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問題您還不曾給我答案,娘親您聽不到我在問您麼?”
“好端端的突然問這個做什麼,不怕人聽見了笑話你,馬上就該嫁人成為王妃的人了,還一點滴沒有王妃該有的端莊得體,以前我辛苦教的東西隻一壺酒就都忘幹淨了麼?你自然是名正言順的大家閨秀,你出去問問整個京城,誰人不知你秦靈音是何人物?你乃是大盛朝丞相秦徇的女兒,且是最出眾的一個。誰敢說你不是千金貴體人中龍鳳?”
平夫人果真到了此時還要說謊麼,這個謊話她說了有多久,從秦靈音記事起一直說到了至今還不肯停歇。
“那娘親您呢?您是什麼身份?”借著那三分醉意,秦靈音想要將往日積攢下的苦水都一並倒出去,如今王妃隻怕做不成了,隻差一步就從雲間跌落的痛強烈到噬她心肺,到底是誰將自己逼到這裏,到底是誰令她看不清自己的位置。
平夫人不解其意,“我?我不就是相府的二夫人,是你的娘親麼?”
“您錯了,少說了一樣。您還是大夫人曾經呼之即來招之則去的貼身侍婢,聽說當年若非大夫人心善救了您,您恐怕就要流落街頭三餐都難飽食一頓,又何來今日的富貴榮華。我說的對麼?書上總說人無貴賤之分,可是事實卻一在告訴我不是這樣的,千金小姐生的那就還是千金小姐,丫鬟生的……無論裝的多高貴骨子裏卻還是流著低賤的血,之所以秦聽韻為嫡出不是沒有理由的。
而娘親,您做了什麼?這麼多那年來您說的我都是言聽計從,不敢有絲毫的怠慢,可您呢?一麵教導我不要輕視了自己半分,一麵又狠狠數落我,罵我是廢物。那麼到底我要變成什麼樣您才能滿足呢?
現在,我總算明白了,原來娘親口口聲聲說著為我好,不過是為了完成自己當年未得以完成的夢罷了,您想要我做到,且不過問我願意不願意,我聽了,做了,可您看……如今我身上可還有半點您期望的影子留著麼?縱使外麵光鮮亮麗,可我的心早就已經被腐蝕了不下千次,我疼時您卻不顧我的感受隻為了遮掩自己的傷疤,將我拖至暗處關起來,還不許我哭。
我所做的一切皆是為了改變我的庶出之命,因為您告訴我我本該擁有更好的,您可知王爺是如何說的麼?他說有朝一日我若成了王妃也不能被比作飛上枝頭的鳥兒,隻是說是鳩占鵲巢!事情的本質不會因結果發生任何改變,我做再多還不是叫人換個說法議論罷了,我以為您要讓我跟秦聽韻一人抗爭,所以我拚了命也想嫁給永安王,到頭來我才終於明白過來,原來我是在跟命運跟老天爺鬥,那麼您來告訴我,您來說說,跟天鬥我能贏麼?”
平夫人少有的靜站了一會兒,而後也不知過去了多久,打來洗臉水的丫鬟正要進門就聽見從屋內傳出“啪!啪”的兩聲,這聲音似是擊穿烏雲的閃電一樣,能瞬間叫人背後一涼,丫鬟也能猜出來秦靈音定是因為醉了酒,被平夫人責罰了,可歎的是竟連丫鬟都知道相府二夫人是個什麼性子,秦靈音卻要花清了十多年的光景方能看清她眼前這位生養她的女人。
生來就不同的人,再怎麼追著趕著,也許她所以為能達到的極限卻不過是人家的一半而已。
兩巴掌過來徹底打紅了秦靈音那一張絕美的麵容,麵頰上緩緩浮出的紅印像極了日落餘暉的光圈,終將一個個散開破碎。
“今日且當你是喝上了頭就饒你這一次,下次再讓我聽到從你口中說出半句有辱我顏麵的話,我定不會輕饒,也不想想是誰將你含辛茹苦養大成人,又是誰懷胎十月冒著風險將你生出來帶到這世上的……”
看著女兒的臉上出現極為清楚的印痕,平夫人這才意識到自己下手太重恐怕傷了她的臉蛋,壞了大事,所以趕緊上前想要看看傷勢如何,卻被雙手涼透了的秦靈音反手將她!開。
“若非我所言的是事實,母親何必如此驚慌非要用巴掌堵住我的嘴巴?恐怕當初您懷胎十月承擔的風險不過是怕大夫人發覺你做了對不起她的事的憂慮把,含辛茹苦之理可是怨恨當年生下的並不如祖母所言是個男孩麼……”秦靈音用力嘶吼道,顧不得平夫人日後會如何對她失望,顧不得儀態,此刻秦靈音心裏有火不是怒氣更像是臨死前的掙紮,一不做二不休的絕望她如今才能深切體會到,她什麼都沒有了,又有什麼可以再失去的呢?
眼看著平夫人已經怒衝衝再度上前來,不知這次是巴掌還是責罵,管他什麼責罰,她沒有錯又何來受罰之理,半生都拿來與不公平相鬥,可最不公平的不正是遠在天邊盡在眼前的一切麼,她卻漠然的無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