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十七章
日子輕盈如飛蝶,匆匆地來,又欣然地去,留也留不住,喚也喚不回。進入五月中旬,春意更濃。校園裏樹木鬱鬱蔥蔥,每一片葉子都展示出旺盛的活力,就連那小草,也要臭美一番,趁著春天趕趟兒,都忙著換上翠綠的衣裳,爭著給大地綴上星星綠意。方池莉著實氣惱,周末和同學到北京十渡高高興興玩了兩天,周一去上課,竟發現自己的課桌抽屜裏有一束月季,上麵還用紅絲帶縛著電腦打的一張紙條,寫著這樣的一句話,“明知月季花長刺,但我還是要摘;盡管它刺傷我的手,我還是不能放棄。”誰放的花?甘晨露跟方池莉是同桌的,在方池莉拉開抽屜時,也看見了,很驚訝地低聲問道:“喂!怎麼回事?”方池莉的心咚咚地跳著,見甘晨露問,趕緊輕輕地噓了一聲,示意她不要吭聲。等到放學,同學們都走完了,方池莉用報紙將那束月季包好,拉著甘晨露的手走出教室去。兩人拐到教學樓後麵僻靜的校道上,方池莉扯開報紙,將那一束月季拿出來,又看那張頂頭上打一個小洞,用紅絲帶係著的紙條,覺得送花的人口氣好大,好執著,似乎還生她的氣呢。甘晨露開玩笑道:“不賴呀,開始有人送花了。”方池莉不理她的玩笑,問道:“晨露,依你看會是誰?”甘晨露還是不準備回答她的問題,笑著,“當然是白馬王子啦。”方池莉惱了她一眼,“別開玩笑了,你說會是誰?”甘晨露見方池莉一副嚴肅的樣子,才認真說:“從紙條上的字,可以看出送花的是一個你不想理睬的人,而他又決定要糾纏著你,這會是誰呢?”“誰?”方池莉問。“還會有誰呢?”“你說的是李穀子?”“對!我想就是他了,隻有他才會做出這樣的事來。”方池莉咬著嘴唇點點頭,肯定甘晨露的判斷。“別理他,他是個無賴。”甘晨露說。“我才不會理他呢。”方池莉忿恨。“這花怎麼辦,拿回去嗎?”甘晨露問。“我才不要呢。”方池莉手一揚,“去你的,日本鬼子。”她將手中那束月季遠遠地扔到了樹叢下。李穀子隻因常常被有些同學戲稱為“李鬼子”,當下在方池莉惱怒的心中,馬上變成了萬人恨的“日本鬼子”。兩人斷定暗中送花的人就是李穀子了,可還是想弄個水落石出。要弄個水落石出並不難,隻要找胖子這個沒腦沒髓的來旁敲側擊,總能問出一些的底細。當天晚上上晚修,甘晨露跟胖子借書,書借來了,卻隻是翻了翻便還給胖子。胖子奇怪,突然發現書裏夾著一張紙條,心裏咚了一下,偷偷翻開書頁,瞄了一眼,迅速合上,搖搖頭,不敢相信;又很快地打開,睜大眼睛再瞄,隻見紙條上清清楚楚寫著:“大放,下晚修請你喝咖啡,就我和你,保密!”今晚是月兒從西邊升起了?胖子有點納悶兒,可納悶的背後是興奮與喜悅如洪水滾滾淹來,嗆得他窒息,全身熱麻麻的,激動得血管賁張。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呀!盡管他每次到女生302宿舍,甘晨露都十分熱情友好,可要單獨約她出來,還是很難,他多次約她出去,她總是找借口推辭。這回好了,真是費盡心機等不到,突如其來猶覺遲。胖子隻顧沉浸在興奮的泡沫裏,完全想不到甘晨露約他出來是個溫柔的陰謀,是為了幫方池莉弄清楚到底是不是李穀子暗中送花而製造的一個糖衣炮彈。下了晚修,兩人避過班上同學,來到校園外的陽光驛站咖啡屋,選臨窗的一張桌子坐下,甘晨露說是要請胖子喝咖啡,卻點了一杯檸檬汁,胖子本不想喝檸檬,但見甘晨露點了,也說自己喜歡喝,於是也要了一杯。甘晨露沒有馬上進入主題,想慢慢套他,使他麻痹。隻要她使心計,胖子沒有不鑽套子的。她先是認認真真跟他談起自己對各個任課老師授課的看法,接著輕鬆愉快地談起校園中的種種花邊新聞,諸如某某係的男生張某某為了某某係的女生宋某某,在衣服的背麵寫上“愛你千年萬年不變心”,最後是將宋某某征服了,說到底是女生心太軟,善良好欺騙也好欺負,隻因愛情是一張網,被網中的人便成了一隻受傷的鳥,再也飛不高、跑不了,成了愛情遊戲中的無辜者,多少都有點心不甘,“我怎麼就跟了他呢?”說到這,甘晨露便進入正題,故作神秘的樣子,“我們的大姐方池莉,開始有人追了,你知道嗎?今天早上,她一去教室上課,就發現有人暗中給她送花,拿回宿舍向我們炫耀呢,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胖子不知是計,立刻說:“我知道這花是誰送的!”甘晨露嘴角閃過一絲得意的笑,卻說:“不會吧,別人給方池莉送花你也知道?”胖子就怕甘晨露說他不知道,想都不想便急著說:“是李穀子送的,我當然知道。”甘晨露輕咬嘴唇,作出半信半疑的樣子,“李穀子會給方池莉送花嗎?”“哎,你怎麼就不相信我,我還跟李穀子一起去摘花呢。”胖子就怕甘晨露不相信,急得撓頭。像胖子這種人,肯定是幹不了革命的,隻要女人一誆,多少的機密全都被他泄露。甘晨露看他那急的模樣,偷偷抿著嘴笑,心想這兩個家夥真是一條扁擔上的兩個筐子,隻是一個特精明,另一個特無腦。為了不露出蛛絲馬跡,她故作驚訝,“怎麼,你還跟李穀子一起去摘花?”“我是跟著他去,但他不讓我摘,他自己摘;他說我摘了會玷汙他對方池莉神聖的感情。”胖子說。甘晨露聽得發呆。胖子往下說,“李穀子摘那一束月季,可不容易呢,五個手指都被花刺紮破了,流著血,他說為愛情作出流血犧牲,值得!”如此“經典”的示愛故事,浪漫而轟烈,如果換成另一個男生這麼做,甘晨露一定會感動得眼眶濕潤。可惜的是李穀子,這種“壯舉”被大大的打了折扣。甘晨露略施小計,便從胖子口中獲取了準確無誤的信息,再坐一會兒,便推說時間不早了,該回去了,下回有空再請他出來坐坐。她急著要回去向大姐方池莉報告呢。胖子剛回到男生公寓,還沒有進入大門,便被李穀子一把抓住,“鳥人,你上哪了?我找了大半天沒見人。”胖子左看看,右看看,將他拉到一旁,激動地說:“晨露請我出去喝茶了。”“晨露請你?”李穀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呀,她請我。”胖子仍然興奮未消。“你們在哪兒喝茶?”李穀子覺得不對勁,繼續問道。“在陽光驛站咖啡屋。”“她問了你什麼?”“沒問什麼,隻是聊了一些開心的事情。”“就這麼簡單嗎?”李穀子不相信。“就這麼簡單。”胖子不願說出甘晨露問他什麼,可腦子一轉念,覺得應該告訴李穀子,“鳥人,告訴你一件好事情,晨露說方池莉看到那束月季,很喜歡,拿回宿舍向別人炫耀呢。”“你中計了,你肯定是出賣了我。”李穀子頓足大叫。胖子見李穀子失聲大叫,忙問:“我中什麼計了?”“你中的是美人計。”李穀子搖頭歎氣不已,“告訴你,別小看女生們,她們很陰險狡猾的,說的話真真假假,很容易糊弄你這種沒腦子的人。她們很喜歡說反話,說‘是’就是‘不是’,說‘喜歡’就是‘討厭’,她們說的話十句隻能相信一句,智商不高的人是分辨不出來,像你這種傻瓜笨蛋就很容易上她們的當。”“這麼說來她是把那束月季丟了?”胖子開始悟到李穀子說的“真理”。“還用說嗎?甘晨露說方池莉將花拿回宿舍向別人炫耀,按照‘是’就是‘不是’的邏輯,可以肯定她是把花丟掉了。她倆猜測是我,便密謀施了‘美人計’套你,明白了?”胖子聽得發愣,張著嘴,終於明白了怎麼回事,害怕李穀子責備,趕緊說:“是這樣的呀,幸虧我沒有說送花的人是你,隻說有人送花總是好事情。”“你真的沒說是我送?”李穀子很懷疑。胖子做起了對天發誓之狀,“我真的沒有說是你送,真的,甘晨露旁敲側擊地問了我好幾遍,我都沒有說出是你。”李穀子看著他,很難相信的樣子。胖子急中生智,大罵道:“操!看你這鳥樣的,給女孩子送花都產生了後遺症,你是不是很害怕她知道呀?她知道怕什麼?讓她知道不是更好嗎?她知道了才明白你對她有好感。”胖子這麼一罵,讓李穀子萎了一回,“我怎麼會害怕她知道呢,我一點都不害怕,隻是……”在女生302宿舍,可就熱鬧了。甘晨露一回到宿舍,方池莉便問:“怎麼樣?”甘晨露像是成功打入敵人的內部,在獲取機密後又成功逃脫的間諜,興奮地告訴方池莉,“就是他,我們斷定的不錯。”宿舍裏的其他四位:竹竿、李妮、許娟娟、小辣椒,也都知道了李穀子給她們的大姐送花,小狐狸一般地跟大姐一起對“敵人”同仇敵愾。這個“敵人”就是李穀子,她們都不喜歡,不喜歡就是討厭,討厭就是要打倒再踏上一腳。如果方池莉和李穀子之間發生一場戰爭,方池莉很快便能在宿舍裏招募到五個士兵,而李穀子隻能招募到一個,那就是俞胖子,但俞胖子可能不會作戰那麼堅決,難保半路上就借故逃跑了。四個“小狐狸”開始嘰嘰喳喳起來。竹竿說:“大姐,你真好,有人送花呢。”她的話聽起來像是羨慕,其實是譏諷李穀子不知趣。李妮說:“這個李鬼子,臉皮厚著呢,明知人家討厭他,卻自作多情。”許娟娟說:“他可真的膽大,要是我可作不出來。”小辣椒說:“他膽子是夠大了,不過我看他還是有點內虛。”“你還嫌他內虛呀,你不知道他的膽子有多大、臉皮有多厚,你不記得上學期一起到頤和園玩嗎,他就在全班同學麵前說要追求大姐呢。”竹竿說。“咋不?”小辣椒堅持自己的看法,“他要不是內虛,怎麼用電腦打那張紙條,而不是親手寫,這分明是害怕人家從筆跡上辨認出是他寫嘛。”“有道理,六妹分析得細致。”李妮說,“依我看他是外表張狂而內心膽怯,我們不要害怕他。”方池莉見她們幾個紛紛數落李穀子,覺得這事不可鬧大,鬧大不好,會給別宿舍的人增添臥談的笑料,她自然也就成了別人的談資,於是對她們幾個說:“這事你們都知道了,知道就行,絕不能外傳,不好。”甘晨露跟著警告:“你們都聽大姐說了吧,外傳是要打嘴巴的。”四個“小狐狸”馬上保證:“兩位姐姐放心,我們絕不外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