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裝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欣喜狀，“我太高興了，真是太高興了，我怎麼就一直不知道方池莉對我這麼好呢。”這時李妮淨手回來，聽到李穀子說太高興了，不知就裏，問道：“鬼子，什麼事情讓你太高興了？”李穀子可高興李妮這麼問，馬上借機宣布，“池莉說她對我最好了，我當然高興啦。”再看看方池莉，臉兒陰黑，眉毛倒豎，不想見到這個可惡的人了。她想找個借口離開宿舍，就問胖子：“大放，蘇亞來了沒有？”胖子說：“他剛到，你要找他？”“我上學期借了他一本書，想還他。”她毫不猶豫地站起來，走到床鋪去，從書架上抽出那本《簡·愛》，很勉強地說道，“你們慢聊，瓜子多的是。”細腰一扭擺，走了。沒有人注意到李穀子的臉色快速地變化著，最後是他強迫自己恢複了原態。他真的氣，方池莉這是公然藐視他的存在。還書，哼，這是冠冕堂皇的借口！他想不到她會向蘇亞借書，這是個危險的信號，他讀透錢鍾書的《圍城》，記憶最深刻的一句話就是，大凡男女在談戀愛，往往便從借書開始，一借一還，總是要說些話，彼此看望著，很容易擦出火花的。他想拉上胖子回宿舍去，但又忍住了。方池莉走了出去，迤邐地來到男生公寓，跟著到了男生302宿舍。宿舍裏隻有蘇亞在，在討論完了如何開展“不談愛陣線聯盟”的“宏偉大業”後，崔雨陽、蔣正樸、馬向原都上王府井購物去了。蘇亞正忙著收拾自己的內務，沒想到方池莉走了進來，等他發現時，她笑道：“我終於領會到‘全神貫注’的境界。”蘇亞歉意地一笑，“我才到，床上的灰塵多著呢，又髒又亂的，得收拾收拾，不過也快完了。”“灰塵多，說明你平時懶呀。”她說。“我還懶嗎？宿舍裏就我最勤快的了。”“那灰塵為何沾你的床？”“欺負我唄。”“灰塵欺負你了？”“是呀，可我又欺負不了它。”她笑了，非常的開心。他瞥見她手裏拿著《簡?愛》，就說：“書看完了？”“看完了。”她說，“我假期裏的一半時間都花在這書上。”“可以吧？”他意思是這本書寫得還不錯吧。“很感人的。”她把書還給他，“現在是完璧歸趙啦，再也不欠你的。”他忙完了，站了起來，問道：“假期過得怎樣？”“還算可以，過得比較充實。除了看你借給我的書，我還學德語呢。”“你呢，過得怎樣？”到她問他。蘇亞有些不好意思，“你看我，黑不溜秋的，今天到學校，胖子就取笑我是不是到了黑非洲回來。”方池莉發現他是黑了很多，就說：“在家幹活的吧?”“是呀，我在家天天都幹活。”他不想隱瞞。“你還會幹活？”她吃驚，不相信。“真的，不騙你，整個寒假裏我都幫父親製磚。”“你很能幹。”她誇耀道。“你別笑我。”他說。“我怎麼會笑你呢，我是說真心話的，你還不信，你們男生，真讓人費思量。”她看著他，有點氣憤。他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就問道：“我寒假寫的那封信，你收到了吧？”“收到啦。”她說。他又沒話說了。她見他沒話說，便道：“有空吧，咱們出去走走。”“好！”他很順從地答應。兩人走出公寓，沿著校道行走。冬末春初，天氣依舊淒寒，隻是沒有刮風，倒是一個可以漫步的日子。校道兩旁高大的白樺樹，枝幹光禿禿的，還未長出綠芽，看上去就如幹枯似的，隻要點起一把火，便可畢畢剝剝地燒個精光。隻有那鬆樹，這“歲寒三劍客”的第一高手，才是永遠的翠綠，在漫長冰寒的冬季裏，始終保持著青春的本色，頑強地展示著生命的綠意。“你們宿舍裏的其他幾個，怎麼沒見著？”她邊走邊問。“李穀子和俞胖子不是在你們宿舍嗎？”“我是說班長、馬向原和雨陽三個。”“他們三個，上王府井去了，才走你就過來。”“告訴你我們宿舍裏一件有趣的事。”他又說。她看著他，微微笑著，等待他說。“我們宿舍今天成立了一個組織，叫做‘不談愛陣線聯盟’，主席是蔣正樸”她笑了起來，覺得這幫臭男生太荒誕，也太好玩了。她笑個夠，才說：“你們可好玩了，可據我所知，你們宿舍裏並不是每個人都想加入你說的‘不談愛陣線聯盟’。”“那是。”蘇亞見她笑得那麼開心，自己也受了感染，說：“李穀子和俞胖子明顯就是。”蘇亞說到李穀子，方池莉就忿恨，“我最討厭李穀子了，我們宿舍裏的每個人都討厭他，油嘴滑舌，臉皮又厚，好像發表了幾篇文章，就很了不起一樣。”蘇亞早就知道方池莉不喜歡李穀子，就不知道女生302宿舍裏的每個人都討厭他。他得為哥們說句好話，“李穀子是有些放蕩不羈，不過不像你們想像的那麼壞，人還是不錯的。”方池莉更生氣，“你跟他是同宿舍的，當然會為他說好話了。我們就覺得他壞，很壞，不是一般的壞，是壞到了極點，讓人討厭到了極點。”蘇亞見她激動，隻得停止談論李穀子，把話題轉移到她的發型上。她已經改變發型，綁著兩個披肩辮子，一副清純可愛的樣子。“池莉，你什麼時候改變發型了，很好看的。”他說。她等的就是他對她發型的鑒賞，可他恭維得太慢了。她嗔他一眼，說：“你現在才發現呀，虧我不是你的女朋友呢，要不可恨死你了。”蘇亞頓時窘迫，連說：“罪過，罪過，我該死，我該死。”他想從今以後，是要學一學恭維女孩子的技巧了。方池莉見他露出窘態，便說：“你緊張什麼，我沒有恨你呀。”“忘記告訴你了。” 她又說道。“什麼事？”“當然是好事了。”她看著他，才說下去，“你上學期期末考試，成績在班上排第二名呢。”原來是考試的事！得知自己第二名，蘇亞當然高興了，就問道：“你呢，考第幾名？”“我，差了，不知怎麼搞的，才考第五。”她有點不好意思。他料不到她才考第五名，以為她會考第一的，她是學習委員呢，平時成績很好的。“第一名是誰？”他不由得問。“是你們宿舍的崔雨陽，不過他隻比你高幾分，相差不是太大。”她說，向他伸出了手。他明白她的意思，是要鼓勵他，也趕緊伸出手去。他握住她的手，感覺很溫和，這種從女孩子身上傳遞過來的肌體信息，實在是太美好。“這學期繼續努力，會拿到獎學金的。”她說。“你也努力，會考得比我們好的。”他也鼓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