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三十二章(1 / 3)

第1卷 第三十二章

廣西,清晨的北海港,海風夾雜著濃濃的海腥味,港口裏雲集著大大小小的船舶,嗚嗚的船笛聲時而響徹雲霄,碼頭顯得熱鬧而繁忙。一艘“椰島號”客輪將要起航,準備開往海口港。最後上船的是一個身穿白色舊T恤的小夥子。他上了船,再次攤開手中的船票看一眼,便沿著船梯走下最差的艙位——五等艙去。大抵每一艘船的五等艙,都是留給那些沒錢人坐的,譬如民工之類,或是準備上島乞討的乞丐。眼下這位小夥子也跟他們同艙了,他沒錢,隻能買最差的船票。他是蘇亞,放暑假了,準備到海口打工。他有個好朋友叫阿林,長期在海口跟別人搞建築,已經幫他找到一份工作。為了打工掙錢,他老遠從北京坐火車到南寧,然後又趕到北海,路費是跟崔雨陽借的。日子過得真難呀,要是暑假能在北京找到活兒,他是不會到海口來的。伴隨著“嗚——”的一聲長鳴,“椰島號”客輪起航了。船犁出一層層的浪花,駛向茫茫的大海,最後像是一粒丸子被吞噬。經過將近十個小時的顛簸,“椰島號”在晚上到達海口港。當船駛入近海時,在夜幕下遠遠眺望海口,隻見海岸線上燈火闌珊而萬象相湧,仿佛是夢幻中的海市蜃樓,好美麗的一座熱帶城市。他站在船頭,迎著溫和的海風貪婪地眺望著,喜悅之情立刻湧上心頭。一年的時間沒有回來了,他感到陌生又親切。當然他知道在這繁華的都市裏,他隻能暫時擁有棲身的一角,在那小小的一個角落裏,除了充斥著下層人的汗味,不會有什麼了。城市的光芒隻不過是一個貴婦人臉上塗的胭脂,卸下這層胭脂,不美之處就會出現。當他走下甲板,便聽到阿林在叫喚,阿林已經在碼頭上久等了。夜幕中的椰城,處處流光溢彩,人如流水車如龍。建省辦特區十幾年了,當一塊沉寂的土地開始變成了熱土,誰又能將它漠視呢?深夜裏的十二點,在海口某醫院,一位白衣天使在參加一個長達六小時的搶救手術後,脫下工作服,走出醫院大門。她有些疲憊,頭也不回地向前走,隻想快些回到宿舍,撲上床去舒舒服服地躺著。她身著粉紅色的上衣,黑色的裙子,頭發像瀑布似的從後脖子披下,單從背後看,便知道是個長得不錯的女孩。路燈時而拉長她的身影,時而將她的身影縮短,像變魔術似的。她回到了宿舍,輕輕地擰開門,輕盈地走進去,生怕把同事小梅弄醒了。她和小梅來這家醫院工作才一個月,住在同一個宿舍裏。雖然以前並不相識,但一個月的生活和工作已讓她倆成了好姐妹。“雅子,你回來了。”小梅輕輕地問著。“小梅,不好意思,把你弄醒了。”雅子馬上表示歉意。“哪呢,是我自己睡不著的。”小梅說。“怎麼啦,睡不著?”雅子關切地問。小梅不吭聲。雅子急,“你說呀,到底怎麼了?”“氣唄!”小梅終於說了。雅子明白了,“是聰哥惹的吧,他怎麼氣你的,告訴我,明天我找他擺平。”“嘻嘻。”小梅笑了,為她這一句俏皮話感到開心,氣也就消了一小半,說:“他那個死性子,你能擺平他嗎?”“怎麼不?你告訴我,他怎麼氣你的,我才好跟他算賬。”跟小梅閑扯,雅子感到開心,原先的疲倦消失了。“氣死了!”小梅說起來還很恨,“今晚是到了十一點還沒有給我打電話,我打電話過去,他說忙,別打電話影響他,我生氣了,他也跟著生氣,說我不理解他,把電話掛了,我說掛就掛唄,誰怕誰,沒想到受氣的是我。”“他在忙什麼呢?”雅子問。“他說發生了一起重大的交通事故,剛采訪回來,要趕著寫稿。一天到晚就聽他說忙呀忙呀,忙得天昏地暗,真不知道他們報社的工作是怎麼做的。有本事愛忙,還不如去抱著月亮跟地球跑,那樣全世界該節約多少的電呀。”小梅發了一通的氣。雅子是第一次聽到如此誇張的話——抱著月亮跟地球跑,又笑了,說:“小梅,這好像是你的不是吧?他如果真的忙,你就不應該怪罪他呀。”“我可不管是不是我的不是,我就是錯了也是對的。”小梅氣嘟嘟地說,“對男朋友,你就是要狠一些,讓他多長個心眼,學會體貼你,關心你,在乎你,懂嗎?這可是戀愛的秘訣,我大學裏的師姐教我的。”雅子又笑,覺得很好玩,她在大學裏沒有談戀愛,也沒有師姐教授什麼“戀愛寶典”,不知談愛的秘訣是什麼。小梅見她一個勁地笑,鄭重地對她說:“雅子,你還沒有談戀愛,我是談了,比你有經驗。我告訴你哦,談戀愛要找的男孩子必須浪漫一些,這樣生活才有趣味,不過千萬不要找那些嘴巴甜的,靠不住,嘴巴太甜了,到處都會招蜂引蝶;至於馬大哈的那一類,也不要考慮,在他的心裏隻有工作最重要,會把你忘的,就像我那個一樣,每天跟他氣都讓我命短。”小梅是一邊向雅子傳授“戀愛寶典”,一邊發著男朋友的牢騷。雅子聽了說:“那可不好辦,甜嘴巴的一說話便知道,可馬大哈的倒是不好發覺,等陷了進去才發現,晚了!等於是上了賊船,回頭無岸。”“所以呀,談戀愛就得多留個心眼,別自己蒙了自己的眼睛。”小梅盡可能多地給雅子傳授戀愛的經驗,以免她今後談戀愛上了“賊船”。傳授了經驗,她又問雅子,“嗨,雅子,你心目中的男朋友是什麼樣子的,可否說來聽一聽。”雅子認真想了想,卻說不出找什麼樣的男孩子才適合自己,就說:“不好說。”“怎麼不好說呢?”“就是說不出。”“怎麼會說不出?”小梅一個勁地逼雅子。“我真不知道怎麼說,”雅子說道,“我覺得愛是一種緣分,隻要有感覺就行。”小梅說:“怎麼要求這麼低呀?”雅子說:“是呀,我要求不高,隻要順眼就行。”“小心哦,別順了眼不順心。”小梅說,又問道:“嗨,今晚那個病人怎麼樣了?”“慘了,是要坐輪椅過後半生了。”雅子肅然說道。“真的可怕。”“是呀,兩支胳膊兩條腿,都被撞斷了,左腿的骨頭完全破碎。”“現在的交通事故真多,讓人出行都提心吊膽。”“一起的交通事故,害苦了多少的人,誰希望看到呢。”“當災難發生了,大家才知道生命是如此的脆弱。”“也隻有當生命脆弱的時候,別人才會想到咱們,需要咱們去拯救。”“天災人禍,旦夕禍福,誰能逃避。當一個活生生的生命注定要終結時,我們可能也難以為力。”“對每一個遭受苦難的生命,我們總要盡自己的努力拯救。”“如果我們無能為力呢?”雅子不說了,打起了個嗬欠。“雅子,你困了?”小梅問。“嗯。”雅子應了一聲,表示困了。“好,咱們睡吧,我要好好睡,睡足了,明天找那個豬算賬去。”兩人開始睡了,清柔的月光照在窗欞上。第二天,雅子起得早,要出去,剛走出宿舍門口,便見小梅的男朋友阿聰大步流星地走來。“哇!這麼早就……”雅子譏笑,準備說:“這麼早就來謝罪了?”可話還沒說下去,便見阿聰急著擺擺手,示意她別說話。阿聰站著不動,等她走到了跟前,才壓低聲音說:“雅子,那個人怎麼樣了,有沒有生我的氣?”雅子一聽,心想這可是“好”男人的表現——“那個人”,不嚇唬他可不行,“還說呢,她不光是生氣,還生出病來了,發燒呢,昨晚一直在咳嗽,翻來覆去老睡不著,還說著糊話,現在還病蔫蔫地躺在床上呢。”阿聰一聽,慌得臉都發白了,想要立刻去看望小梅,雅子卻一把將他攔住,做出很嚴肅的樣子批評道:“看你,這麼小氣,人家都病了,又氣在心頭,你這樣去她能原諒你嗎?快去買些水果來,空手可是不能滅火,你真是的!”阿聰猛地拍著腦門,立刻跑下樓去。雅子趕緊折回宿舍,小梅就要起床,她一把將小梅摁住,因為興奮,說起話來上氣不接下氣,“小梅,別起床,快躺著,你那個來了。”“真的!到哪了?”小梅見雅子興奮,也跟著興奮。“本來已經快到了宿舍門口,我騙他說你病了,昨晚一直在咳嗽,現在還沒有起床呢,叫他去買水果,他真傻,一聽到我這麼說,跑去了。等一會兒他上來,你一聽到他的腳步聲,就馬上咳嗽,要裝得很像很像的樣子,要不然他會說我騙他,改天找我算帳的。”雅子教小梅怎樣演戲。“你要上哪去?”小梅問雅子。“我今天沒事做,想去看望我姨媽,好久沒去看望她老人家了。”“現在就走嗎?”“嗯。”“走好。”“周末甜蜜。”雅子祝賀小梅。“你也一樣。”小梅感激地看著她。“再見!”雅子向小梅道別,便走了出去。到了姨媽家,見姨媽在洗衣服,馬上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