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軍聞聲看向身旁的中年男子,他的臉很白很幹淨,墨鏡很黑很滑稽。他麵朝前方,端端正正地坐著。
中年男子又問了一遍:“先生前往何方?”
趙軍看他麵無表情,又一動不動,像是在自言自語,也像是在說夢話,於是指著自己的鼻子,問:“你是在跟我說話嗎?”
“敢問先生,你以為我在與誰交談?”
趙軍聽他說話的口氣,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他沒好氣地敷衍了一句:“我以為你在自言自語。”
“我就是在與你交談啊。”中年男子頓了一下,又說:“自言自語的人兒,甚多,甚多……先生前往何方?”
趙軍心想如果不告訴他答案,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便丟了一句:“明美精神病院。”
“如此甚巧,鄙人也前往明美精神病院,一同前行吧。”
趙軍不再理會他,幹脆閉目養神。可誰知,那中年男子的嘴裏還在喋喋不休,他先是“嘿嘿”地笑了兩聲,然後說:“所謂精神病人,其實乃大智若愚,智過剩,即成精神病,隻不過是世人愚昧無知罷了。”
趙軍閉著眼睛,揣摩了一下這番話,突然覺得他說得挺有道理,於是睜開雙眼,再一次看向他。他還是一動不動,臉直勾勾地朝著前方,墨鏡下的眼睛不知是睜是閉,難道他是個瞎子?
趙軍試探性地用手在他眼前揮了揮。沒想到,那人卻猛地用手摘掉了自己的墨鏡。趙軍嚇了一跳,連忙縮回自己的手。
隻見墨鏡下的一雙眼睛,是緊緊閉著的。趙軍呼出一口氣,還好是一個瞎子,不然自己的舉動太無禮了。
正想著,那雙眼睛一下睜開了,趙軍又是一驚。
“鄙人隻是覺得,閉上雙目,方可看清這個世界。”
趙軍覺得這句話也很有道理。
中年男子的臉依然朝著前方,他說:“我身旁這位先生也錯認為我是個盲者。”
這話說得沒頭沒腦。
趙軍奇怪地看了看他的身旁,除了自己離他最近外,就隻有過道對麵那七八歲的小娃子了。他正大口大口地啃著手裏的油炸蘿卜餅,吃得滿嘴油光光。
先生,不可能是指這小娃子,那就隻有指自己了。趙軍想了一下,中年男子說“這位先生也錯認為”,為什麼要說“也”呢?想著想著,趙軍的腦海裏猛然迸出一個毛骨悚然的想法——這排座位上,除了自己和中年男子外,還有另外一個看不見的人!
趙軍的目光在這排座位上遊尋了一會兒,最終停在中年男子前麵的座位靠椅上。趙軍死死盯著那裏,中年男子從始至終都是麵朝著那個方向,難道就在這個座位靠椅上,坐著一個他看不見的古裝男子?!
趙軍回想了一下剛才中年男子說的話,竟鬼使神差地對上了!!!
中年男子先是問:“先生前往何方?”
古裝男子抱著懷疑的態度,問:“你是否在與我交談?”
中年男子說:“敢問先生,你以為我在與誰交談?”
古裝男子指了指趙軍,說:“你身旁之人。“
中年男子說:“我就是在與你交談啊。”
古裝男子又指了指趙軍,說:“那此人是在自言自語?”
中年男子說:“自言自語的人兒,甚多,甚多……先生前往何方?”
古裝男子說:“明美精神病院。”
中年男子說:“如此甚巧,鄙人也前往明美精神病院,一同前行吧。”
古裝男子說:“明美精神病院乃精神病人眾多之地啊。”
中年男子“嘿嘿”地笑了兩聲,卻說:“所謂精神病人,其實乃大智若愚,智過剩,即成精神病,隻不過是世人愚昧無知罷了。”
古裝男子聽完後,意味深長地點點頭,然後問:“敢問你是盲者嗎?”
中年男子摘掉自己的墨鏡,又睜開雙眼,說:“鄙人隻是覺得,閉上雙目,方可看清這個世界。”他頓了一下,又說:“我身旁這位先生也錯認為我是個盲者。”
想到這,趙軍突然察覺到中年男子的臉,不知在何時,竟轉向了自己!那個看不見的古裝男子,似乎也隨著中年男子,看向了自己!
趙軍頓時頭皮發麻,他顫巍巍地把頭轉向窗戶,假裝看車外。
車外,一大片一大片的莊稼地,一晃而過,花花綠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