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嚀的指尖,此時剛剛碰到山崖那個小洞裏,內裏有一塊堅硬的冰涼,心中正自暗喜,卻聽腦後突然傳來破阻之不及的一聲疾喝:“閃開!”
她聞聲一個迅速翻轉,緊靠斷崖,但見身側的石上已是一道血影炸開,無數的碎石,子彈般瘋狂四濺,殷嚀一邊側頭躲避,一邊還巴巴地眼瞅著障日眼的藏身之處。就差一點點,差一點點就到手了!!
萬俟傷見她居然躲過了那道血咒,臉上不禁陰陰一個冷抽,正待要再下殺手。卻聽一旁的小詩突然驚聲急喚:“主人!主人!!”
卻見落花風口噴鮮血,已自軟軟地倒在了她的懷中。
“鑲!!”萬俟傷大腦突然間一片空白,難道……難道剛才……自己竟打中了他?怎麼可能,以落花風的身手,不可能躲不過……
“主人!你醒醒!醒醒啊!”小詩緊緊地抱著唇角掛血,似已失去了知覺的落花風,聲音裏顫抖著無邊的恐懼與痛苦。
萬俟傷不再有絲毫猶豫,一把推開小詩,將全然無力的落花風奪抱在懷,目光灼灼地凝視著他,低聲沉喝:“不準死!鑲,我不準你死!不準,不準!!”
說話間,他已從懷裏摸出了一顆瑩綠色的玉丸,強行塞入落花風的口舌。
然而,隻這此一變,落花風已為殷嚀贏得最可寶貴的數秒!
她握向插入山縫的匕首,重新攀向藏寶處,飛快地一個探手,從中掏出了一塊形狀極不規則,無比怪異的閃光礦石。
障日眼!!這就是障日眼!!
殷嚀興奮的眸光閃閃,緊接著甩手一揚,便將那石頭果斷扔進了腳下的深潭。
“不!!”剛剛幫落花風服下保命藥丸的萬俟傷,一邊抱著麵色蒼白,漸漸回轉過神誌的落花風,一邊眼看著聖器入水,發出了怒不可遏又絕望遺恨的仰天一吼。
落花風虛弱地側了下頭,側過一個妖媚的眼風,向山崖上的殷嚀微瞥中,猛地又是一口鮮血,卻不忘衝著她,感激一笑。
就在他那一笑未褪的同時,原本平和如鏡的障日潭,竟突然間如中魔咒一般,開始瘋狂激湧,它向著四周,鬼魂般地越散越大,與此同時,四周的山體也開始了天倒地陷般的搖晃下沉。
震動中,立在瀑布山石上的殷嚀還沒來得及看清發生了什麼,已自一個滑脫,從崖上一路被震下數米,險些掉進腳下的深潭,她正自驚恐,腰上卻是被人有力的一握,正是疾躍上來的破:“山要崩了,快走!”
“等等!我的匕首!”殷嚀突然想起了什麼,在亂石崩裂中看了眼頭頂上,那把插在山縫中的匕首。
那是她的,她要拿回來!
“還要它做什麼?!”破見她不顧事態緊急,還要一意孤行地往上爬,不覺急怒攻心:“再不走就死定了!”
“放開我!!死就死,誰要你管!!”殷嚀狠命一口咬上破製止她的手,從中激烈瘋狂地掙紮出來,再死盯著那把緊緊鑲嵌在山石縫中的匕首,不管不顧地向上疾攀而去。
“你!!”破頓時被氣得臉色一白,隻恨不得將這個不知好孬的女人揪下來,再衝她一個回咬過去。
“嗬嗬嗬嗬……”正在裂變擴散的障日潭旁,就在這時,突然傳來了萬俟傷的一聲怪笑:“你滿意了?鑲,現在你滿意了沒有?”
笑聲忽落,是他怔怔的目光。
低頭,萬俟傷緊緊地抱著落花風,在天暈地暗的震晃中,凝視著他,臉上一片慘淡,低語:“鑲,原來……你真是這麼的恨我,我那一掌,你連躲都不肯躲,你是打定好了主意,對嗎?是要用自己的血,來阻攔我。你啊,你這自負的男人,你怎麼就能這麼篤定,我會為了救你,而眼睜睜地看著障日眼被人毀掉?”
落花風在萬俟傷的懷裏,靜靜地仰著他那張蒼白如玉,絕美妖嬈的臉,誰也沒看,隻淡淡地望著天,輕語:“我不是自負,我隻是在賭,賭我,是你一生中,惟一會中的毒……”
“是嗎?嗬嗬嗬嗬,”萬俟傷低頭,輕笑,卻有一滴滴的冰涼,從眼裏掉落,掉在了懷裏,那個男人的臉上:“鑲,你贏了,如果能夠讓你開心,這毒,便是下得再重一些,也行。”
落花風無聲地癱軟在萬俟傷的懷裏,卻沒再理會抱著他的那個人。
骨頭,己被震碎,但笑意,卻在此時,深不可測地掛上他那張絕美失血的臉上,連望向天空的目光,都顯得那麼波光瀲灩:“柳兒,你看到了嗎?如今沒了障日眼,這個禽獸的血咒再無威力可言,他已經失去了對魊界的掌控,如今的萬俟傷,還有什麼?他什麼都沒有了,嗬嗬……柳兒,阿寶,你們的在天之靈,可會為今天的我,開顏一笑?”
“不,我還有你,”萬俟傷突然一把抱緊落花風,低頭,閉目:“我還有你,就算沒了你的心,還有你的身體,如果連傾心玉丸都護不了你的心脈,那我就帶你去西域冰川,去寄魂壇,用寄魂蓮收起你的魂魄……”
它是我的,我的,我的!!
不顧破的催阻,一門心思往上攀爬的殷嚀,被不斷跌落的石頭砸傷了額頭,鮮血一道道滑落,她卻死死地盯著上方那把匕首,眼看就要伸手夠到,哪知卻在這時,一聲突然破潭而出的炸裂,猛地轟入了眾人耳畔,整座的山,隨之應聲傾斜,如漏水的船,開始疾速沒入越來越大的障日潭,殷嚀頓時被巨震搖得一晃,再次被甩閃滑下。
“過來!”破麵色沉冷地猛然一個拍掌飛竄,三兩步躍到她的身邊,在一把抓穩她身體的同時,衝她低喝:“你個守財奴,沒就沒了,還真連命都不要了嗎?!!別動,我替你拿!!”
說話間,破已冒著頭上紛飛落下的亂石,向上狂攀數步,從山縫上一把抽出了那把匕首,就在匕首在握了刹那,山,己轟鳴著碎裂數塊。
破一個翻身,在下落的同時,抓過還在亂石中緊緊閉目,扒住山石的殷嚀,為避開撲麵而來的深潭,奮力一個躍身而跳……
刹那,有怒風呼嘯,轉天覆地之中,殷嚀頭上的鮮血正越流越多,隨風四下飄飛,破緊緊地抱著她,眼看著四周,一圈奇異的光層正自遠處波浪般地洶湧撲來,那光層所過之處,巨大的植物們正在迅速矮小,恢複正常形態,看來,那是百障窟正在被徹底摧毀。
“破……”殷嚀歪靠著頭,一邊看著那光層正解咒般地向著他們飛擁,一邊無力地嚅囁輕問:“我的……匕首……”
“在這。”破低頭看著她,一邊將匕首放入她的手心,一邊用衣袖緊捂她的頭,然而卻捂不住,那裏流出的鮮血真是越來越多,越來越紅……
“謝……謝謝……”殷嚀顫了顫睫毛,緊緊地握了握手裏的那把冰涼,手指上,果然感覺到了那隻熟悉的貓,那是破,為她親手鑄上去的,紮著蝴蝶的小母貓……
於是仰頭,衝著眼前那張麵無表情的死人臉,真心誠意,無比感激地笑了笑:“我……就指它保命呢……”
尾音中,遠處飛擁而來的那圈巨大光層,已呼嘯而至,極度虛弱的她隻聽得耳邊轟鳴一聲鬼叫,一切,都隨著眼前突然現出的黑障,消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