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若嵐曾經痛恨過晏明，也曾極端地想要毀掉他的生活，但理智終於占了上風，她知道，恨隻會讓人性扭曲，她從沒有在子葳麵前說過她爸爸一句壞話，即使是在她最痛苦最無助的時候也沒有說過，她希望孩子心中記得父親的好。父親，自己養父程東升是個多麼善良慈愛的人啊，可惜，那麼早就離開了自己。自己的親生父親呢？幾天來，若嵐一直想要問問母親，但常五妹和虎子似乎都不太想提起他，有時提到他，他們會含糊地一帶而過，這讓若嵐很奇怪。
若嵐想起了自己一直問張睿逸，但一直沒有答案的那個問題：
“我的父母為什麼要把我送給別人？”
她現在已經知道自己家裏就隻有她一個女孩，既然如此，父母為什麼還不珍惜這唯一的女兒？難道，難道是父親他……若嵐沒見過父親，她問常五妹：
“媽，你帶了家裏其他人的照片嗎？”
常五妹當時離家時簡直就像是逃跑一樣，在丈夫利劍一般的眼神逼視下，匆匆離開了家。這是數十年來，她頭一次違背丈夫的意願。想起丈夫老趙，常五妹的心裏就不是滋味，回去後，他會怎麼說？但她無暇思考回去後的事情，眼前需要操心的事不少。若嵐無法上班，沒有多少收入，這一大家人的生活怎麼維持？她這幾天因為有些勞累，身體明顯出現了不適，昨天晚上吳蕭還一再督促她，叫她今天一定要去醫院看病。
“媽，你在想什麼呢？”
若嵐問。常五妹從沉思中回過神來，趕緊說：
“哦，沒帶來。我們平時很少照相，就是去年全家一起到鎮上去送你哥哥和大弟弟去打工，才照了一張全家福。可惜忘記帶出來了。”
若嵐有些失望。
吳蕭的電話又來了：
“若嵐，怎麼還沒去醫院？”
“這就去！小姨，你放心吧！”
“好，記得不要太過操心，有什麼事跟你媽媽說，不行就打電話給我。”
虎子搬出若嵐的自行車，把瘦弱得不足一百斤的姐姐抱上去，常五妹在後麵扶著，一家人慢慢朝醫院走去。路上，若嵐要求母親講一講自己的父親，常五妹猶豫了好一會兒，終於點了點頭。她知道，這是繞不過去的一個問題，沒有哪個孩子不希望了解自己的父母，尤其是從沒生活在一起的。
“你爸家世代都是山民，跟我們家一樣……”
聽著母親的敘述，若嵐似乎知道了自己被送人的理由，也知道了父親沒有陪同前來的真正原因。
“媽，是我爸把我送人的吧？”
常五妹不說話，但她的表情已經告訴若嵐答案了。虎子插話道：
“姐，你別生咱爸氣，他沒文化，是個老封建思想，其實我們村裏很多人都重男輕女，因為山裏很多活計需要能出力氣的男人做。”
若嵐雖然心裏有些難受，但她還是微笑著說：
“虎子，我不會記恨爸爸的，不管怎麼說，他是給了我生命的人。”
在醫院裏，醫生給若嵐做了全麵檢查之後，立即安排她住院。一聽說又要住院，常五妹慌了：
“這可怎麼是好啊？”
若嵐安慰母親說：
“沒關係，叫虎子留在醫院跑跑腿，媽你回去幫我照顧子葳吧。子葳其實一個星期隻在家待兩天，你主要是買點菜做點飯，到吃飯時間就送到醫院來給我們吃就好了。呶，這是一千塊錢，你拿好了。菜市場我帶你去過，電話我也教你打過的，你不是還給大哥他們打過電話嗎？有事的話就打電話問我，我的手機號碼你記得嗎？”
常五妹認真聽著女兒的囑咐，頻頻點頭，送走母親，若嵐回到病床上躺下，護士過來給她吊上水，責備道：
“你是病人，出院的時候不是說過了嗎？你不能操心什麼，隻能靜靜地休養。再這樣胡鬧下去可就麻煩了！”
若嵐蒼白著臉朝她笑笑，說了句：
“謝謝你，我會注意的。”
這一次情況不算太嚴重，吳蕭一聽說她又住院了，趕緊丟下學琴的學生跑到醫院來了。她和常五妹以姐妹相稱，常五妹非常佩服這個保養得極好而且氣質高雅的女人，一個勁地說，若嵐命好，遇到這麼好的人家，把孩子教育得知書達禮溫順善良。吳蕭有些自豪又有些悲傷地告訴常五妹：
“常姐，你沒見過我姐姐吳敏。可惜她去世早，她對若嵐的好，真是難找呢！誰不誇她是賢妻良母啊！”
吳蕭來到醫院，把若嵐埋怨了一通，又教會虎子怎麼照料病人。兩天以後，若嵐的大哥帶著弟弟長青來了。虎子看到兩位哥哥歡喜不盡，拉著他們說個不停，兄弟倆在城市裏打工一年多時間，漸漸熟悉了城市，所以很快就按照若嵐給的地址找到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