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嚀的心突然因這念頭而一陣陣地狂跳起來,臉上更是通紅,低了低眼,她像一隻得了病的貓,麵對著他,卻緊張地看著地,聲音低而微顫:“那麼……那麼……我……我能幫你什麼?”
喘息中的破瞥她一眼,幾秒後,忽然將身轉開,一邊向不遠的梅林中走去,一邊淡然輕道:“呆在那兒,別動。我一會兒就好。”
殷嚀一怔,沒懂他什麼意思。
隻見他走到不遠的一塊山石後,半靠在那裏,低頭似解了下衣帶,然後從那裏漸漸傳來些聲響,和破明顯在壓抑的一聲聲有節奏的低喘。
她才目光一散,緩緩怔怔地轉開身去。明白了。
他……是在……自慰,用自己的手去,勉強完成發泄……
嗬嗬,原來,還真是有潔癖啊,就算身邊放著個女人,都不想碰,寧可自己……
殷嚀垂了下眼簾。笑。
看來,他是真的死了心,所以,就算是中了蠱,就算自己能做解藥,她這個人,他也是不屑用的。潔身自好,是他一慣的風格對不對?何況,他還準備向煙陌她爹求親,如果跟自己搞出個不清,就算是出於無奈,與他眼裏的“蕩婦”勉強苟合了,可從心理上講,他也還是不能接受的吧。
呼吸急促了一下,再深吸口氣。
好,很好,真的很好,這不就是自己當初的設想嗎?斬斷彼此的未來,相忘於千年遠隔的時空……
隻是破,他還真是一個從來不懂得用借口,來放縱自己的男人啊。
殷嚀看了看天,想笑,可……可是為什麼,身後男人那一陣緊似一陣的呻吟喘息,卻偏偏不肯放過她,偏要一下一下地揪著她的心?
原來破,你對我,真的已是如此……厭惡……
曾經的你,你眼裏的光,那光裏的激情與愛……
真的可以那麼快的,煙飛雲散……
是……真的不愛了嗎……隻是一個謊言,隻是一夜的出軌,就這麼容易讓你遺棄……這樣的結局,我到底是該欣慰,還是失望?
她笑,漸漸蹲下,因為腿一直在打抖,站不住。而目光,則一直一直地看著地,雖然越看越模糊……
也不知過了多久,身後的破終於在那樹後釋放了出來,在低低的幾聲吟喘之後,便再也沒有了聲響。
她連忙仰起頭,使勁地眨了眨眼,將眼裏的朦朧飛快趕開。
左右看看,殷嚀突然從懷裏掏出公公鳥,在鳥疑惑不解的目光下走到一棵野棗樹前,然後將它卡在樹枝杈上,再後退幾步,壞笑著瞄了瞄。
“喂喂喂,那個主人,貌似鳥爺我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吧?你……你、倒底想幹什麼?”公公鳥心裏沒底,看著她,有點迷糊,又有點結巴。
“沒事做啊,用你當靶子練唄。讓我試試看哈。不要亂動,亂動紮上你,可不能怪我。”殷嚀掏出匕首,眯了下眼,做飛甩前的準備動作。
“那我……我不亂動,你還是紮上我了呢?”
“也不能怪我。”
“為……為什麼?”
“因為你躲閃的能力太差了啊。”殷嚀歪頭,眨眼。
“啊?不要啊!!!“公公再也忍不住了,一聲慘嚎:”我說主人啊,你無聊可以做很多別的事嘛,為什麼要用一隻可憐的鳥來開、開、開刀?你知不知道像你這個年齡的女孩子,完全可以去泡泡帥哥,吟吟詩、弄弄草,談談婚、論論嫁什麼的,不帶這麼殺鳥拔毛,驚心動魄的吧?”
“你在嚎什麼?”身後,突然傳來破冷淡的一問。
殷嚀像是根本沒有對他剛才的事有所察覺,一回頭,笑:“我逗它玩呢。你的蠱,解了?”
“恩。”破沒有看她,徑直走過,順便扔下一句:“把鳥帶上,封了它的嘴。”
“喂喂,喂喂!!我抗議!!抗議!!為什麼要封我的……”鳥正想反抗,突見得破緩緩回頭,冷冷瞥向自己一眼,胸前高漲的氣焰頓時一個泯滅,連忙怯怯地看著他,低聲:“那個……人家那個不叫嘴,明明叫喙的好不好?”
破轉頭,繼續走在前麵:“下一關是障日潭,我們要集中精力,不惜一切代價,找到障日眼。哪怕最後隻剩下一個人,或者一隻鳥。”
“呃,如果隻能剩下一樣,那麼建議還是剩下鳥,比較人道。”公公鳥翻了翻白眼。
他看了那隻鳥兩眼,卻始終都不肯看自己一眼。
殷嚀一邊想,一邊低了低頭,笑。然後從樹杈下取下公公鳥,看了看它,再抬眼,琥珀色的眼裏,是前麵那個男人冰冷堅挺的背影。
“好的,如你所願。”她自語,微笑。
淩空,一帶高約三十多米的銀白水簾,正單薄地自山縫間飛落直下,發出淅瀝不斷的水聲,卻遠遠稱不上是轟鳴。
這就是黃月茵所稱的瀑布?
殷嚀有點懷疑地仰麵,將高空中的那簾薄水上下一個打量。說它是細流,可能有些不公,但要說它是瀑布,又實在有些勉強。不過,瀑布雖然細小,但卻依然隨著山風,向四麵濺去層層水霧,濕黑著周圍的山岩。殷嚀與破站在不遠的巨石上,仰麵看去,隻覺得那瀑布弱小的實在有些不夠真實,然而,飛濺到身上的冰涼,卻是無庸置疑的點點濕淥。
這小小瀑布的腳下,便是一潭碧水,它聚積的麵積不大,在收了瀑布飛瀉下來的水花之後,便很快凝成了一麵深不可測的黑綠鏡影,偶然,有什麼在中間擺動,甩起道道漣漪。想必,便是黃月茵口中的那種怪魚。
破站在潭邊,沉吟半晌,再漸漸地將身俯下,身影,在倒影入水的瞬間,那潭水中,突然便激烈起來,有水痕開始紛亂湧動,似在焦急著什麼。緊接著,一片閃電般的影子從水中猛地飆射而出,向著正在俯身的破直襲而去!
破倏然一閃,一個揮手,刀光護身的銀霜掠後,幾條體態尋常的魚,已隨之斷身落地,在他站立的腳旁,神經抽搐著掙跳幾下,終於沉寂。同時,漸漸有一塊塊的紅斑從死魚身上隱現,不消幾秒,整個魚便如一隻魔鬼的化身,現出了可怖而鮮豔的血紅毒斑。破伸出圓刃刀鋒,猛地一下剁了魚嘴,再拾起細看,卻見那魚嘴裏,竟長著陰森森一排無比鋒利的鋸齒尖牙。
黃月茵說的不錯,這樣的牙,完全可以穿透牛皮,更不要說是人了。
破從衣袖中掏出一個小瓶,將其中的一些粉末倒在了那幾條死魚的腹中,再甩手扔入潭中,立刻,如鏡的潭麵上又激起了兩秒的爭食騷動,轉眼,那些死魚立刻便被自己的同伴啃食的無影無蹤了。
“是什麼,毒藥?”殷嚀看了一眼破。
“恩。”破目不轉睛地盯視著潭水,然而,那裏並沒有出現他想要的結果。
“不好辦,這些魚居然毒不死。”破搖了搖頭。
難題,就這樣擺在了兩人麵前,潭中有這樣凶狠的怪魚守著,如何能夠下去?
“我就奇怪了,萬俟傷將障日眼放進潭裏,這些凶狠的魚,他自己就對付的了嗎?若是他要用到那障日眼,又該怎麼取出,即不傷及自己,又不傷及那些怪魚?”殷嚀的聲音在瀑布的水聲中低回,又小又飄,但是破,卻聞之一怔。
是啊,萬俟傷這麼做,固然可以讓那些想盜取聖器的人或知難而退,或葬身魚腹,但是他自己呢?難道他就沒有想過,自己怎麼能從潭裏取出障日眼?
一定,一定是哪裏,被自己疏忽了。
破閉上眼,念頭飛轉地一陣凝神思索。
“本座是主伺聖器,不過,也隻是在這障日窟中調動巫獸,伺守障日眼而已,並沒有機會親自去潭中接觸它……”這是黃月茵的聲音。
“我希望你能有時間想想,我們突然變小這件事,我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如果我們真的是突然縮小,沒理由衣服還這麼合身,對吧?”這是殷子楓的提示。
……
“讓我們從頭想一遍,”破繼續閉目,沉靜地凝了下眉:“首先,這裏的確古怪的有些離譜,黃月茵說,因為萬俟傷的障日眼太過奇異。所以任何進入的活物,都會因它,而在這裏縮小……但是……正如殷子楓所言,為什麼我們縮小了,衣裳卻依舊合身?甚至,我們可以再想一層,為什麼我們縮小了,腳下的沙粒卻沒有跟著變大?除非……”
“除非是……我們並沒有縮小,而是這裏的東西,不正常,它們要比外麵世界裏的大幾倍。”殷嚀看向他。
破的目光在沉吟中倏然一陣靜靜流閃:“如果是這樣,那就能解釋通了。現在。我們先假設這個立論是對的,那麼,從這裏,我們至少可以得出兩個結論,第一,萬俟傷對屬下說的話,有水分,至少,絕對不會是真相的全部;第二,這裏麵的動物與植物,都被全部異化了,隻有這樣才會長得無比巨大。可問題是,是什麼異化了它們?”
“障日眼?”殷嚀看向他,在疑惑中揣測。
破沒有回應,而是一動不動地盯視著麵前的那處深潭,片刻之後,方才突然開口:“據我所知,自然界中,能對動植物起異化作用,受眾 最大的應該就是放射性物質,一些具有核衰變能力的物質,產生出來的放射線,能夠促使細胞裂變。還記不記得1986年的蘇聯切爾諾貝利核電站發生的爆炸?那次核泄漏之後,在受放射線汙染的無人區內,曾出現過大如獵狗的老鼠,科學家認為,這是因為有超500rad以上的大劑量放射線存在,它們改變了老鼠正常的細胞分裂。”
“你的意思……那個障日眼……其實是……是一種類似於鐵礦石的具有超強量的放射性物質?”殷嚀沉吟了一下,有點明白了。
“這個目前沒有辦法確切證實,但是,它是我目前能夠想到的惟一符合邏輯的可能。如果成立,那麼緊接著,我們就會得出第三個結論----”破的目光越來越深。
“那個障日眼,很有可能根本就不在這深潭之中?!!”殷嚀的雙眸,頓時一片恍然瑩閃。
“對!因為放射性物質如果在水裏,它的放射量會被水封閉,比如美國在處理一些核廢料時,一半深埋,一半會沉進深水。萬俟傷要想維係住這裏各種動植物的變異反應,就絕對不會把障日眼放進深潭。”破一邊說,一邊抬頭,目光向四周不斷遊尋。
“就是說,他告訴別人,障日眼在潭水之中,根本就是謊言,是煙霧彈!是指鹿為馬,他要讓那些想破壞障日眼的人圍著這潭深水苦思冥想,殫精竭慮,要麼投身喂魚,要麼無果而終,而真正的障日眼,其實根本就不在人們認為它在的地方……”殷嚀也不覺將目光投向了潭水四周,充滿疑惑:“可問題是,它,又會在哪兒?”
“嗬嗬嗬嗬!!萬俟傷你這老賊,真以為我們沒本事追進來嗎?!”一個女子暴虐的聲音突然打斷了兩人的沉吟了,自不遠處淩空傳來。
魚枕月!!
破在閃過這念頭的下一秒,猛地一把將殷嚀拽過,正欲帶著她一路狂奔地向著山石岩後躲避,哪知卻已自不及,幾道炸雷般的咒影頃刻閃出,一連串地直直撞上山體,崩裂出無數碎石,向著山腳下的他們砸來。破眼見來不及躲,揮掌就是一道白咒,在將那些當頭撲來的碎石旋衝開去的同時,猛地一個擰身,將殷嚀閃電般地拽進了那抹高高的,一道淩空掉落,稀疏嬴弱的瀑布簾後,同時與她盡可能地將身體擠貼山壁,盡可能不引人注意地躲靠不動。
“嗬嗬嗬,你這半張臉的醜八怪,以為跟魑界聯手,就能闖我禁地,壞我神力嗎?真是不自量力!!”這正是萬俟傷桀桀冷笑的聲音。
“萬俟傷,你以為用巫咒壓人,便是萬能的嗎?爾敢派人盜取魘、魑兩界的聖物,便是與天下所有人為敵!”另一個從沒聽過的聲音慷慨激昂地大聲喝起。
“哼,廢話真多,且讓本孤滅了你們喂魚!”萬俟傷對盜取兩界麵具的事也不爭辨,冷哼一聲,頓時有震天的響動乍起,一時間亂石如雲,連那如溪的瀑布也在半空中打起抖來。聽那激烈,這巫靈三界必然已合夥動上了手。
殷嚀在水簾後扭頭,看了看破。
瀑布稀薄,他們遲早會看到這裏有人,如今正打的天動地搖,是不是該趁亂先另覓一處隱身之地?
破收到了她眼裏的詢問,什麼也沒說,而是微一仰頭,向上抬望,目光在瀑布後的山岩峭壁上打了幾個轉。
正自沉吟著想對她說些什麼,卻猛聽一聲慘叫,幾條血影居然自他們倆人的視野之外狂跌而來,有兩個撞上了山體,幾乎是稀爛著從那上麵蜿蜒而下,另一個則口吐血沫,一頭栽進水來,大瞪著眼,噗噗有聲地一邊吐著血沫,一邊仰麵抽搐著直直看向躲避在水簾後的殷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