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嵐鳳說:“你記著甄大姐對咱們的好處,就算你的良心沒有被狗吃了!”
王宏泰一瞪眼說:“幹嘛又露出個你來?你還不是最看不上甄玉竹嘛?”
李嵐鳳說:“那是過去我的眼睛長斜了,現在把我的斜眼病治好了!”
三人一陣哈哈大笑。
這天過了夜十二點,王宏泰已經關門睡覺。剛剛懵懂就聽門外有砸門聲,王宏泰和甄玉淑、李嵐鳳三人都爬起身,以為有急救病人。門衛過來說:“東家,來人是一位老人帶一個小孩子,這老人幾年前我見過!”
王宏泰三人馬上想到範高晟老先生。,三人一齊迎出來,正是範老先生帶著孫子揹著包袱。三人趕忙把老人和孩子接到屋裏。李嵐鳳就去點火做飯。甄玉淑給老人倒上香茶,給孩子拿來瓜果糕點吃。
王宏泰看見範老先生和孩子的匆忙到來感到蹊蹺,問道:“範老伯,為嘛不讓銅山老弟送您回家?非得半夜三更回來?”
範高晟老先生說:“咳,一言難盡哪,孩子。這不,不知哪兒砍到小鬼子的筋了,下午孩子他媽被小鬼子抓進別動隊!銅山怕惹出大事來連累家人就關板停業,讓我爺兒倆帶上細軟趕快回唐山!我爺倆兒就坐車回來,誰知火車一路晚點,站站晚點就晚點到這個時候才到!也太打攪你們了!”
王宏泰三人聽說甄玉竹被抓,個個大驚失色。王宏泰急忙說:“大伯,咱一家人不說兩家話,究竟為嘛抓走我們的甄大姐?不知因為嘛?”
範老先生不好把事情挑明,就含含糊糊地說:“鬼子抓人還問為什麼?他看你不順眼就抓你唄!”
甄玉淑想了想說:“我看這八成和給咱們購藥有關係!”
李嵐鳳說:“很可能!因為鬼子現在不許藥品外流,這可能是個主要原因!”
範老先生說:“也說不定是為什麼?鬼子橫行霸道,他們啥事幹不出來?”
三人這時都低頭不語,因為已經沒有稱心話再安慰老人了。孩子吃幾口點心喝口水,就倒在甄玉淑的懷裏睡著了。為了不把孩子驚醒,甄玉淑就把孩子抱回自己的屋去摟著他睡覺。甄玉淑心裏清楚,甄大姐這次可是凶多吉少!想到甄大姐的為人處世,不由地流下傷心的淚水。範高晟吃完飯把孫子接回自己臨時房間睡覺。
自聽到這個消息,三人都失眠了。
這天晚上,王宏泰和甄玉淑同房。王宏泰趴在枕頭上一聲接一聲地唉聲歎氣。
“甄大姐這麼好的人,卻遭到這樣磨難,唉,好人啊好人!……能不能設法保釋出來呀!”
“甄大姐這次可是九死一生!”甄玉淑深知大和民族的野蠻性格。“這次,主要是涉及不許外出的限製藥品上。如果讓別動隊抓走,那就沒有任何希望了!可惜呀,一個好大姐就這樣受磨難!”
甄玉淑說到半截就貼在枕頭上嗚嗚地哭起來,一直哭得再也沒有了睡意。
李嵐鳳和甄玉淑的兒子睡在隔壁。三人說好,如果甄玉淑和王宏泰同房,孩子就跟李嵐鳳睡。如果李嵐鳳和王宏泰同房,孩子就跟甄玉淑睡。李嵐鳳聽到甄玉竹被抓的消息,再也睡不著了。滿腦子就是甄玉竹的身影在眼前晃悠。甄玉竹平易近人,對人總是往長遠看。當麵有嘛就說嘛,從來不在背後算計人。王宏泰背著她用房地契搞借貸,事發後她不是指責,而是想方設法把事情辦得圓滿。在浴池洗對盆澡發生打架之事,都是大姐挺身處理。而且故意給王宏泰和她留一個逃走的機會。想起甄玉竹那麼多的好處,更為她的生死安危擔心。想一想更不能入睡了,就爬起來看看門在院裏轉轉。聽到宏泰二人也沒有睡就敲開他們的屋門,三人幹脆也不睡了,就坐在一起念叨甄玉竹對三人的恩情和好處。說到天亮,三人都哭得淚水漣漣。可是一說怎麼辦?大家都是遠水解不了近渴啊!
早晨起來,王宏泰像熱鍋上的螞蟻找,到範銅山的老爸,又細細問抓捕甄玉竹的情節。範老先生說:“我啥也沒看見,銅山就讓我帶著孩子和錢快回唐山!我就回來了!”王宏泰知道範老先生不知實情隻好歎口氣罷了。
範老先生心急回家,王宏泰叫來一輛熟人的馬車,多塞給馬車夫腳錢,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安全、快當地送到家啊!他把祖孫二人送上車,又送了一程才回來。
這一天,大家都沒有精神幹活,都在默默無聲地惦念甄玉竹的安危。就在這時,鬼子又送來三個傷兵。這三個傷兵都是在古冶礦區受到土八路的突襲而受的傷。王宏泰想,媽媽的,傷就傷吧,反正今天老子們都沒有心事幹活,就讓你們在一邊叫喚去吧!駐院代表跑過來催促說:“王先生,快快地給做手術的?”
王宏泰沒好氣地說:“哪裏還有人手?甄大夫難受,李醫生跑肚拉稀,我的二把刀?”王宏泰做了一個無能為力的動作。駐院的鬼子代表看做手術有困難就說:“如不能做手術?就給他們打止疼藥的?”王宏泰想,你想的美。就說:“紮嗎啡?嗎啡藥都用完了!讓他們忍著點吧!”
駐院鬼子代表沒有辦法就不再多說話。王宏泰就讓護士人員把三個傷病鬼子推進病房,傷病鬼子一直嗷嗷亂叫。給他三個洗洗傷口,消消毒。
甄玉淑把王宏泰叫到一個屋,看看沒有鬼子盯梢就說:“我和姐姐商量過,要嗎你去天津一趟,要嗎我去天津一趟,我們的心裏不踏實!”王宏泰想:按理說應該去天津一趟,可是這個駐院鬼子代表肯定會問,去天津什麼的幹活?另外,現在天津一定很亂,玉淑去天津很可能是凶多吉少!去還是不去?王宏泰一時也拿不定主意,……正在猶豫不決時,駐院代表喊叫:“王先生,快呀!那個傷員昏死得有,……”王宏泰、甄玉淑走出屋,問:“怎麼回事?”
駐院代表說:“你們的看看!”
王宏泰和甄玉淑看那個傷病鬼子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裏,王宏泰扣住鬼子的人中,幾分鍾又清醒過來。
甄玉淑給檢查傷,這是被手榴彈炸傷。主要傷在後鞧。炸掉屁股蛋上一塊肥肉,大腿骨都露出來,這個傷可不好做。既不能縫合也不能墊肉,甄玉淑無能地搖搖頭說:“你們還是送到你們的陸軍總醫院醫治吧!”
駐院鬼子代表為難地說:“要送到的陸軍總醫院?恐怕就沒的命啦!”
王宏泰說:“我們醫院小,還缺醫少藥,怕耽誤病號的治療,快想辦法吧!”
王宏泰三人還沒有定下去不去天津,哪顧得上你們的傷員病號的死活?多死幾個才好哪!
駐院鬼子代表隻好打電話向警備司令部要車,司令部派來汽車把那個重傷鬼子抬上車,住院鬼子代表說:“是不是跟一個醫生?”王宏泰說:“現在咱們哪還有閑人?你就拉走吧!”駐院鬼子代表不依,他說他怕半路出事他擔責任。
王宏泰說:“下午要給那兩個人做手術!你說,如果不給他們做手術咱就去!”一句話說得駐院鬼子代表不說話了,隻有他自己陪傷員去總醫院。陸軍總醫院在北平。汽車雖然走得快,可這三百多裏的顛顛簸簸水泥路不走七八個鍾點也到不了。就這麼一攪和,去天津看甄玉竹生死之事就沒有定下來。
下午,甄玉淑主刀,王宏泰和李嵐鳳做助手給那兩個鬼子做手術。這兩個鬼子傷勢不重,都是被土八路打傷了腿,一個從胯骨裏取出彈頭,縫兩針即可,另一個是左腿打一個貫通槍眼,用消毒液清洗創傷,再下一個藥棉簽就可自行彌合傷口。做完手術,三人又回到屋裏商量去天津之事,甄玉淑突然說:“咱們誰都不用去了!”
王宏泰說:“你這是親姥姥後妗子想起來一陣子,你為嘛又不同意去啦?”
甄玉淑說:“咱們三人都是他們通緝的對象,天津現在肯定很亂,那個藤山少佐從來沒放棄抓捕咱們!咱們不是自投羅網嗎?”王宏泰說:“萬一他沒有看見咱們哪?”
甄玉淑說:“萬一他看見咱們哪?”
二人正在狡辯時,門衛探過頭來說:“東家,那個鬼子代表回來啦!正在找你!”
王宏泰想,一來一去的一天時間,他不會這樣快吧?
一進院門,就和駐院鬼子代表碰在一起。王宏泰說:“你辦事夠利索的?”
“什麼利索的?沒走一百裏他就死啦的!”
王宏泰故意裝作吃驚的樣子說:“怎麼?死啦?那可怎麼辦?”
駐院鬼子代表說:“那個怎麼辦?你的,有大大的責任!”
王宏泰說:“這和我有嘛關係?”
駐院鬼子代表忽然笑了說:“我逗你玩!不要害怕。那個士兵死了的,希望你不要對別人的說!”
王宏泰想,他這裏肯定有貓貓膩!
甄玉竹的喪事辦得很有規格,起靈棺槨三十二抬。孝子和掛孝不少於五十人,送葬者有百人之多。金人紙馬,天燈掛畫一直送到薛家老墳。這裏遍地栽種翠柏,翠柏的清香和老墳的靜謐,在此安歇是最好的地方。甄玉竹入土為安,和二弟合葬並骨,二弟從此不再是孤墳野鬼。墳前佇立一枚漢白玉石碑,石碑上刻寫二人的明誌碑文。薛金印從此可以鬆了一口氣。薛金印一高興就付了高額車馬費,讓四輛馬車繞道返回宜興埠。
辦完甄玉竹的喪事,範銅山和薛金印要在大山寨住夠一“七”,正好給甄玉竹過麻姑節。到時候,範銅山再來給甄玉竹過五“七”。範銅山回家前請薛金印回天津時務必代他給麻六順家送撫慰金,麻六順一生悲苦,他家特別困難。薛金印點頭答應。心想,小範真是個忠厚老實人,又有情又有義,又知情又達理,辦事穩當,真是個好人!
妙仙師太送左蓮花回老家。甄玉棟帶兩個外甥女回到天津衛。
趙鐵拴和二姑趙秀琴去唐山大城山趙家蒲認祖歸宗。
天蒙蒙亮時趙鐵拴和二姑趙秀琴就坐上馬車。晃晃悠悠走了一個白天,到太陽落山時馬車才來到唐山。來到大城山下的趙家蒲,等找到村西的尖脊瓦房高門樓時天就黑了。趙秀琴對趙鐵栓說:“這就是你五爺爺的家,看你叔叔們是不是在練功?”
趙鐵栓和二姑趙秀琴下了馬車就讓馬車走了。趙秀琴邦邦敲門,門裏馬上有人問:“那位打門?”
趙秀琴說:“快開門,是你二姐來啦!”
門扇打開,出來一個小夥子拉住趙秀琴親熱地說:“二姐,您啥時來的?怎麼這時候才到哇?”
趙秀琴說:“我先給你們介紹,這就是宜興埠老趙家的一個頂梁柱——咱們的侄子趙鐵拴!”
趙鐵拴走進大院,給四個年紀不大的叔叔們一一叩頭。
趙金普拉起趙鐵栓說:“侄子起來吧!”
趙金普又問:“二姐,上次那事沒使你為難吧?”
趙秀琴回想起三年前那件事,說:“嗨,別提了!二姐我後悔死了,咱們都錯了。我把你們也帶壞了!
一句話說不完,進了屋子再說!”
一進屋,趙秀琴就把那件事前後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最後她說:“這幾年我算是認識到做人的道理,我告訴你們,做人都要做好事,幹嘛事都要設身處地想別人,千萬不能光顧自己,一句話,自己做人就要對得起別人!千萬記住,嘛事都不可由著自己的性子來!”
四兄弟聽後讚歎不已,說:“二姐,我們被爸爸狠狠訓斥一頓,雖然和二姐說的不一樣,可道理也差不多!以後做人就要做個好人,我們哥幾個也都受到磨練。自從那件事發生,可真是不打不相識,現在我們和真甄醫院都是好弟兄!關係特別好!”趙秀琴聽了心裏高興。當講到為嘛這次從北邊坐車來時,趙秀琴痛哭失聲,四個小兄弟急忙問:“二姐,您快說,為啥哭?誰惹您啦?”趙秀琴就哭哭涕涕把四天前發生的事情說給他們聽。當講到鬼子別動隊隊長貪戀美色、借口以甄玉竹采購違禁藥品的罪名被鬼子隊長害死時,四弟兄更是義憤填膺地說:“那是一位多好得大嫂哇?可歎大嫂慘死在鬼子之手!這又是一筆血債!”
趙金普氣憤地說:“二姐,你說這事咋辦?”
趙秀琴說:“咱們中國有句古話: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可對小鬼子就是要以牙還牙以血還血!二姐我早就想通了這個理兒了,決不能讓小鬼子霸占咱們中國!”
趙秀琴還把趙鐵栓如何被鬼子追殺之事說給他們聽。最後說:“姐今日來,一來呢,讓侄兒認祖歸宗,這是咱們趙家在宜興埠的獨根苗;二來呢就想讓你侄兒在這裏躲避一時。我三年在桃花庵修煉,明天就要回宜興埠照料公婆和一家大小,我虧欠老甄家太多啦!……”
趙金普說:“明兒早我帶侄兒上山去見父親。侄兒有難,叔叔分擔,這有啥?現在先去見我母親,吃完晚飯再說吧,……”說完,就帶著趙鐵栓去見趙金普的媽媽,趙鐵栓的五奶奶。趙秀琴把趙鐵栓介紹給五嬸嬸。嬸嬸拉住趙鐵栓左看右看,看了很半天。趙鐵栓跪在地上喊“奶奶!”奶奶高興地答應。因為她還沒有聽到過孫子喊她奶奶哩!這個奶奶一勁誇孫子有大富大貴的命相,一邊還要張羅給孫子娶一房媳婦。趙鐵栓跪在地上把自己過去的所作所為說給五奶奶聽,五奶奶聽後說:“這叫浪子回頭金不換嗎!有多大錯改了就好了!”
趙秀琴高興地說:“嬸嬸真是寬宏大量!”
五嬸嬸說:“可不嘛?寬待別人、嚴待自己,對人就得這樣!”
第二天早起,趙金普領著趙鐵栓從暗道上大城山,鑽出暗道來到趙寶封的道觀。趙寶封正在雙手合掌焚香修煉。聽到來人也不睜眼,說:“你可是宜興埠趙家來的孫兒?”
趙鐵栓跪在地上稱:“五爺在上,不孝的孫兒給您叩頭!”趙寶封在趙家排行第五。
趙寶封說:“對你過去的事情有所領悟?妙仙師太的教誨可記得清楚?”
趙鐵栓想,我五爺果然厲害,對我所為之事盡知根底!就說:“孫兒謹記在心!”
趙寶封也不睜眼,說:“孫兒,你現在可是宜興埠老趙家的頂房梁,爺盼你謹記教誨,幡然悔悟、重塑新人!起來吧,這些日子你可和幾個小叔叔學功習武,不可炫耀自己的泰拳功夫獨自為大,你要虛心學長補短,發揮你的綜合拳術!下去吧!”趙鐵栓又給五爺叩頭施禮後,起身和大叔趙金普一同下山!
走出幾步遠,趙寶封又說:“孫兒,不可亂走,鬼子時刻再找你!”趙鐵栓答應一聲就走了。
和大叔走進洞內,趙鐵栓說:“大叔哇,五爺可真神,對我的嘛事都知道!我可真佩服五爺!”
趙金普說:“孩子,以後你就知道啦!”
第二天吃過早飯,趙金普和二弟趙金貴送趙秀琴去車站坐火車回天津衛。
趙鐵拴非要去,趙秀琴說:“孩子,你還是少出頭在外,說不定鬼子在到處找你呢!你要處處小心才是!”
趙鐵栓說:“二姑,怕嘛?我就不信他們知道我在唐山!”
趙金普說:“侄子,還是小心別大意!這叫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趙鐵栓不聽叔叔的話執意要去,兩個叔叔也就不再阻攔。但要他經過簡單化裝,這樣,大家就放心了。四人坐上洋車走了個把鍾頭來到火車站。趙金普給二姐買張火車票,二叔叔趙金貴就給趙鐵栓講唐山的故事。叔侄二人隻顧閑聊,卻忘記唐山也有鬼子的別動隊。二人的一舉一動正被一個鬼子盯上。
趙鐵栓和鬼子大隊人馬進關時,因為趙鐵栓身材高大,拳術出類拔萃,所以別動隊很多鬼子都認識他。今天他雖然經過化裝,還是被這個鬼子認出來。這個鬼子和趙鐵栓同一個班都和娟子學泰拳,結業比賽時被趙鐵栓第一個淘汰的。趙鐵栓進站送二姑,鬼子也跟進站。趙鐵栓出站鬼子也跟隨出站。爺仨坐上三輪車回來,鬼子坐上洋車緊隨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