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歲 第八十九章 徐美嬌
徐科長者，名美嬌，本市九龍鎮徐家村人也。世務農，獨其聰穎，好學不倦，為十年動亂後第一屆大學生，畢業於省財院計劃經濟係，不僅叫父母驕傲，且讓祖墳冒煙。分配至本市財政局，遍曆諸科，業務精熟，工作認真。市國資委成立，欽點進企業科任科長至今。其博聞強誌，明於治亂，嫻於辭令。入則與主任圖議科事，以出號令；出則接待賓客，應對來人，主任甚任之。
當下徐科長領了吳江水去一樓企業科，走廊裏出現一幕千古奇觀：徐科長在前，吳江水在後，正麵看過去，徐科長之肉滾體魄將吳江水之精瘦“木乃伊”罩個嚴絲合縫，僅吳江水的腦袋立於徐科長腦袋之上，誤會之人以為徐科長是二頭聖母在世，膝蓋一酸，要跪下膜拜。
可苦了吳江水老弟，前麵是肉牆翻滾影響視線也就罷了，偏是那肉牆裏會飄出濃鬱不絕的香氣－－難道那肉牆如紅燒肘子一樣是熟的？哦，不，是熱的。若是純正的香氣那也罷了，至少可以醒醒腦，擾亂一下雄性激素的分泌，偏是那香氣中混有溫熱的狐臭，這極要命，空氣中兩種水火不相容的氣味狼一般較量的結果是吳江水恨不能弄兩顆棉球塞死鼻孔，憋休克過去也值。
吳江水記得讀書時，周日去新華書店擠公交車，自己做三明治中的肉餅一樣夾在兩女之間，動彈不得。如果此兩女為妙齡女子你幸福去吧，卻是兩位中年大嫂，兩老陰夾一嫩陽，怎生消受。前者大嫂將吳江水做了椅子的靠背，不僅幸福地抵住吳江水的雞胸，隨公交車的晃動而晃動，而且還大方地免費奉送一種發生於腋窩的氣味－－狐臭。
吳江水咧嘴蹙眉扭鼻，極力將上嘴唇去親吻鼻孔，心裏大罵上帝造人時為何不在人的鼻孔下弄兩個下水道井蓋一樣的薄膜。
零距離接觸有味女人，這一路罪受的，吳江水下車後蹲在路邊半天方醒，想，這種狐臭女人大概是狐狸精轉世，安心在家熏熏丈夫就可以了，何必四處遊蕩，去作孽芸芸眾生，罪過，罪過啊。最後發毒誓寧願跑斷雙腿也再不坐他媽的什麼味道的公交車了。
漫漫“騷”途，終於邁進一樓企業科的門。
吳江水居上風而立，舉目一看，室內一老頭一姑娘，仿佛四季中的夏冬兩季，皆側目而視。
老者年逾古稀，滿頭雪發，腰彎背駝，一臉溝壑，此刻冷峻的目光從快遮住大半個臉的老花鏡外鐳射出來，真冷。姑娘二十不到，身材玲瓏，時髦白皙，撲閃撲閃著貓一樣的眼睛，嘴角含笑，俏皮動人，真熱。
徐科長介紹說：“這位吳江水小吳同誌是我們科新來的成員，以後就是我們的同事。這位是，”－－一指老者，“楊永德楊老爺子。”
吳江水含笑點頭，說：“你好！”
徐科長又一指姑娘說：“這位是劉勤勤。”
吳江水複含笑點頭，說：“你好！”
徐科長再一抬胖手，繼續說：“小吳啊，你就坐勤勤對麵吧。桌子是舊了點，將就將就。勤勤你寫個報告，叫辦公室買一套辦公桌椅。怎麼人來了，辦公桌子還沒有買，辦事效率太低了。”
劉勤勤脆生生“哎”一聲。
“小吳你來。”徐科長一邊說，一邊推開牆邊的一扇門，原來企業科是一套間，裏間為徐科長的首長室。
徐科長等勤勤端一杯茶給吳江水，反身出去後令其隨手關上門。徐科長坐到皮椅上，呡一口茶後，拿起吳江水的工作簡曆靜靜細讀。
一會兒偏頭笑說：“小吳，是市財校畢業的中專啊？”
吳江水疑惑，連說：“是，是。”
一會兒又偏頭笑說：“小吳啊，是助理會計師啊？”
吳江水臉紅，連說：“是，是。”
國資委的領導都是哪個林子裏的鳥，怎麼一個德行，學美軍那一套，二度打擊，還這麼飽和，暈。
“小吳啊，這樣吧，”徐科長放下工作簡曆，身子一仰說，“有些事情要說清楚，先說斷後不亂，你到我們科工作，一，不算我們編製；二，沒有福利保險，工資在國資公司發，試用期一個月，工資嘛就一千三。試用期滿，工資一千五。你看怎麼樣，如果可以的話，明天正式上班。”微笑著看著對麵左右不自在的吳江水。
吳江水捧著紙杯，寧願嗅茶葉的香氣，也不願嗅徐科長的“神經毒氣”，立刻說：“可以，可以。”
徐科長站起，伸出手：“那好，明天正式上班，八點，不能遲到。歡迎你，小吳。”
吳江水握住徐科長的肉手，仿佛孩子投進了媽媽的懷抱：“好，好，謝謝，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