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歲 第八十一章 爹的美食回憶（3）
“爹你記得不？還有一道我們家的拿手菜你沒說。”吳江水引出爹的美食話題。
“讓爹猜猜唄。”吳江海用胳膊肘碰碰哥，擠眼說。
“還要我猜？”爹來了興趣，渾濁的眼裏放出好些光來，“榨菜燴大蒜根是不是？還用我猜呀。”
哥倆同時長“哦”一聲，仿佛答對了一道小學加減題的大學生一樣，麵子需給足。
爹繼續緩緩地說：“八一年吧，下放剛剛回到市裏來，在五金加工廠，那時候家裏窮啊，一家四口就靠我一個月四十七塊五生活。”
吳江海插嘴：“爹，你現在的退休工資多少？”
爹羞赧地笑笑：“唉，這幾年碰到黨的好政策，年年加工資，但基數低，總比別人少些。現還不到一千，九百一十五呢。今年加一次，就要到一千囉。”
吳江水立刻滅掉不高興的話題，說：“好了，別打斷爹的話啊，說哪裏啦，家裏窮。”
爹說：“是啊，家裏窮，那時候，你兩個毛頭小夥子，一個讀高中，一個讀初中，正是長身體要吃飯的時候。夏天天熱，沒胃口，都不吃飯。我急了，叫你媽天黑了去食堂門口撿大蒜根，洗幹淨。第二天，到商店稱一砣榨菜，三角錢。到菜園裏揪幾個紅辣椒，都切成細末。熱油上鍋，先下辣椒，炒出辣味，再下大蒜根，擱點醬油擱點水，最後下榨菜，一燴，勾芡收湯，起鍋。謔，香得不得了！你想啊，辣椒吧辣味，大蒜根吧蒜味，榨菜吧鹹鮮味，三味一和，下飯得很，你哥倆總要一餐光，還吃完了這頓吵下頓。可惜你媽好麵子，總不願意去食堂撿，說丟不起那人。”
吳江水嘖巴嘖巴嘴，似乎那美食仍在唇齒留香，說：“要說那榨菜燴大蒜根味道真不錯哦？”
吳江海又放出讚詞：“那是，這道菜是爹的獨創，你看現在哪個酒店有？實際上大蒜根遠比大蒜杆大蒜葉香多了，爹，是不？”
爹枯槁的臉上泛出一絲笑容：“嘿，也是亂炒，不費錢，隻要你們哥倆吃得好，哪管那麼多？”
吳江水起身說：“爹，你餓不，我給你泡碗奶喝。”
爹抬抬頭，好比將參加一考定終身的學子，顯出為難之色。良久，終究點點頭，說：“好。”
吳江水歡喜地推門去廚房泡奶。一會兒，吳江水雙手端一小碗冒著熱氣的牛奶進來。
爹起起身，顫抖著接過，半天，下定決心地湊到唇邊，閉眼分三次喝下。
吳江水哥倆會心一笑。吳江水並說：“爹，發現沒，自江海回來了，你嘔吐好多了，奶也喝得多些。”
爹吃力地笑笑，灰暗的臉龐上露出一絲高興。
吳江水家餐桌，夫妻倆正吃晚飯。李靜宜喝著湯，瞟一眼對麵低頭扒飯的吳江水，說：“你爹好些了嗎？虧得你下崗了，才有時間天天去陪你爹。”
吳江水歎一口氣：“好什麼，時間問題。”
李靜宜說：“要說你爹也真強，去醫院住著，有醫生和護士管著，打打針，也好過些。又不是沒有醫保，自己能出幾個錢？江水，你弟弟這回帶了多少美金回來？”
吳江水撂下碗筷，沒好氣地說：“你去問呐，我怎麼知道？”
李靜宜一笑：“哦喲，別激動，我也不是拜金主義者，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嘛。我是想，我們家姍兒也大學畢業了，你跟你弟弟說說，看能不能弄到美國去留學。”
吳江水嚇唬說：“自費留學一年要幾十萬，你出得起？”
李靜宜腰板一挺：“哈，笑話，幾十萬就幾十萬唄，我車不買了，砸鍋賣鐵也供！再說啦，我們學校的何副校長知道不，他兒子花崗岩腦袋，讀書一塌糊塗，可人家有本事，嘿，給搞到俄羅斯留學去了。”
吳江水戲謔：“是去留學還是去遊學呀。”
李靜宜白眼一翻：“管他留學也好遊學也好，反正喝幾年洋墨水回來，人家就是海歸派，懂不懂？”
吳江水說：“你就不怕你女兒去了美國，給你找一個黑人女婿？”
李靜宜嘴一撇：“黑人女婿就黑人女婿，你弟弟不是也給你們家找了一個比豬還胖比鬼還醜的叫什麼威廉姆斯的雜種做媳婦麼？”
吳江水哈哈大笑：“比喻貼切！貼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