大餐。”
自從家族罹難之後,孤身一人帶著龍特逃出來的克魯爾便在赤砂城隱姓埋名過起了普通人的生活,憑著自己的本事作傭兵為生。克魯爾很多時候一出任務就要很久,所以他在家的時候格外珍惜能夠教導龍特的日子。也因為如此,龍特便時常寄住在鄰居萊蒂家,才和萊蒂相識。萊蒂的父親善良而仁厚,除了象征性地偶爾收下克魯爾為龍特出的照看費外,從來沒有對此有過任何怨言。而那些所謂的照看費,最後都會變成龍特嘴裏的糖果和身上的衣服。
為了不暴露身份,克魯爾從來不敢在任務中表現出太過強橫的實力,以免引起懷疑。因此他的傭兵等級始終也上不去,收入也是少得可憐。叔侄二人的生活過得比較清苦,能吃到好東西的機會更是少之又少。因此今天龍特一聽叔叔要帶自己去吃大餐,顯得格外高興,他畢竟還隻是個不懂事的孩子。
最後,吃飽喝足的龍特高高興興地跟著克魯爾往家中走去,年幼的他自然沒有看到叔叔看向他的時候那緊鎖的眉頭。
是夜,克魯爾安頓龍特睡下後,獨自一人走出了家門。呼吸著夜晚獨有的清新空氣,克魯爾心中思緒萬千。
博格家的各位祖先和前輩啊,你們一定猜不到,我們家族第二十代的接班人是個多麼優秀的孩子。年僅十歲就能在我的指導下基本掌握家族武學理論中的要義,這可是他的父親,我的兄長,被稱為曠世奇才的凱恩博格都不曾創出的奇跡。如果不是家族發生了那樣的變故,在大夥兒共同的教導下,年少的龍特將會給這塊過於沉寂的大陸帶來怎樣的震撼啊!就連身為其叔父的我,有時候都難免會在心中對他產生一絲嫉妒。龍特啊,這個孩子實在是太優秀了。可是,現在的我,為了他的安全著想,卻不得不做出一個讓我自己都痛心的決定。龍特才隻有十歲而已,我竟然已經從他的身上感覺到了巨大的能量波動,如果被皇室發現,這個孩子是決計保不住性命的。因此,我必須違背祖訓,動用我們博格家的秘術封印他的一部分力量……我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到底是對還是錯,不過,假如龍特真的像我預料的那樣優秀,那麼終有一天他一定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在某種機緣下解開封印,找回屬於自己的真正力量,那時候離博格家族複興也許就不會太遠了。
各位祖先,兄長……還有龍特,希望你們原諒我克魯爾的獨斷專行……克魯爾仰望星空,麵上布滿了化不開的憂鬱,他的眼角,有些濕潤。
終於做出最後決定的克魯爾輕手輕腳地走進了龍特的房間,他拉過一把椅子,坐在床邊靜靜地看著龍特安詳的睡態。
龍特,你可知道,叔叔真的是個很壞的人……也許某一天知道真相以後你會怪我,不過那也沒關係,就像我對你說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真理和正義,如果你真的理解了這一點,那麼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的苦心。
打定主意,克魯爾緩緩地伸出手,輕輕地放在熟睡中的龍特的額頭前。
“龍神賜福,請聽我召喚,以你的無上神力封印我麵前之人體內的一半力量!”神秘的咒語從克魯爾的口中快速念出——他怕自己太慢的話會一個不忍心導致最後下不了手。隨著咒語的誦念,朱紅色的異光開始在克魯爾的手上閃爍。過了一會兒能量積聚的過程已經完成。克魯爾看著龍特,目光中流露出無限的期待,也夾雜著幾分矛盾和痛苦。終於,他做出了決定,雙眼一閉,將手輕輕按在龍特的頭上……
早已經醒來的龍特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當克魯爾的手按在他頭上的時候,他還以為叔叔是在幫他恢複疲勞。由於體內的力量被封印了一半,巨大能量給他年幼身體帶來的負擔也頓時減少了一半,龍特隻感覺渾身說不出的輕鬆,所以在心中絲毫沒有懷疑。
看似漫長的一段日子,在龍特腦中隻是一閃而過。月亮山頂上,楊銅渾身散發出的強大氣息將龍特從思緒裏拉回了現實中。此時的司徒宇,正麵色凝重地緊盯著楊銅,因為用力過大而青筋暴露的右手緊緊握住細長的追風斬,沉下腰去,蓄勢待發。
楊銅嘿嘿冷笑道:“怎麼都不動了,難道是被我嚇怕了?”
司徒宇傲然一笑回應道:“笑話,是誰被龍特兩度被龍特退無可退的?”
楊銅臉色漲紅,似乎有些惱羞成怒,但又轉而笑道:“剛才隻是熱身運動而已,下麵我要認真起來了!”
司徒宇看了一眼龍特道:“你怎麼說。”實際上到現在為止,司徒宇的自信多半是裝出來的,楊銅散發的能量波動有多強大他非常清楚。但是為了不讓自己未戰先怯,司徒宇覺得必須在氣勢上至少能保持得和平常沒有兩樣。實力跟不上,如果氣勢上再遜色,那麼不用打就知道自己輸定了。
龍特冷冷地望了一眼楊銅,轉過臉對司徒宇道:“讓我再試試!”再次回憶了一下多年以前叔父克魯爾烙印在自己大腦中的話,龍特對司徒宇露出了一個自信的笑容,接著雙手擎著子母切走向楊銅。
事實上楊銅在心中對於龍特突然提高的速度也頗為忌憚,雖然他的實力已經增強了不少,而且剛剛也並沒有使出全力,但龍特如風似電的速度還是讓他感到一絲不安。楊銅盯著龍特漸漸走近的腳步,麵上的神色還是變得凝重起來,在他的眼中,麵前這個龍族人不但速度超人,而且擁有強烈的求勝欲,他那火紅的雙眸中仿佛時時燃燒著無比旺盛的鬥誌,在這個龍族人的眼裏,除了榮譽與勝利,似乎沒有其他任何東西值得關注。
龍特身上散發出的熊熊鬥火讓楊銅的心開始劇烈地跳動起來。楊銅發狠般地咬了咬牙:可惡,我明明知道自己現在的實力比他強出很多,為什麼還是會不由自主地渾身顫抖。這不是興奮,絕不是興奮。而是……緊張。
或許楊銅這樣的人永遠不會明白,相比於強大的實力,一顆真正強大的內心對戰士來說才是更加重要的。實力可以通過努力的鍛煉來提升,而堅強的內心則必須有生活的嚴酷考驗和豐富的人生閱曆作為基礎。楊銅生在大富之家,雖然不是貴族,但身為大陸第一傭兵團團長的獨子,他從小到大都沒有經曆過什麼真正的曆練和痛苦。而龍特則自小接受叔父克魯爾嚴格的訓練,孤苦伶仃的他在很早的時候已經知道如何保護自己。在內心這一點上,楊銅無疑和龍特差得太遠了。
龍特那雙眼睛,那雙因為憤怒而愈加赤紅的眼睛,此刻射出的光卻是無情而冰冷的。那是一種隻有強者才可能擁有的眼神:辛酸,痛苦,孤獨的背後隱藏著的是壓倒一切的霸氣。當龍特的眼神和楊銅碰撞的時候,楊銅竟然禁不住打了一個寒戰。
為什麼我會懼怕他的眼神,一個弱者的眼神!楊銅在心裏瘋狂地怒吼著:我才不怕什麼龍特,不怕什麼速度和眼神!我會殺死他,刺瞎那雙讓我討厭的眼睛!
楊銅似乎有些承受不住內心的壓力,終於大喝一聲當先出手。這是他麵對龍特首次搶先出手。
麵對飛撲而來的楊銅,龍特眼中冷光一現,緊盯著楊銅向他擊出的重拳,忽然一個閃身,使得楊銅的攻勢撲了個空。隨即反手一揮,母切像電光一般切向楊銅出拳的右手,鋒利的劍刃在夜空中一閃而過,仿佛雷霆電光。
楊銅不敢怠慢,急忙停住腳步收回拳勢,龍特的劍擦著他的衣角向下劃去,隻需再慢得半分,他的這隻右手就必然保不住了。看到龍特的重斬落空,招式將盡,楊銅眼中凶光閃動,反身飛腿踢向龍特握劍的右腕。實際上楊銅已經看穿了龍特進攻的路數,他的主要攻勢一般都集中在闊劍母切上,而左手的子切通常隻用於偷襲和防禦。若是能讓龍特失去母切,無疑就會大大減輕龍特劍法的威脅。
龍特一見便知楊銅是想踢掉自己右手的闊劍,自是不能讓他輕易得逞。當下清嘯一聲,收住腕上力道,再次翻腕轉而自小而上撩去。楊銅沒想到龍特的劍法竟然如此精妙,暗歎這一招的確詭異,索性放棄了剛才的意圖,收腿向後躍去。又是隻差一點點,若是換成幾個月前的楊銅,此刻早已經被龍特斬下了一手一腳。
看到龍特似笑非笑地望著自己,眼裏滿含嘲諷,楊銅幾乎當時就要失去冷靜,但還是極力控製住自己冷笑道:“小子,別太囂張,少爺我這就全開馬力送你歸天!”說罷雙目一閉,一把扯掉了一直披在背後的累贅似的披風,接著雙拳攥緊,身上一股金色的光芒閃動。隨著楊銅的動作,他身體周圍的能量積聚速度也越來越快,不一會兒就散發出逼人的強大氣息。
司徒宇見楊銅似乎是要動真格的,趕忙衝龍特喝道:“龍特,小心,他要來真的了。”龍特聞言頭也不回地擺擺手,示意自己沒問題,然後調整呼吸,將子母切橫交胸前,做好了完全的防禦準備。
楊銅仰天長嘯一聲,這次並不是能擾人心神的獅吼,但其中蘊含的能量卻遠遠高於那一招數倍。吼聲震天,地上的草木似乎也感應到這強大的力量一般瞬間蔫了下去。未及聲音散去,楊銅已經飛也似的衝向龍特,隨即又是力拔千鈞的一擊重拳。這次他的速度也忽然提高不少,龍特甚至來不及反應就覺得自己的胸口遭到了重重一擊,接著身體就向後飛了出去,重重地跌在地上。
楊銅立在當地,冷笑道:“小子,告訴過你別高興的太早,這次少爺要和你來真的了!”說罷雙腿一用力瞪地而起,在空中一個翻身後雙腳並攏跺向倒在地上的龍特。這是武人常用的追打技中的一種,勝在速度夠快威力也強。若是被這一擊打中,就算髒腑不被跺壞也會瞬間喪失戰鬥能力。司徒宇眼見情勢不妙,一個箭步衝向倒地的龍特,急速運動中右手一抬,一道冰藍色的劍氣向著尚在空中的楊銅飛射而去。半空中的楊銅覺得下麵藍光一閃,再回神時司徒宇的劍氣已經近在眼前。他趕忙收攏胸腹,低頭大吼一聲:“散!”強大的氣息頓時包住司徒宇的劍氣,使其威力無法發揮。片刻之後,足以致命的劍氣竟也被楊銅用氣息碰撞原理化去。司徒宇眼中掠過一絲詫異,沒有想到楊銅居然也學會了運用氣息碰撞,而且看那一季之勢,雖然熟練不足,但威力卻猶在自己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