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隨即運起掌風,衝著那堆衣物猛然一掌劈去,一股強大的白咒刹那如雷暴起,眨眼,那堆衣物便被震成了一片片極小的碎布。
“你們想怎麼做?”黃月茵疑惑地看向破。
“很簡單,拋灑這些碎布。”破的回應很簡潔。
“如果拋出去的碎布突然化成灰,無疑那就是死門,如果從半空飄落在地,沒有任何改變模樣,就說明安全,我們隻需這樣一邊灑一邊找,最後,就一定能夠找到那條正確的路。”殷子楓看看手裏牽著的黃月茵,微笑。
一把把碎布,從殷嚀和殷容的手上向四周撒開,半空中,頓時落下無數塵埃,隻有向西的那麵沙上,落下了碎布,有兩人並肩的一道寬窄。
眾人相視一眼,小心地踏著那些落地的碎布,前行。
“等等,你們……這是去哪兒?”身後,是那個魑界梟人不知所謂的慌亂一喚。
“去要去的地方,”殷嚀側頭,瞥了瞥他:“至於你,我想你可以繼續呆在那裏曬太陽。”
“但是俺……俺要跟你們一起。”那梟人眼巴巴地望著他們,咽下了一口不安的唾液。
殷嚀盯著他,半晌,突然一笑,點頭:“好主意。”
“……”
“喂,那誰誰誰,沒聽到我家主人的話嗎,還傻站什麼?”公公鳥站在殷嚀肩上,無可奈何地一翻白眼,晃了下鳥頭:“let's go!”
“啊?呃……”那梟人一臉惶恐莫名地向前看了看,再喃喃輕問:“來……吃狗?這裏……有狗麼?狗在哪兒裏?”
三秒後,某鳥的頭,已自栽進沙裏,隻露出兩隻衝天的鳥爪,在兀自不住地輕抖微抽。
一步,一步……眾人沿著那道落地的碎布,走出了大約三十多米,突然,殷容一抬手,止住眾人:“等等。”
“怎麼?”
“你們看,這是什麼?”殷容將一把碎布拋灑出去,隻見那些碎布落地的同時,突然自沙上現了一道道擴散的波紋,且神幻般地蕩起了一圈綠意,仿佛掉進水塘一般。
“是入口。”黃月茵的確定,令眾人心頭一鬆。
“竹淵?”
“對。”
殷嚀小心翼翼地伸腳,往那裏探了探,隻見腳尖所探之處,明明是沙,卻果然如池水般又是一陣漣漪,且無比奇異地蕩漾出了層層綠紋,可腳一抬離,那綠便跟著倏然隱去,依舊成沙。
“好吧,看上去還不錯,進去轉轉?”殷嚀瞅了眼肩上的公公鳥。
“恩,轉轉就轉,反正不要錢。”公公無所謂地閉了閉眼,然後,突然間鑽回她的懷裏,隻露出兩隻鳥眼,警惕地四下滴溜,不住張望。
“哼!動不動就鑽,” 掛在殷子楓衣帶上的玩具夢見狀,突然不屑地將嘴一撇,悄聲嘟囔道:“都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
殷子楓淡淡地瞥她一眼,夢連忙低頭。
殷嚀哪曉得身後有人在嘀咕什麼,隻望著前方那處詭秘之地,定了下神,再舉步踏去,卻見腳下的沙漠,竟在她踏入的波紋中,突然奇跡般地湧出一股綠,隨後迅速向外蔓延,同時飛快地冒出了一圈高達肩頭的奇異植物,一叢叢,如野草般翠綠如玉。
殷嚀在陷入這圈茂密綠色的刹那,不禁一個下意識地詫然止步,回頭向身後望去,隻見殷子楓等人也正自一個接一個地從那片齊肩的植物中淩空踏入,穿身而現。
“哇哢哢,這是什麼現象?迷陣?幻覺?綠化帶?”公公鳥不禁從她懷裏探了探頭,左顧右盼。
“這就是竹淵。”黃月茵對那隻大驚小怪的鳥很是不以為然。
殷嚀聽聞,一邊好奇地瞧著四周,一邊扯住殷容,繼續前行,然而,隨著她們一步步的踏入,耳邊竟一片片地發出沙沙聲響,周圍那些植物居然如錄像帶中的快進鏡頭,一陣迅速地繁衍生息,轉瞬就在無邊的沙漠中鋪開了一片密密麻麻的“蘆葦蕩”。
“哇,好神奇哎!”小涼忍不住邊走邊歎:“怎麼感覺跟進了網遊似的?要是再冒出幾個大BOSS,那就更刺激了。”
“大包子?什麼大包子?”這回聽不懂的是黃月茵。
“就是怪,大怪物,能吃血的那種。”小涼聳聳肩,開始陷入對網遊的無限懷念:“相信我,有些大BOSS很厲害的,如果沒有兩個以上的自創技能,那就隻有被秒的份了。”
“大怪物麼?恩,不知道那個算不算?”玩具夢一個筋鬥翻到片碩大的綠葉上,指了指前方。眾人順勢看去,卻見一根又粗又高的綠色圓柱,正在前方不遠的濃綠中,一節節地向上竄升,不但沿著那根綠柱在魔術般地快速分叉,還在枝條上大片大片地抽枝開葉,積擁成簇。
“……我說,那玩意怎麼那麼像竹子啊?”殷嚀一邊走一邊仰頭,望向還在不斷擎天而去的那根綠柱。
“不是好像,它根本就是。”黃月茵風回答的雲淡風輕:“而且,我們還得爬上去,在竹子的頂端找到一株蘭草,從那蘭花的花蕊裏進去,就是下一障----蘭腹。”
“啊?”夢差點從葉子上一跤摔下來。
“哇!”公公鳥雙翅捂喙,把小眼驚歎到了最大。
“不是吧,我怎麼越聽越頭暈了呢……”殷嚀無奈地看看殷容。
“……”
“竹子?”破微一顰眉,指指身邊那些高大奇特的植物:“你該不會告訴我,它們不過是些很普通的草吧?”
“對,的確是草。”黃月茵很確定地點點頭。
眾人這回徹底無語了。
“萬俟傷說,他的那顆障日眼可以將進入百障窟裏的人全部變小。”黃月茵的聲音十分淡定:“所以,正如諸位現在看到的,這些草和竹子才會如此之大。”
“變小?什麼意思?難道我們現在都縮水了?”殷容不可思議看看眾人,再看看周圍那些足有1米多高的“草”。
“哇噻,原來是小人國哎!!”小涼興奮地張開雙臂,看天,轉圈:“我們居然才比草叢高一個頭啊!”
得,這回有得玩了。
“那個……我們現在這麼小,是不是很脆弱啊?”公公鳥瞅瞅眾人,小聲輕問。
“不是很脆弱,而是相當脆弱,”殷嚀不禁歎了口氣,搖搖頭,再看向黃月茵:“那我們這副小樣兒,到底得持續多久?”
“隻有將障日眼從潭水裏撈出來,這百障窟裏所有活著的人,才會在轉瞬之間回到大風口外,身高也才能跟著恢複。”黃月茵的回答,令眾人一片沉默。
“恩,聽上去蠻挑戰的,不過師兄,我們突然縮小了,這……可能嗎?”殷嚀不禁抱臂歪頭,疑慮地看向殷子楓。
“從理論上講不通。”殷子楓沉吟了一下:“難道,又是幻覺?”
“無論是什麼,我們都隻有繼續。”破一把撥開草叢,率先來到那根直徑足有十幾米的竹子底下,仰頭,拍了拍那竿竹身:“小涼跟我,先上。”
殷子楓看著殷嚀和殷容,衝那魑界梟人擺了下頭:“你們跟他在中間,我和黃姑娘斷後。”
殷嚀心下明白,師兄對那個梟人並不信任,所以要將他夾在中間,以免突發意外。遂與殷容相視一眼,點了點頭,再抬頭看去,卻見破已自用鋸齒圓刃紮住竹身,引身攀去了6、7米,而小涼則急跟在後,借著身形小巧,徒手在竹節與圓刃砍透的破痕上靈活地飛爬起來,那身手,連一向攀屋走壁的殷嚀,也不禁為之暗自驚歎。待到二人攀上十幾米的高處,方才拿出繩索,一頭係住竹上的枝條,一頭向下扔去,殷嚀與眾人扯住那繩,一口氣爬上去百十多米,那梟人已自受不了了,雙手緊抓著繩索,歇住,一個勁兒地大喘特喘,殷嚀見狀,隻得跟著停下,無奈地看向他:“我說大哥,要麼繼續,要麼跳下去,總之,別擋我們的道,OK?”
那梟人抓著繩子往下看了看,卻見腳下竟是一片涼風嗖嗖,深淵般的空曠,這要跳下去,根本就是肉醬。想罷,暗抽一口冷氣,隻有咬牙,準備繼續攀爬,哪知寂靜中突然聽得啪啪一陣斷裂聲起,整個碩大的竹身,竟隨之震動起來,震得最前上麵的破腳下一個滑空,身子刹那便懸吊在了半空,隻有右手,還緊握著圓刃,紮進竹中。而下麵緊跟著他的小涼,則全靠手腳攀爬,一震之下,沒有防備的他瞬間被震離竹身,翻身欲落,殷嚀和殷容立刻同時出手,一把拽住了他的腳脖,哪知還不等抓穩倒吊在半空中的他,又一個劇烈的震動,伴著啪啪作響的巨聲,直襲而來。一時間,半空中震下許多竹筏般大小的竹葉,衝著眾人劈頭蓋臉地飛砸下來!!
“小心!”殷嚀大叫一聲,然而,小涼的一隻腳已然從殷容拿捏不住的手裏震落出去,眼看著無數碩大的竹葉飛落砸來,殷容已自顧他不及,一手抓住繩索,一手揮擋著頭上撲來的那片片呼嘯。
“姐姐!”小涼頭衝下,全身隻憑一隻腳,吊掛在殷嚀的手中。
“上來!”殷嚀咬起牙,一手抓繩,一手死死地拽著他,幾片巨葉,跟著飛落而來,有的砸向眾人的頭,有些劃破了眾人的皮肉,一片血濺紛飛的混亂之中,小涼猛地將身一挺,引體向上,順勢抓住了殷嚀的臂膀,哪知一抓之下,卻是一片潮濕的鮮血。
“姐姐你受傷了?!”小涼緊附在殷嚀的半邊身上,擔憂地看了看她。
“沒有,是別人的血。”殷嚀話音剛落,抬頭便在巨竹不斷的震動和竹葉的紛飛中,瞥見了破正向下麵,倏然投來的一眼。
“上去,跟著你二叔。”殷嚀自然明白,那一眼是為了小涼,而不是她。
“姐姐你真的沒事?”小涼一把抓住繩索,準備上攀,又忍不住回頭再問。臂膀受傷,這在如此高強度的攀爬中,絕對足以致命。
“知不知道你有多羅嗦?簡直跟那傻鳥有得一拚。”殷嚀不禁給他一個白眼。
小涼釋然一笑,正要爬時,卻聽那個梟人突然一聲驚疑大叫:“直娘賊!那……那個……那個……”
不等他那個出下麵的話,殷嚀已在抬頭中,望見了巨竹上方離自己不到五十多米的那處地方,那裏,正啪啪地裂出一大條縫,縫隙中,一個漆黑與豔綠雜合在一起的古怪東西,正自緩緩軟軟地鑽將出來!
“快說,那是什麼?!”攀爬在最後的殷子楓猛地將手裏的黃月茵急急一拽,低問。
“咦?怎麼會?白天它是不出來的呀,怎麼會……怎麼會這樣?”黃月茵也似大吃了一驚,不覺怔怔然愣神自語。
“姑奶奶,那到底是什麼啊?水發蘑菇?”眼看著那個古怪從竹縫中擠出的越來越多,越來越大,小涼實在忍不住了,衝著下麵的黃月茵,奇問。
“那個,就是你一直在期待的大包子了。”黃月茵回過神來的同時,禁不住仰頭一歎:“天曉得,它怎麼會改了性子,這個時候出來。”
“二叔小心!!”小涼見那物在從竹縫中完整鑽出的刹那,竟突然如吹氣一般鼓了起來,轉眼,便赫然鼓成了一隻死盯著眾人,黑皮上詭畫著幾條鮮豔碧紋的金眼大青蛙!!
“金眸?原來它已經修煉到了第三層,怪不得連白天都能出來……大家小心,這是蜮界正在褪皮,準備修成人形的巫毒獸!!它全身都有劇毒,千萬碰不得,一觸即死!”黃月茵的聲音明顯有些緊張微顫:“還有,它的舌頭……”
然而,不等她將話說完,那隻巨蛙居然盯著眾人,突然現出了人類才有的詭異一笑,笑的無比妖媚,就在它那妖媚一笑的咧嘴之間,突然射出了一條長長的血紅,飆血般地衝著破,疾襲而去!
破緊盯著它的瞳孔猛地一個散大暗黑,腳下一踩竹節,右手從巨竹身上“奪”地拔出鋸齒圓刃,左手同時跟著摳住刀刃在竹上紮出的那個窟窿,然而,僅此眨眼之間,青蛙的舌頭已然提前一步顫射上了破的右臂!但聽得嘶啦一聲焦煙冒起,破被蛙舌纏住的衣服,瞬間腐蝕成黑。
眾人在下麵看得真切,情知那舌上必有劇毒,正自心驚,卻見一道冷冽的光華隨著破震臂一絞,無數鮮血碎肉,竟如煙花般,隨之一串刹那綻放,刀鋒如鑽,隨著那毒蛙短暫而可怖的一聲怪叫,噗地削去了那隻毒蛙的半個腦殼。
刹時間,一片血落、葉飛……
破,倏然收刀。
竹上的毒蛙,含著一絲詭異的慘笑,盯著他,漸漸地將身一歪,終於從高空中栽了下去。世界,終於在狂震過去的幾片零落中,緩緩悠然地,沉寂了下來。
“二叔!”小涼看一眼摔落下去的那隻死蛙,仰頭向上:“你沒事吧?”
“有事,”破的睫毛,淡然一垂:“衣服破了。”
殷嚀聞聲,不禁將目光怔怔地移上手裏那根緊拽的繩索上,望著它,無聲地顫了幾下睫毛,再後怕地閉了閉眼。
“怎麼……你……你居然沒有中毒?”黃月茵無比詫異,不敢相信地仰頭望他:“蟄竹蛙的舌頭可是它全身最毒的地方,上麵的黏液,隻消一點點,就能殺死十幾匹馬!你……你又怎麼可能沒事?”
“失望麼?”破側目,瞥她一眼,繼續上攀。
黃月茵被他突如其來的反問噎得一怔,轉眸,正對上殷子楓剛剛從破那裏收回的若有所思的一道目光,與微笑:“我想,我已經猜到幾分了。”
“什麼?”
“落花風的那個琥珀膽,看來它還真是厲害,可以百毒不侵。”
“琥珀膽?那可是蜮界的異寶,隻有兩粒,他怎麼可能……”黃月茵無比詫異地看向殷子楓。
“走吧。”殷子楓一笑,不再做答,眼裏卻幽黑著深不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