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結束(1)(3 / 3)

沒有絲毫的猶豫,她一把抓起尖刀捅向另一個抓著自己的人,刀尖穿透皮膚刺入身體的聲音和飛濺起來的血液並沒有讓她有絲毫的恐懼,相反,一種奇怪的興奮感在她的心裏蔓延。她跑了出去,手裏依舊那張那把還沾有鮮血的刀,甚至於都沒有將自己臉上的血抹去。在小區裏麵漫無目的的遊走,所有人看到她,都是一臉的驚恐,然後慌不擇路的逃離。一個老人家被她嚇到的跌倒在地上,滿臉的恐懼,不斷的說:“你別殺我。”忽然,她好像脫了力一樣,手裏的刀也滑落到了地上。“沒……婆婆,我,我沒想殺你。”說著,她伸手扶起那個老人家。

老人家似乎還有些不相信,好在不再那麼害怕了。她扶著老人家走了一段,絲毫沒有注意到背後幾個穿著白衣服的人在那裏拚命的尋找她。隻是因為,她扶著那個老人家,所以沒有人注意。誰會相信,剛剛用尖刀捅死一個人的女孩,會在幾分鍾之後,扶著另外一個不相識的老人緩慢的向前走?似乎是無意的,那把尖刀被老人家踢到了一旁的草叢當中。她扶著老人家,緩緩的往前走。一直走到那條沒什麼人的路,老人家開口了:“姑娘,你走吧。我想,你不是什麼壞人。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做那些事情。”

安然有些奇怪,自己做了什麼?老人有些奇怪的看著她:“姑娘,那些事情都不是你做的嗎?”“什麼事情?”她完全沒有印象,除了那些對於鮮血的興奮感之外。老人家有些戰栗,顫抖著聲音說:“你媽媽的死,真的不能怪我們這些鄰居啊,姑娘!”安然愣住了,媽媽,死了。老人告訴她,在她昏睡的日子裏,媽媽和父親之間出了大問題。他們這些做鄰居的雖然不是很清楚,卻還是聽說了一點,似乎是因為父親在外麵的外遇。媽媽居然把那個女人和孩子接到了自己家裏來照顧,隻為了不和父親離婚。

最終,母親死於無法忍受父親和小三的淩辱,自殺了。

她沒有再聽下去。媽媽死了,那父親呢?!那個女人呢?!那個孩子呢?!她猛地奔跑了起來,那個老人家似乎還在後麵說了些什麼,可是她的耳邊,隻剩下了掠過的風聲。一路狂奔之後,她獨自站在人來人往的公車月台。周圍的喧囂都與她無關,隻是這麼呆呆的望著天空,看著緩慢飄動的雲朵。天空逐漸變暗,周圍的人逐漸變少。她一個人站在那裏。時不時的會有人看看她,用一種詢問或者疑惑的眼神在她的身上掃來掃去,卻沒有人上前問她任何一個字。最終,她暈倒在了街頭,那個月台之上。

結束(4)

“終於找到了嗎?”

“是啊,太不容易了。”

“就是她?這樣的一個……女孩子?”

“你可不要小看這個女孩子,就在我們今天抓她的時候,她還用刀捅傷了我們的一個工作人員,初步檢測,脾髒破裂。現在還在搶救呢。”

“不會吧。那怎麼現在才抓到啊?”

“我們看了錄像,她捅完人居然去扶跌倒的老人了。我們都看見她了,可是沒人認出她。”

“這……這麼強的心理素質。真可惜。”

“你可千萬別說這種話,要是你知道她之前做過什麼,就不會這麼覺得了。”

“什麼?”

“她的爸爸,繼母,還有繼母生的孩子,都被她殺掉了。她不但把那個孩子肢解做成了肉湯,還把那個肉湯給她的爸爸和繼母食用。”

“這……”

“這還沒完。她的繼母被她一刀刀的剮了,煮給她爸爸吃。而她的爸爸,每天被綁在那裏看著自己的女兒肢解自己的妻子。”

……

“是……繼母?”

“是啊。據說這個女孩子殺人,就是為了自己的媽媽,親生媽媽。”

她迷迷糊糊的聽到了兩個人的對話,似乎那是站在她床頭的人。微微動了動手腳,她感到有什麼東西在束縛著自己。眼睛眯成一條縫,她看見,那是兩個穿著白大褂帶著口罩的人,手裏還拿著個什麼,寫寫畫畫的。沒多久,兩個人就走了。她睜開了眼睛,看著慘白的天花板,還有自己身上藍白相間的病服,以及自己身上的束縛帶。思維無比的清晰,從來沒有這樣的清楚過。衣服上的名牌告訴她,自己現在正在某個精神病院的重症病房裏。

束縛帶勒的很緊,她並沒有想要掙紮的意思。而是平靜的看著天花板,呆呆的不說話。外麵進來一個護士,看到她醒著,便問:“醒了?”她慢慢的將目光從天花板移到那個護士的身上,然後一字一頓的問:“有水嗎?”聲音幹澀,她覺得口渴。護士看了看她,似乎還有些不放心,但還是鬆開了兩根束縛帶,讓她坐了起來,然後把在一旁的橡膠杯子裏倒上半杯水遞給她。她說了句謝謝,接了過來。護士轉手走到床的前端,想要看她的病曆,卻突然眼前一陣刺痛,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東西。

是她。

用讓人難以相信的速度打開了其餘的束縛帶然後一口水噴在了護士的臉上,抓起一根束縛帶緊緊的勒住了護士的脖頸。掙紮了幾下,護士暈了過去。等那個護士再醒過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正被束縛帶緊緊的捆在床上,大聲的叫,引得外麵的護士進來查看。這時候他們才發現,之前那個被勒暈的護士身上穿著她的病服,並且頭發散亂。“那之前出去的那個護士是……”一個新來的小護士的一句話,讓他們瞬間就駭然了。

她又一次逃離了醫院。

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從這個地方逃跑了,同樣的,醫院方麵也感到很頭疼,對於這樣一個病人,這樣一個重犯。不用懷疑,我說的沒有錯,她是一個重犯,犯下的案件駭人聽聞。穿著白色的護士服,她明目張膽的離開精神病院,絲毫沒有受到任何的阻攔。三次逃跑,三次抓捕然後犯案,加上最開始發生的案子,折在她手裏的人已經將近一打。輕車熟路,她溜回了家裏,重新換了一身衣服,然後坐在床邊,看著地上還殘留的血跡,微笑。不會有人在這個時候來這個地方,這個不祥的地方。屋子裏鮮血的味道還沒有散去,甚至於地上的血跡還沒有完全凝固。

她很清楚發生了什麼。

不知道從過去的哪一天開始,父親和媽媽的感情開始起了變化。無論媽媽說什麼,父親都是報以不屑一顧的態度,再後來轉而變成不耐煩和不在乎。對於媽媽而言,這是極為不舒服的一件事情,而在她看來,因為父親這樣的行為,媽媽總是把火氣發到了自己的身上。一次次的爭吵,一次次的積壓,一層層的怨氣終於到了臨界點,讓她無法承受和忍耐。然而在這個時候,她發現了一些事情。發現了父親對於媽媽這樣的態度的原因:心思不在了。然後兩個人惡語相向,誰都奇怪自己當年為什麼會找了這樣一個人決定給過一輩子?

這真的就好像是那種三流電視劇裏麵的橋段,也就這樣真實的發生在了她的生活裏麵。打破了原本的平靜,從好言相勸到惡言相向需要經曆多久?我們沒有辦法讓打碎的鏡子重新恢複原狀,讓落下的葉子回到枝頭,但至少,我們可以知道它是怎樣發生的。她始終覺得,父親是不愛媽媽的。孩子對於父母的認識往往都很奇怪,就好像她,對於父親,最開始是畏懼,然後是欽佩,繼而轉為崇拜,卻一下子跌落穀底變得不屑一顧,最後變成如今的憤恨,不得不說這很有戲劇性。

她發現了父親在外麵的女人,她發現了父親在外麵的孩子。終於,她明白了為什麼自己不再受到重視以及寵愛——一直以來,父親都喜歡男孩子,而她是一個女孩。“既然你喜歡,那我就給你。”說這句話的時候,她一個人站在窗口,看著下麵走進大樓的父親,如同現在一樣的微笑。對於那個女人,也是一樣的。後來的某一天,她發現媽媽開始晚回家。最初她並不知道媽媽究竟是去做什麼,隻當做是加班,可後來她知道了,然後怒不可遏。有人告訴她,她的媽媽在給一戶人家當保姆。保姆!她從未想過事情會這樣發展。

原來在父親變心的那段日子裏,媽媽丟了工作,不得以,在小三的家裏當保姆。小三是知道的,於是用力的使喚著這個勞動力。父親默許了這樣的行為,甚至於後來,他要挾媽媽,如果不繼續照顧小三母子,就和她離婚,讓媽媽和她都流落街頭。媽媽每天看著自己的丈夫和別的女人恩愛,還要忍受那種羞辱,照顧他們,對著她隱瞞一切。可是,一個人的承受力終究是有限的。最終,在後來的某一天裏,媽媽再也承受不住,從樓頂一躍而下。身體劃出最後也是最美的一個弧度,然後伴隨著一聲巨響,地麵濺起些許帶著血液的塵埃。

這種華麗的死亡方式,成全了一個人最後的絢麗。

媽媽死後,她的反應讓人詫異,甚至於她沒有流一滴眼淚,隻是平靜的坐在那裏。父親以為她完全不知道外麵的事情,還當她是過去的那個溫和的孩子,於是找了個理由,讓小三住進了家裏——以繼母的身份。其實小三是有感覺的,也曾經跟自己的丈夫說過:“你的女兒一直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我,那表情,看的人家心裏毛毛的。”父親笑小三多心,卻也留意了一下,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妥。直到那天,小三提出,要把她送走。“這是我們的家,我們有自己的孩子。”小三的話說出了父親的心聲,雖然,他不能說出口。那天,父親對她說:“以後,你去外婆家住吧。”她笑笑的說好,但說,想在家裏吃了最後一頓飯。

父親沒有理由拒絕。那天,她親自下廚,做了滿滿一桌的菜。

她沒有走,她在他們的飯菜當中加了一些東西,一些藥。那是過去媽媽夜裏睡不著的時候吃的藥,媽媽死了,那些藥也不再有人碰了。她把藥片碾成粉末,偷偷混入他們菜和茶水裏麵,同時也混入孩子用的奶瓶裏。那個孩子不是很大,也不算重。一把磨快了的刀,幹脆利落的一下,噴濺起的血液灑在她的臉上,在夜裏看起來是那麼的刺激。她像分割一隻小豬一樣,把她同父異母的弟弟處決在砧板上,然後用塑料袋封好,放進了冰庫。清洗幹淨台麵上每一滴血跡,她回到房間,平靜的睡下了,就好像她剛剛殺死的隻是一隻雞一樣。

沒有人教過她怎麼分屍,可是她卻做的很熟練。殺戮這種事情,從來就不需要指導。大抵這就是人最原始的能力之一,為了自己活下去,而吃掉別的人。

還有一件事情,她的憤怒當中還摻有些許的哀傷,因為她有一個妹妹,和媽媽在相近的時間死去了。妹妹的死,是因為周圍人的欺負。無父無母的一個小女孩兒,卻被傳言和自己相依為命的爺爺有不正當關係——準確的說是不正當男女關係。瘦小的女孩選擇在女廁所的水管上上吊,那是一個原本就瘦的皮包骨頭的孩子,所以,就這樣死在了女廁所裏。廁所又多了一個冤魂。平時除了她,不會有人關心妹妹,其實她也一樣。除了妹妹,沒有人關心她。他們都是一樣的人,妹妹的死讓她難以接受。媽媽的死也是一樣。

第二天,她煮了一鍋肉湯。

第三天,她把繼母的一部分變成了肉湯。

……

她的被捕是理所當然的,因為她把沒有經過任何處理的人類頭骨扔進了垃圾箱。同樣,也沒有人相信,這樣一個安靜內向的女孩子,居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還沒有絲毫的驚嚇。經過檢測之後,他們才明白,她是一個重度的精神分裂症患者。殺人的是她的衍生人格。當她恢複正常的時候,會將一切都遺忘掉,就好像那些事情原本就不曾發生過一樣,她好像正常人一樣的生活,一樣的微笑。可當她受到威脅的時候,就會變成一個渴望鮮血的殺戮者,刀子在夜裏泛起寒光,絲毫沒有猶豫的下手。這也就是為什麼,當她被抓捕的時候,往往可以給他們造成巨大的傷害,而又可以再不經意間,逃離戒備森嚴的精神病院——和其他的人不同,她擁有完整的邏輯和分析力,她知道,哪裏最不容易被找到,怎麼出去最不容易被懷疑。同時,她也懂得利用自己的另一個人格來偽裝,那種無辜的表情,從來不會有人識破。

同樣的,她也很清楚,從來就沒有過妄城這個地方。一切的記憶,那個美麗的地方,白色的高塔,藍色的舍子花,會消失的通緝令,屬於血族的林子,還有讓人蜂擁而至的畫師……這一切的一切從來都不曾存在過,那隻是她身體裏另外一個人格——最原先的主人格的幻想和抵抗而已。用來抵抗不知道從哪裏浮現的血腥味和那些恐怖的記憶,那個溫和怯懦的人格隻希望有一個家,有一個朋友,有一個愛的人……用一座童話般的城來抵抗現實的血腥,卻始終有一個聲音在徘徊。那是她,用自己的意念摧毀了那個地方,不願意留下任何一點的不切實際的溫暖。

什麼都不曾存在過,一直就是一片廢墟的地方,隻是一片海市蜃樓的虛影,當虛影散去,留下的,也不過隻是一片廢墟。不切實際的地方從來不存在什麼意義,大抵這也是殘暴的她為什麼要毀掉那個地方的原因。不抱有希望就不會失望,這樣,或許可以過得好一些。

值得一提的是,安然並不是她的名字。

那個名字屬於她死去的妹妹,那個怯懦可憐的女孩。

“那你叫什麼名字?”她照著鏡子,自己問自己。

而鏡子裏的人卻動了動。

她聽到了自己的聲音:“我叫冥嫣。”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