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牲畜大便嗎？“一塊磚能賣多少錢呀？”她又問。“兩毛。”他低聲說，真不想她再問下去。他不能再讓她問下去了，讓她問下去可能會露出馬腳，趕緊轉移話題，“到三峽玩得開心吧？”“開心！去了一趟三峽，才發覺自己原先的見識少得可憐，長江沿岸的風物人情、曆史文化太豐富了，沿長江而上，才真正感受到祖國山河多麼壯美。”她發自內心的感歎，而他唯有聽的份，不知此生能否有機會去看一看美麗的三峽。看他那羨慕的樣子，她更開心，“我哥這次回來，送我一部手提電腦，我帶來學校了，如果你需要用的話，借給你用。”他做出很興奮的樣子，“好呀，這是你自己說的。” 其實他隻是嘴上說說而已，他現在連飯都快要吃不上，還有什麼心思去想電腦這一類的東西。“我會騙你嗎？”她說。“我說過你會騙我嗎？”他問。“你剛才的話意思好像就是。”“沒有，你當然不會騙我了。”“我不騙你，你幹嘛還不相信我？”“你沒聽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嗎？”“就你會耍貧嘴，說明你還是不信任我。”他勉強地一笑，問道：“你一定很喜歡你哥吧，他在德國哪個大學念書的？”“漢堡大學。明年就博士畢業了。”她露出自豪的神情，又說道，“大學畢業了，我也要去德國留學。”“你想去德國留學？”“是呀，你有沒有去留學的打算？”“我？”他臉上露出慘白的笑，他能將大學的最後三年讀完就不錯了，至於出國留學，那可是天方夜譚的事情。對他談留學，無異於癡人說夢。“怎麼，沒有這個打算嗎？你的學習這麼好，放棄出國深造，挺可惜的。”她很認真地對他說。“我現在還不考慮，不過我會考慮的。”他隻能這麼說了。他心中明白，留學，對他來說是不能的事情。“如果你想去留學，準備去哪個國家？美國、英國、德國，還是澳洲？”她問得很認真，列舉出好幾個國家供他選擇。“你去哪我就去哪。”他說，這是認識她以來第一次存心跟她開了個天大的玩笑。她把他的話當真了，顯得很高興，卻說：“你可別騙我。”她明明是把他的話當真了，卻還要說“你可別騙我”，無非是想看到他作出指天立地的發誓。“不騙你。”他說了馬上轉移話題，“池莉，這學期我的考試成績排名第幾？”這是他最關心的了。“第二，還是比不上崔雨陽。”她告訴他。他聽了很高興，盡管比不上白麵書生，但他還是很欣慰，按照學校的規定，一個學年結束，如果學習成績排名第二，可獲得二等獎學金，有兩千塊錢呢。她說道：“拿到獎學金，一定請客哦。”“小事一樁，是看電影還是吃羊肉串？”他說得倒輕鬆。“電影也看，羊肉串也吃，就怕你小氣。”她說了，抿著嘴翻著眼，看他會作出什麼反應。他看在眼裏，覺得她好可愛，如果沒有那麼多的煩惱事，天天跟她在一起，不知會有多快樂。為了哄她開心，他說：“我隻要拿到獎學金，你想吃什麼我就給你買什麼。”“真的？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哦，別到時候出了個賴賬的。”“不會不會。”他向她保證。她燦然一笑，看著他，又擺過頭來，想要說什麼，可欲言又止。直到過了好一陣子，她才說道：“那個討厭的家夥，暑假裏連著給我寫了兩封信，我都不理。”“誰？”蘇亞問道。“還會有誰呢，就是你宿舍裏的那個呀。”她已經不用點名了，懶得去點他的名字，點他的名字會給她帶來不快，讓她睡覺都會做惡夢。“哦。”他像是有所反應，又像毫無反應似的，他已經知道她說的是誰了，就說：“你真的很討厭李穀子嗎？”“當然討厭了，恨不得一口吃掉了他。”她恨。“李穀子嘛，”他說道，“怎麼說呢，是有些張狂放肆，不過人並不太壞，文章寫得好，發表了一篇又一篇，真讓人佩服。”他說的是內心話，完全沒有計較李穀子對他的憎恨。誰知方池莉聽了生氣，“他還不夠壞呀？你就隻懂得說別人好，為什麼不說自己好呢。”聽到蘇亞說李穀子好，她真的惱火，覺得他是太那個了，老好人一個，不懂得愛憎分明。她有些不想理他了，隻是見他驚訝地看著自己，心又軟下去，低聲說：“我可不是有意指責你的，不過我覺得你是太好太老實了。老實一點可以，太老實了是要吃虧的。”他很少見她生氣，腮兒都紅了，紅得像天邊的彩霞，紅得像牡丹的花瓣，紅得可愛，紅得美麗，紅得讓他不能再說什麼。天邊最後一抹彩霞消失了。他對她說：“池莉，咱們回去吧。”她看著他，點了點頭，默默而又溫順地跟在他的身旁。湖邊照過來的燈光，將兩個影子重疊在一起。秋夜，秋風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