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公公鳥怔了一下,不確定她在問誰。
“我在問你呢,你怎麼好像有些不開心啊?”殷嚀的聲音有些輕飄飄的,百無了賴。
“有沒有搞錯?就鳥爺我這副德性,怎麼開心?”“綠脖子”的鳥,翻眼看了看天。
“就是把脖子拉長了點,有什麼,緬甸的長頸族女人還是用鐵環套脖子呢,你看看人家天鵝,長著那麼長的脖子,多美啊。”殷嚀說的慢條斯理,沒心沒肺。
“我拜托大姐你了,咱……咱還是不整形了好吧?”公公鳥僵直著脖子,拿眼瞅了瞅這個被自己死皮賴臉糾纏著,跟隨著,然後不斷想著法子虐待自己的壞丫頭,幾近哀求。
“誰讓你不去跟夢鬥嘴,偏要跑來纏我,自己找虐。”殷嚀低頭,仔細地穿插著手裏的草莖。
“我是看你一個人孤孤單單的,於心不忍好不好?話說你最近又怎麼了?一路上都懶得說話,也不理鳥爺我了?”公公鬱悶著眼,脖子轉不動,隻得拿眼珠,滴溜溜地瞥向她。
那幾根染著幾點綠色草汁的手指,聞語不禁一頓。半晌,方才繼續著手上的纏繞:“你說,那些撲火的飛娥,是不是很傻?”
“當然,傻透了,那不是自己找死麼?見點光就往上撲,也不看看是光還是火,滋溜一下就被燒沒了,隻怕到死,都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吧。”
“……”
“怎麼了?怎麼突然問這個?”
“嗬嗬,我想,我就是一隻那麼傻的飛娥。”殷嚀放下了手裏的草環,沉吟著抬起眼簾,再怔怔地看向某處,一個低語,苦笑。
哪知,嘴角上的苦笑還未消褪,腦後,已疾來一道暗風。殷嚀原本懶散的眸光反射性地刹那一閃,手握匕首的寒鋒,已閃電般撥掠而出!!
鳥飛、殺氣、寒光……還有撲麵那隻早有準備,飛快格擋住她的手!那是一隻有力的,男人的手,在擋住匕首的瞬間,反手一把將她的手腕扭過,順勢猛地一拉,轉眼便拉進了一個深深的,充滿思念、愛戀,以至狂野不羈的懷抱,耳畔上,同時附來了男人低低一笑:“嗬嗬,飛娥?怎麼,不做傻豬了嗎?”
殷嚀聞聲,刹那怔然,身子在對方的懷裏一僵,不敢置信,又似已盼千年地一個仰頭,而望。
這一望,仿佛抬頭後仰中的索吻,令對方一路上餐風露宿,冰冷沉默的嘴唇,刹那間崩裂燃燒,狠狠地捉住了她,和著男人衣上歸心似箭的仆仆風塵,沾著花架上的綠意盎然,一下下地在彼此的濕潤中不住索取、貼合、吸吮、輾轉……
這是一個豹子般的男人,在他從隱蔽中襲出,獵向渴望的時候,可以用他冷酷又充滿著尖銳深刻的原始激情,席卷一切!
“哇哢哢!!哇哢哢!!”剛剛被驚飛而起的公公鳥直到此時才回過神來,一邊直伸撐著脖子,一邊站在花架上,衝著擁吻在一起的兩個人又煽翅膀又跳嚷:“色狼色狼!!你這色狼!!又來突然襲擊!又來欺負我家主人!!不可以!!不可以!!快來人哪!!快……”
哪知它後半句還未成音,不堪其擾的破已閃電般地從旁邊抄過一隻竹篩,衝著那鳥當頭扣下,一任它罩在下麵。轉著圈地不住蹦達、悶叫:“唔……天怎麼黑了?唔哢哢……放我出去……色、色狼……”
破完全不理那鳥的掙紮,隻在下一秒中,將懷裏的殷嚀深摟著順勢一旋,她無助後仰下去的上半身,便輕易地被他壓倒在了那個正自激烈撲騰的竹篩上。
“小千,”眼前,是男人倏忽俯來的臉,是他一慣冷冽的唇角上,玩味般勾起的一抹暗魅輕笑。而目光,則是那麼的深邃、閃亮,在凝注向她的同時,分明帶著幾許調侃和某種探尋欲要的暗暗企圖:“為了能讓這個‘色狼’名至實歸,我,是不是還應該再做點什麼?”
殷嚀的目光,在微微一顫的睫毛下,怔怔地探尋著他,仰望著他。
麵前,是男人強勢的擁有,和那雙欲假又真,貌似玩笑其實卻寫滿愛與熱忱的晶亮眼睛。看著這樣的破,他雙眸中這樣的珍視、小心、試探與狂熱,這些天來,在殷嚀心底深處一點點一滴滴積壓起來的那些難過與不安,此時突然如火山般無比尖銳而絕望地噴湧而出,化作了一股無法釋懷的悲哀與劇痛。
他,還以為彼此有愛,就能夠擁有,是嗎?可是破,沒有了,我們的未來,最終會被時空分割在永恒的兩端......
隻是,為什麼命運為什麼要這樣殘酷?為什麼一定要讓我自己,將到手的幸福,再親手葬送?
一絲苦澀的笑,刹那間堵在她的咽喉深處。說不出話,隻有抬手,默默地按住他,按住他意欲向自己身體更深處獲取的手指。
仰望。
她要在仰望的深深凝視中,把這一刻的破,這一刻還在深愛著她,對她還沒有裂隙、沒有怨念、沒有鄙視、沒有厭惡的破,深深地印在自己的腦海深處。
以後,他再也不會用這樣的目光,看著小千了吧?再也不會有這樣的欲望,想要她了吧?在她說出那個謊言之後,在一切都被打碎之後,以他的自負剛強,寧為玉碎的潔癖,隻會將她棄之如敝屐了吧?
“小千?”破的目光,在她蒼白的臉上,疑惑地探尋了一下,最終,有些失望,有些無奈,但還是更多隱忍地點了下頭,將她輕輕放開:“好吧,你不願意,我不做就是。”
殷嚀無語,隻將目光,默默貪戀地汲取著他,汲取著他臉上、眼中,對她的每一點包容與愛戀。
從竹篩上拉起她,破,深吸了口氣,按壓住滿心瘋長的相思狂草,強顏一笑,故作輕鬆般地道:“看來下次,應該先喂些春藥給你。”
“破。”殷嚀在望向他的濕閃目光中,忡怔著,抖了抖睫毛。
“走吧,小亮他們還等在門外呢。”男人的眸中雖有黯然,不過,還是很遷就地拍了拍,再就手拉著她,準備向前堂欲走。
“破!!”殷嚀突然將心一橫,在將他驀地一把抱住的同時,將頭低低地埋入他的胸前,再閉目,發出沙啞苦澀的一聲吟喚:“不要走,不要!”
“……”破,緩緩垂眸,俯視著她陷在自己懷裏的那份掙紮,幾秒的沉默之後,方才低聲靜問:“到底怎麼了?告訴我。”
“對不起……破……”殷嚀像個做錯了事,又懼怕被人鞭打遺棄的孩子,說什麼也不敢看他,隻是死死地抱住破,就像在抱著她信念中的最後一點希冀,無望中的奢望:“我……我……我不是不想……而是……而是……”
破沒有出聲,隻靜靜地站著,在她的緊抱下,等待。
“而是因為……”殷嚀實在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怎麼才能將那樣一個毀滅性的謊言,刺入愛人的心口。無助的身子顫了又顫,顫了又顫,最終,她還是一硬頭皮,閉目,如中箭的鳥雀,死死地撲在他的身上,於瀕死中微顫著吐出聲來:“因為……師兄他求我!他求我給他一夜!就一夜,他便放了我,之後,便隻會以兄妹相待……真的,他真的是這麼親口答應了我的……破,你知道,我欠了他太多,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無視他的愛與付出,不知道怎麼才能戰勝內疚,與你坦然相愛……從小到大,師兄他從沒有要求過我什麼,隻這一次……隻這一次……我,隻能這樣償還……破,你聽明白了嗎?我現在……已經是個……女人了,已經把我的第一次,給出去了,給了他,整整一夜……”
寂寂。
“破……你說話呀,出聲……求你……”殷嚀如一隻不敢抬頭的駝鳥,將頭,抵貼在男人的胸上,雙手緊緊地,緊緊地揪拽著他的衣。
然而破,依舊一動不動地僵立。胸膛上的呼吸,從最初的驀然頓停,到後來的一下下急促難以壓抑的拚命長喘,再到,一片破碎零亂的輕顫,直至,微弱成線……
“小破……”阿紫在破快要崩潰的刹那,突然忍無可忍地發出一聲,似要將他的意識重新拉回理智。
半晌。
“嗬嗬,”破那顫顫微弱的呼吸,才終於幻化作了低低一笑,和微顫、苦楚又充滿揶揄自嘲的一聲輕問:“原來……如此……那麼,以他的手段,你的初夜一定十分銷魂的吧?在禿魂島上,你不就曾經折服於他的手段,很有感覺的嗎?”
殷嚀即使再有準備,也還是料不到破的舌頭會毒得如此刻薄,一把緊窒難言的苦楚,立刻疾襲入心。
“一夜?嗬嗬,兄妹?”破僵側著頭,拿眼深深地凝視著她,眼裏卻早已痛得暗不見底,嘴角上的諷笑,是他一慣的冷酷與絕決:“那一夜,從哥哥那裏,你這個妹妹是不是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與快感?怎麼,不敢回答了嗎?你的身體是不是快樂到了極致,在他身下輾轉呻吟,欲仙欲死了呢?說啊,回答我!”
回答你嗎?破,如果隻有這樣,才能斬斷我們之間的一切,如果隻有這樣,才能讓你活著回到媽媽的身邊,那麼,好,我回答你。殷嚀顫抖著唇,透過眼中晶瑩閃閃的淚光,怔怔地望向他,再,無比苦澀地吐出一個字來:“是。”
“是?”破用一種異常古怪的,近乎好笑的神情審視著她,打量著她,然而雙眸裏的痛,卻如錐在肉,在一點點深刻地收縮,直至縮成了一個暗黑的絕望,和驀然間放開了她的無邊苦笑:“這就是他要的一夜?!這就是你說的償還?!殷嚀,真不知道你是天真,還是貪婪;是愚蠢,還是聰明的過了頭……為什麼要用你的身體,去換取這樣一個可笑的,漏洞百出,連鬼都不信他會放手的諾言?!!你這麼做,到底是在償還,還是在不舍?自從在那次觀潮中領略到了他的手段之後,你其實就在暗暗渴望的對吧?渴望他能夠給你的那種快樂,所以,你也就不推不拒地借著這次償還之名,給自己了一個可以堂而皇之,享受他的理由對不對?!!”
“不對不對不對!!”殷嚀陡然一聲大叫,淚水,刹那便模糊了自己的眼,聲音,顫如落葉。
不對,我沒有,破,我隻是……隻是不要你死啊……
“不對?”破冷冷地看著她,腮幫在痛咬中堅硬:“真的不對嗎?你和那種虛偽、濫情的蕩.婦究竟能有什麼兩樣?!”
果然,他果然不能接受!不能接受這樣的我。
殷嚀猛地一個後仰,徹底無力地癱靠在了花架上,死死地盯視著他,嘴角上,突然卷起了一個絕望的,灰色的,沒有願望與明天的,嗬笑。
蕩婦?對,我就是個蕩婦,我不就是想讓你這想,這麼恨的嗎?可是破,為什麼我的心,還會這麼痛?這麼痛?!難道,在我的潛意識中,還是隱隱地希望你能夠因愛包容?希望你依舊能將這樣的我摟進懷中,說你並不在乎?可是,我又憑什麼還敢奢望?奢望你能一遍又一遍地原諒?從拒絕你的求.歡,到把你遺忘在生死邊緣,再到如今的背叛……
對我,對此時此刻的我,你終於還是厭惡了,膩味了,不想再要了對吧?可是,可是破……可是破,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真的這樣……絕決?
“哭了麼?原來你也有眼淚?”破伸出手指,含著笑,用一種尖刻的,冷銳如刀的嘲弄,輕輕地在她臉上,挑`逗般地勾住一粒淚珠:“可惜,這麼假的淚,一文不值。不用再作戲給我看了,你一次次的拒絕我,是因為想把你的第一次,給他對吧?是,我承認,我的床上技術肯定是沒有他好,我給不了你快樂,也給不了你高潮,那些隻有他才辦得到,天底下,隻有他是男人!我要不起你,我痿了,不行了,我認輸好不好?!!隻請你不要再這麼一臉淚水把自己搞成副小女人的委屈模樣,裝什麼貞潔了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