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那天夜裏，若蘭夢見了父母，這是父母去世半個月來，她頭一次夢見他們。吳敏和程東升最後拍攝的那組照片成了他們的遺照，照片裏的吳敏漂亮極了，她穿著旗袍，戴著珠花，耳朵上垂著珍珠耳墜，活像個生活在民國時期的富家小姐。而程東升則身穿黃袍馬褂，打扮得像個有錢人家的少爺，含情脈脈地看著吳敏。
半個月來，小姨吳簫一直陪伴著若嵐。吳簫不敢把這個消息告訴母親，隻說姐姐和姐夫有事出遠門去了，因為時間緊，沒來得及向老人告別，囑她代為轉告。但老人並沒有因為年紀大而失去思考能力，她不相信小女兒的話，因為吳敏是個極孝順的孩子，每天她下班時都要繞遠一點，回母親那裏跟她說說話，為她煮好晚飯。有時吳簫在家，她就把自己帶來的菜交給妹妹，交代幾句，再過去跟母親打個招呼才回家。很多年來，這已經成了她雷打不動的習慣。吳敏突然十多天不見影子，連以前時常過來看望她幫她打掃衛生的女婿程東升也不見了影子，這不能不叫人生疑。再說，女兒女婿有什麼事一去十多天沒有音訊？起碼打個電話回來報平安吧。
老太太盯著吳簫的眼睛，問：
“簫兒，告訴媽，你姐是不是出什麼事了？是不是她的診所出了大的醫療事故？”
吳簫閃躲的眼神讓老人更懷疑了，她喝道：
“不許瞞著媽！快說！”
“沒啊，媽。真的沒出什麼事，隻是一點小糾紛……”
吳簫說不下去了，她知道，這謊言遲早會被拆穿，那時她該如何麵對母親呢？老太太拿過拐杖，顫巍巍地就往門外走。
“媽，你要去哪？”
“上你姐家去！”
“媽！您別去了！”
“那就跟我說實話！”
“……”
無奈之下，吳簫隻好含著淚將姐姐姐夫遭遇車禍身亡的事告訴了老母親。老太太捶胸頓足，嚎啕大哭，邊哭邊數落：
“我苦命的兒啊！你怎麼就忍心扔下你白發的老娘先走了啊！你看這一家，老的老，小的小，你妹妹有自己的生活，你叫我們依靠誰去啊？兒啊，老天不長眼哪！不帶走我這把老骨頭，怎麼偏偏收了你們倆去呢？東升啊，你爹娘把你交到我們家，如今叫我怎麼跟你爹娘交待啊！……”
老太太哭一陣，數落一陣，吳簫哭著替老母擦拭眼淚，她真怕老人一口氣上不來，就此走掉。幸好老太太一生經曆了太多的苦難，到老反而更堅強了。她洗了把臉，靠在床頭，拉著小女兒的手說：
“簫兒，你姐狠心走了，你可不要拋下你苦命的娘啊！你要是再有個三長兩短，那可就是活活要了我的命了！”
吳簫哭著抱住母親安慰她：
“媽，你不要亂想了，我哪裏也不去，永遠守在你身邊。”
老太太想起程東升的家人，忍不住又抹起了淚：
“簫兒啊，你做得不該啊！你怎麼也得讓我見見東升的家人吧！”
“媽，是姐夫的哥哥嫂子代表他父母過來的。程家隻有這兄弟倆，他父母知道這個消息後就病倒了。若嵐的大伯當時還問若嵐，要不要跟他回東北去生活，但若嵐拒絕了，她說，等她畢業後，有了工作再說。”
“唉！簫兒，你跟若嵐說，雖然她從小不是在她爺爺奶奶身邊長大的，但是，以後一定要常回去看看他們啊！”
吳簫頻頻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