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彈風。”公公鳥接口。
“對,他主伺巫獸,如今魊界內憂外患,萬俟傷應該會把這個重要人物帶在身邊,也惟有他,才能讓落花風如此忌憚,不敢妄動。”殷嚀低聲,目光暗爍。
“就算是他,又能怎麼樣?”
“如果是他……”殷嚀嘴角神秘地一翹,突然衝著那金冠男子的身後一陣揮手,喜聲大叫:“哎呀,那不是黃月茵嗎?黃姑娘,我們在這兒!!”
但見那金冠男子聞聲不禁猛地呼吸一窒,隻一刹,然而有時候,一刹,便是永恒。
落花風出手之快,連站在崖上觀戰的殷嚀都不覺為之訝然。
那是金光一道,穿喉射破!!
男子的喉上,隻有一條切入的血口赫然在目,極薄。
“越彈風,死在這個丫頭手上,也算你的造化。”落花風涼涼地,袖手而立,仿佛剛才出手殺人的,根本就不是他。
越彈風的白發隨風一蕩,飄。
有血,漸漸地自後頸滲出。
他知道自己上了當,死是活該,可是,為什麼,被破喉的他居然還想在此時,抱著一點點的祈望,向著自己的身後,轉去目光?
還是,想再見她嗎?
是的,還想見她……
愛她,愛了那麼久,可她的目光,卻從來隻會停留在萬俟傷的臉上,而他呢?卻偏偏沒法嫉妒,不能嫉妒,除了諷刺她、挖苦她、打擊她、蹂躪她,還有什麼,能夠讓她看見自己,記住自己?!!
嗬嗬,果然沒有……身後並沒有她……空蕩,就像一麵嘲笑他的鏡子,嘲笑著他那臨死前,近乎癡傻的轉目一望。
越彈風咧了下嘴角,似笑,卻有血流出,令他的笑突然間無比哀怨,又釋然。
不是,並不是眼前這個男人,也不是瀑布山崖上的那個少女殺了他,而是,她……是她……為了她……因了她……多好……
終於,倒下。
白發飛揚中,一個撲地、閉目、含笑。
“彈風!!”萬俟傷眼見身邊人倏然倒地,不禁失聲失色,一個怒掌掃去,避開圍攻而來的眾人,衝向越彈風。為什麼,為什麼?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個自己最倚重的左膀右臂,居然會為了那女人的名字……而……失神被殺!
然而,一個更大的不可置信,就在這時,驀然映入了他的眼簾:在越彈風的後頸上,正閃爍著半朵金光閃閃,沾著血絲的七星北鬥花,很顯然,它是從越彈風的喉前穿入,再穿透後頸頸椎,破肉而露出的。
萬俟傷的目光從那裏怔怔地,緩緩抬起,看向麵前那張邪美,但卻無比陌生的臉,突然,笑了,笑的那麼陽光燦爛,生機盎然,連平時那威嚴嘲諷般無情的聲音,都在那一刹那間,柔成落花:“鑲,是你……你終於還是回來了。”
落花風眸光陰黑,冰冷如玉。
“不想承認?雖然我聽說你為了躲我,已經用咒換了臉,雖然現在這張臉,遠沒有你過去的動人,但這手能夠破骨而出的七星北鬥,世間,卻隻有你一人能為。”萬俟傷深潭般的目光不斷波閃地緊盯著對方,似要將他牢牢地攥在自己的眼裏。
落花風無語地瞅著他,半晌,突然現出淡淡一笑:“是,我回來了。十多年的愛恨情仇,不是躲,就能躲過。那些痛,也不是每年、每月、每日、每夜、每時每刻的悔恨,就能夠磨滅。所以,我來了,來跟你了斷,了斷這一生,你的,或者是我的。”
“了斷?可是鑲,你準備用什麼來跟我了斷?就算你挖空心思,與那幾個小賊勾結盜取了兩界麵具,再栽贓給我,引來眾怒,引來三界大戰,可我有障日眼,而你們,卻根本沒有勝算。”萬俟傷像一個真誠而睿智的說客,隻盯著落花風,大神般背對著破和魑界三老,仿佛他們根本就不存在,又或者是因為,他們即使存在,即使就在他的背後,也沒有人能找到擊殺他的任何一絲機會。
“是嗎?有道理,不過,我還是想試試運氣。”落花風的嘴角一翹,翹出一抹近乎殘酷的詭笑:“或者,我運氣好,正好能夠猜到障日眼真正的去處,也未可知。”
“噢?怎麼,難道你不知道,它就在這深潭之中?”不知為什麼,萬俟傷的臉,突然有些霜凍般的僵硬。
“深潭之中?可惜,從來就沒有人在深潭中見過它,而我,又恰好從不相信看不到的東西。”落花風的笑,很迷人,不僅是因為那張臉美的出奇,更是因為那張臉,殘酷的猶如一個陰森森的絕世妖魔:“所以當年,就算你逼得我妻散子亡,我還是忍辱含垢地跟回到了你的身邊,因為,我沒有辦法勝得過你,所以我隻好在你的身下甜言蜜語地夜夜承歡,一遍遍、心甘情願地被你折磨,我要留在魊界,留在你的身邊。隻有這樣,才能有機會察覺一些蛛絲馬跡,找到你那顆障日眼不為人知的,真正的所藏之處。”
“這麼說,你找到了?”
“找到了,所以我才換掉麵容,逃離了魊界。”
“嗬嗬嗬嗬,好,很好,不愧是我的人,夠隱忍,也夠聰明。”萬俟傷凝視著落花風,很是讚賞地淡淡一笑:“那麼告訴我,你忍辱偷生,對我虛情假意了這麼多年,究竟查到了什麼?障日眼它到底在哪兒?”
落花風無語地瞅他一眼,再悠然一個抬眼,看向殷嚀:“臭丫頭,注意聽好了,你能利用的時間不多,不過站的位置不錯,在你頭頂的右上方一丈開外,有一塊拳頭大小的墨青色石頭,搬開它,裏麵就是……”
不待他將話說完,殷嚀已然拔出腰間匕首,扭身向右上方攀爬而去,而萬俟傷則已驟然色變,目光強冷地將身一閃,衝著她揮手就是一道射空而去的金光殺魂咒!
落花風和破早有準備,立刻挺身上前,出招相抵,魑界三老自問不是萬俟傷的對手,相視一眼,幹脆繞其身後,連連偷襲圍攻。
一時間到處咒影狂嘯,急怒不已的萬俟傷見殷嚀正將匕首紮進石縫,引身攀到了藏寶之處,正要去搬開石頭,不禁一聲疾喝,衣袍跟著倏然震起,暴出一道凜冽狂飆的血咒,在掀地而起,猛然迫開眾人的瞬間,他的人已然向著瀑布山崖處衝身躍去,落花風眼神一暗,十年來的隱忍成敗,在此一舉!
攔不住也得攔,擋不住也得擋!!他暗一咬牙,與破同時從兩邊包抄,猛地一個掠身飛縱,死擋過去!萬俟傷轉瞬之間便被一片咒影與刀光籠罩,然而,此時的殷嚀己扒開了石頭,正向藏寶處伸手探去,那是他的障日眼,是維係整個強大魊界的重要基石!沒有人可以碰它,沒有人!!
萬俟傷眼瞥著殷嚀攀附在山崖上的身影,心中真是驚怒狂湧,於急切中立刻跟著一個分手劈掌,揮咒衝天,向阻擋他的二人猛劈而去!破見他來勢凶猛,連忙收刀轉影,於殺氣中一個堪堪閃過。哪知落花風卻在這時,目光倏然沉寒,竟也不避不讓,硬生生挨了萬俟傷一掌,那血咒掌剛勁威猛,極是霸道,但聽得落花風胸肋處猛地傳來一聲骨裂,一道鮮血頓時從他被瞬間擠壓的胸腔內狂噴出口,而此時的萬俟傷已然旋身,在逼開兩人的同時向山崖上的殷嚀直接揮去一串劈山裂石般的血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