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歲 第四十一章 可憐的雯子
暗淡的車燈映照著雯子緋紅的臉龐，濃妝受到火鍋熱氣的熏蒸，此刻已是如黃梅天漏雨的石灰牆壁。尤其眼圈的黑影，仿佛餐館裏經過一夜熱水浸泡的木耳，可以跟熊貓的眼睛逼視一分鍾。雯子將車停在路旁，過多的酒使她無法正常駕駛汽車。此刻她燃起一根煙，貪婪地吸著。童謠坐在副駕駛座位上，憂心地看著煙霧中忽明忽暗的雯子的臉，說：“雯子啊，你今天怎麼說話這麼嗆人呀。我看，吳江水這小子真有福氣，他老婆是個不錯的人。”
憔悴的雯子努著嘴，眨著熊貓眼，說：“不過他老婆長得真醜，幹癟癟平坦坦的，沒有一點女人味。不要說跟你比了，跟我都不是一個等次的。他們怎麼就那麼幸福呢。這世界不公，不公！我們那一點比不上李老師？我心裏一點也不平衡。童謠，你當時在學校裏就不該放過吳江水，否則，現在有李老師什麼事呢？”
童謠忽然聽到塵封了二十年的自己的情事，好比一個埋藏得極好的秘密被人一眼洞穿，心仿佛被一根針猛地一挑，疼瞬時發散到全身的每一個細胞。原來，人的心事並不比酒，塵封得越久越醇香。童謠大腦一時空白，不知所措，尚沒有醞釀出一個認為合適的表情麵對可憐的雯子，懵懂得半天無語。
雯子吐了一陣煙圈，打一個獅吼般的嗬欠，祈求說：“童謠，我說你今天晚上別回家，這麼晚了，到我家陪我吧。兩個女光棍做個伴說說話－－光棍們的夜很難熬的。”衝童謠淒楚地一笑，“我那裏還有一些單位發的米和油，你知道，我是從來不做飯的，你明天拿去。”
童謠笑說：“你們單位那麼好呀，米油也發嗎？”
雯子精神一抖，嘻哈一笑：“我們單位當然好哦，除了男人不發什麼都發。”
童謠嗔道：“你這人心裏怎麼這麼陰暗！”
車廂裏彌漫著曖昧的情歌，軟糯得如中秋節的粽子或六月天的朱古力。童謠昏昏欲睡，愛憐地說：“好吧，去陪你這煙鬼酒鬼，你明天不上班吧。快開車，小心點。喝了那麼多酒，你的命不值錢，我的命值錢。”
雯子搶說：“你的命當然值錢囉，你有兒子，不像我，老淩說我是不下蛋的母雞。－－哦，童謠，我月經有兩個多月沒來，不會是更年期到了吧，可我隻有四十三歲呀。”
童謠看著雯子仿佛有些浮腫的圓臉，神秘一笑：“不會肚子裏有小寶寶了吧。”
雯子歡喜地否認：“切！我都說了我是不下蛋的母雞，怎麼會懷孕？要是能懷孕我早生了小孩，何必等到今天做婆婆的年齡？”
童謠說：“哪說得清楚？老淩的床上功夫厲害吧。”
雯子大言不慚地說：“謔，好家夥，老淩那色鬼，我總說他的前世是和尚，三天不活動看什麼都不順眼，餓牢裏放出來的一樣，花樣又多，專愛SM，也就是我雯子能對付得了他。”
童謠玩笑說：“這不就是，我也看老淩非善類，那眼睛放出的光令異性不寒而栗。你看，老淩什麼‘子彈’？檢察院的‘子彈’，副處級的‘子彈’，用雞鴨魚肉山珍海味高蛋白高脂肪喂出來的‘子彈’，你以為是一般的下崗工人的蘿卜白菜芹菜豆腐喂出的‘子彈’？沒準他的‘子彈’專為你製造的，打通了你堵塞多年的輸卵管道也說不定。”
雯子吃吃笑得岔氣，拍打著童謠的肩膀：“哎喲，我的童謠姐，你以為老淩是兩彈元勳製造的是原子彈氫彈呀。”
兩人笑作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