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歲 第四十二章 老師們
李靜宜的校長助理競爭了下來,當晚便在九龍魚軒設宴請客,學校的頭頭腦腦來了十幾位,吳江水聲明我一個下崗職工沒有資格去捧場,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家禽怎有資格去參加虎獅的酒宴,不如在家下點麵條吃。
李靜宜眼一瞪:“你為什麼不去?你從此就是校長助理的家屬,怎能不去?把去年我在北京出差時給你買的那套西服穿上,胡子給我刮幹淨點,皮鞋上點油,別搞得像個民工似的,--我們校領導都是很注意外表形象的,這又是很高雅的宴會哦。去!老娘不嫌你你還嫌老娘呀?再說,”李靜宜嫵媚地一笑,神秘地說,“你老婆現在大小也是個領導幹部了,就不怕被人盯上了,挖了牆角?”
吳江水手一攤,無奈地說有校長助理撐腰那就去唄,你也難得做一次校長助理。心裏曰,挖牆角?開玩笑,你這樣梅幹菜似的女人怎能有男人感“性”趣?也就是我這心地善良要求不高的男人勉強娶了你做孩子的媽。
整個酒宴可謂瘋狂,紅酒白酒結伴上,國煙外煙滿天飛,簡直是煙酒的疲勞轟炸。沒想到平日裏為人師表的人民教師如此放得開,就是二十剛出頭的黃毛丫頭小張老師也一根又一根飆著香煙,活脫脫一個人民二奶的光輝形象。響亮的生殖器罵更是如口吃者語言裏的標點符號,或如四川火鍋裏的花椒粒,一副惡狠狠大塊吃肉大碗喝酒的痛快語氣,且男老師罵女性生殖器,女老師罵男性生殖器,酒可以喝錯,罵絕不亂套,這比像“瞎子”那樣的電工師傅男女生殖器混罵文雅千倍,畢竟學問是在肚子裏裝著的,大專文憑是拿得出來的。吳江水眼界大--不,簡直是,狂開,想,這群師者,平日在學校裏,傳道授業解惑也,文明禮貌,師德校風,不得不溫文爾雅,生殖器罵在咽喉裏著實積蓄得太多,此刻不發泄恐要如患腸梗阻後糞便不通一樣難受,仿佛和尚,在菩薩麵前念色即是空,背地裏大多是色中虎狼;尼姑,在觀音麵前念空即是色,背地裏大多是性中閻羅。
吳江水低眉順眼地一一敬酒,最害怕老師問吳先生在哪裏發財哪裏高就,幾次窘得麵紅耳赤,咂舌裝醉,好比公雞被問到何時下蛋母雞被問到何時打鳴。倒是每次李靜宜出來解釋,我們家老吳啊,嘿,瀟灑的很囉,是自由……嗬……哈……職業者。
飯後,安排娛樂活動,或說去“諾亞方舟”吼歌;或說去“鳳舞九天”蹦迪;或說去“大浪淘沙”洗足,僅吳江水低頭說什麼都不會拉倒吧散席回家。最後開一個緊急而簡短的校領導碰頭會,口頭傳達校臨26號文件,趙教導主任請自便,人家結婚剛一個月,新婚燕爾,不能破壞人家的造人計劃。錢老師也請自便,人家造人計劃剛剛完成,耽誤了人家給祖國的下一代哺乳罪莫大焉。餘者一個也別走,挎弧,李校長助理喲,嘿嘿,含家屬,挎弧畢。就在九龍魚軒旁的九龍賓館開一間房--現在賓館的房間很人性化,裏間睡覺,外間設電動麻將,長城是怎麼修出來的,中國的國粹藝術不抓緊時間學不行。
於是,一窩蜂進入九龍賓館,人數湊成兩桌餘一。中央空調的熱風熏著他們早被酒精脹得彈指欲破的麵孔,眾人都脫了外套,放尿的放尿,洗手的洗手,磨拳擦掌,興趣昂然,恨不能赤脖上陣,大幹一場。吳江水推脫不會確實不會真的不會,拉扯半天,終於做了妻子的麻將指導。李靜宜隻能算個麻將門外漢,最多也就算個麻將愛好者,熱情高漲似火焰,技術低下如笨鳥,並且傲氣十足,有一種老娘憑什麼聽你的你算個什麼東西的逆反心理,吳江水指導她打一餅,她抽出四萬就扔,幾盤下來,榮登一號炮手雅座,門前清--門前的鈔票清了。收獲大大的何副校長臉上少年時殘存的幾顆青春美痘個個如初春的竹筍蓬勃欲發,哈哈笑著對李靜宜說:“老李呀,情場得意,賭場失意呀。今天手氣這麼差,昨晚沒做什麼事吧。”眾人眼光透過眼鏡的玻璃鏡片不約而同的福爾摩斯般聚向吳江水,將昨晚做“什麼事”的罪魁禍首曝了光。小張老師的眼光尤其肆意,做了這幫眼光的先鋒官,恨不能將一雙眼珠子像武術中的流星錘一樣放出去給吳江水的麵皮做做“麵膜”,立刻攛掇說:“呃,李姐手氣這麼差,姐夫上來換換手氣哦。”潛台詞不言自明:姐夫已申明不會,不會說不過去,--這姐夫是純國貨,又不是漂洋過海的洋物,中國人不會麻將不大可能。或許也是個三腳貓水平,不敢上台麵,哄上來,“摘菜”是也。
吳江水心曰,這幫鳥人,不給點教訓看看,不知道天下姐夫的厲害。上場不到半小時,大刀闊斧,雷厲風行,門前的鈔票要用尺量。小張老師惱怒加後悔要摔手機,何副校長嗬欠連天像欠了幾世紀的瞌睡,李靜宜驚喜交加地盯住吳江水,哭笑不得,想,這位跟自己睡在一個床上二十幾年的人還有這一手精湛麻技,這家夥“潛伏”得夠深。
吳江水見好就收,用不屑的眼光“蹂躪”著他們,說:“手氣,手氣,純粹是手氣。你們玩,你們玩,我去一樓叫點夜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