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夫人一來,秦靈音的酒勁兒就被嚇退了一半,她卻還不願醒來,清醒過來就要記起在花園同赫連禎談及的種種“真話”。
隻記得自己自幼不愛吃苦,若真話就是苦澀不堪的意思,秦靈音寧願自己編製一個驚世之謊,然後用一世來不斷加磚添瓦,隻求如此以來便能讓她得以圓一個甜夢,而她恰恰就是這麼選擇這麼做了的,可是一世居然有那麼長,長到她都快分不清到底哪一個是自己,卻害不肯結束。
……
被赫連禎抓了個正著,也想著沒什麼大不了的。說到底背著人做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的是他自己,而非秦靈音,要怪也隻能怪秦靈音選的方向不好,偏遇上他說要事之時。
站在這裏該膽戰心驚的絕對不對不是秦靈音,可在聽到他說讓她選個死法時,從心裏傳來的打鬥聲卻是此起彼伏從未間斷過,沒有意料中的那樣安靜。
“你真要殺我?”語帶淒然她問了一句。
“沒有不透風的牆,你不是最明白這個道理的人麼?一時之錯就有可能釀成大禍,我對你手下留情,既是對自己無情的表現。”
“難道你沒有想到過還有別的可能,也許……我從來就沒有想要出賣你,這麼多年我在你身邊哪裏還有不知道的事,你若要殺了我確實也是我意料之中的事,畢竟關於你赫連禎的事不會有人比我知道的更詳盡。”
隻見他皺起眉頭,怒目注視著秦靈音。
“你知道些什麼?”
“哦?這下你又開始對我好奇了麼?你不是說人最大忌諱就是這想要揭開謎團的執念麼?那我不妨告訴你,謎團不謎團夠不夠害死人我不清楚,但是我清楚負心人且是那辜負了我秦靈音的人…皆會不得好死!”
出乎意料的一個旋轉就已將局麵拉到了新的低穀,秦靈音手持發簪憤恨的打算用那尖端直戳破赫連禎的心髒,然而赫連禎似沒有躲避之意。雙手背在身後,輕巧的挪動幾步就已避開了足以致命的危險,他是習武之人豈能被一個手不提肩不能抗的弱女子打敗。
其實根本用不著出手,她就早已輸了,莫說她能否打過赫連禎了,就算是打得過他能不能下手殺他還是個未知數。她在還未開始打一場戰之前就先做好了繳械投降的準備,如何能勝?
原本位於手中的發簪的印有圖騰向上的那一麵直摔落到了地麵,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看到發簪摔在地上已經從中間摔成了兩半了。大腦在片刻的空白之後,還是壓著心口,抬頭迎向赫連禎的目光,要笑就笑好了,她就是傷不了他,不是她做不到,而是她舍不得。
“下次可從背後突襲,如此說不定能成功傷了我,否則憑你這樣三腳貓的功夫就是想破天都不可能動我分毫……”
“殺了我吧……”
赫連禎的唇齒相譏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秦靈音斜著身子,衣袂被風肆意卷起,好看的像是被打落的花瓣,夾在赫連禎清晰的話中的像是夢囈般的那麼一句話,是秦靈音說的……
這之後無人問津的沉默就此降臨,而赫連禎和秦靈音兩個人一直原地站著不動,兩人之間的距離隨著日頭漸落慢慢灑出了一道塵埃似的光暈,不美卻叫人看的情緒,那是一條彼此間的距離,橫著跨不過,他就在那裏不會靠近,而秦靈音已是失魂落魄被打回原形,更沒辦法往前挪半步。
“永安王殿下,請你……殺了我吧……”
大盛朝盛世無疆,安樂長存。以永安為親王封號,是借此來說明他這一生將會永離災苦,長享安樂,還是叫接觸他的人要切記居安思危呢。
“你走吧……”
良久,他才開口道,這之前他已經凝視秦靈音許久了。怎麼看都再也看不到那熟悉的美人目中常有的高傲神態,以及熟悉的與自卑並存的困惑,這些現在都已看不到痕跡了,所剩下的隻有一望就能見底的倉惶和哀愁。
隻在這一瞬,赫連禎似有察覺仿佛眼前的秦靈音與往日不再相同,盯著她看時連帶自己的內心也會受到幹擾並由此覺得愧疚。
不敢在待在此處,於是他口中說讓別人先走,步伐卻快一步先於秦靈音離開,他總是這樣,說過要留下最後卻還是會不來了了之的走開,說過要攜她手過下半生,患難與共,那難差不多都讓秦靈音挨了過去,該分享時他竟拋下她草草收場。
……
朦朧間忽被陣冰涼給澆醒了,定睛一看,平夫人手中拿著的玉盆正往下滴水,她叉腰站在麵前,因生氣而睜大的雙眼,叫秦靈音生出一種錯覺來,好像隻要平夫人肯張口,就能一下子將她吞到肚子裏去。她渾身濕透了,水滴滴答答往下流淌,不用看都知她現在定是成了一隻落湯雞。
她對著平夫人生氣的臉嗬嗬笑了出來,一笑水也就激動的抖落到各處,這些全是她還未來得及流出的淚水,隻在今日便能一次流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