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亂世有賊 第二十二章 局中有局(2 / 3)

門外的殷嚀此時正無聲地靠著廊柱,閉眼,深吸口氣,再睜開眼時,眸裏終於閃現出了一絲堅定絕決的光。

既然已經決定,你,還在留戀什麼呢?她暗一咬牙,衝著那房門正要抬手去敲,卻不料殷子楓正巧拉開房門,正要踏步而出,兩人不禁在相對而視的刹那,倏然一定。

“嚀,這麼晚了,還沒睡?”殷子楓看著她發紅的眼晴,關心地揣測輕問。

“我……”殷嚀暗暗長吸了口氣,方才勇敢地抬起了那雙琥珀色的眼,堅韌而果決地看向他:“我有事,想找你談談。”

殷子楓目光幽黑地凝視著她,半晌,方才將她手腕一拉,輕道:“跟我來。”

客棧外的古道長亭中,月光搖樹,秋蟲知知。

夜風,輕拂著殷子楓修長飄逸的衣袍和殷嚀一低頭的柔軟劉海。

相立,無言。

半晌,殷子楓方在彼此的沉默中抬起雙眼,沉靜地看向夜空上的月:“想談什麼呢?”

“今天,你和容在客棧房裏的那些對話,我都聽到了。”殷嚀的目光先是低垂一黯,在殷子楓詫然望向她的同時,又多少有些不甘地抬起頭看他,像要否定什麼似地急急置疑道:“可是……又怎麼會這樣呢?當初接任務的時候,不是說,這次任務隻是為了幫助趙氏盜得紫嬰珠,而我們殷氏,要的隻是他們的高額傭金麼?總裁他又怎麼會,怎麼會……”

傻丫頭,就這麼不甘心,不死心麼?

殷子楓不覺嘴角一翹,目光淡然地轉向了夜空上的那輪清月:“怎麼不會?嚀,那可是一顆能讓人長生不死的神珠。古往今來,有多少帝王將相,夢想著能夠不死,趙恒和殷十七也不例外,如果沒有辦法延續生命,他們就算擁有再多的生殺大權,財富美女,又能有什意義?何況,殷氏與趙氏原本就在江湖是勢均力敵,彼此競爭,隻有你才會相信這隻是一次單純的合作。事實上,不要說是趙恒,就是破,對這一點也是同樣清楚的,隻不過,要完成這次任務僅憑他們趙氏的力量還的確不夠,所以趙恒明知十七對紫嬰珠有窺取之心,可還是硬著頭皮與殷氏進行了合作,這就意味著一旦珠子出現,我們和趙氏之間的合作關係就會立刻終結,轉而成為真正的對手,到那時,我們和破之間的搶奪搏殺,將會是一場無法逃避的血腥之戰。”

“可是……可是師兄,我不要!我不要那樣的自相殘殺,我不要那樣的反目成仇!!那顆珠子是破能把他的媽媽救出魔窟的惟一機會!!”殷嚀仰起頭,哀哀地望向殷子楓:“我們不要跟他爭,跟他搶了好不好?就讓破帶著珠子回去吧,讓他用那珠子去換回他的媽媽,你不知道,他的媽媽活得有多可憐……她在趙氏的瘋人院裏被關了十幾年,被破的那個變態父親折磨的神誌不清,天天都要忍受別人的肆意蹂躪,他們還把強奸他媽媽的鏡頭錄下來放給破看,用來威脅他,逼他屈服……”

“嚀!如果我們搶不到珠子,那就意味著這次的任務徹底失敗!回去之後,我們三個該怎麼向總裁交代?”雖然明知殷嚀此番相約的目的,可見她一心隻想著破,殷子楓的眼裏實在忍不住地浮上了些許氣惱,聲音也變得嚴厲起來:“你以為我們的所作所為能瞞得過他?你以為他會放過得我們?你以為那些完不成任務的同門都是怎麼變成屍體的?!”

“師兄……”殷嚀不禁心虛地低顫了一下睫毛,自知理虧的她,雖弱了聲息,卻依然堅持:“除了反目,我們一定還有別的辦法的,對不對?”

“別的辦法?”殷子楓不禁扭頭望向她,心裏有些微緊,可性感低沉的聲音卻平靜得不見一絲褶皺:“難道,你有?”

是的,我有。

殷嚀的眸光不禁在遠放中扯出了一線恍惚。

破曾經說過,既然選擇了愛,無論它能帶來什麼,都應該自己承擔。那麼如今,既然隻有這一個法子可以化解,可以周全,那就讓所有的不堪,從今天開始,由我一個人來背負承擔……

“嚀?”殷子楓探來的一問,將她方才飄飛的思緒重又拉回。

“師兄,還記不記得,在烏恒沮澤的那片積雪密林中,你曾說過,如果當年,我在去做出師任務,差點死掉的那天晚上,你能牽著我的手,就那樣一直不停地飛跑,跑到三國,跑出殷氏的控製,該有多好……”殷嚀終於緩緩地抬起了頭,那雙瑩瑩閃閃的眸,在月光下,閃著柔媚與怯怯引誘的試探:“那麼師兄,如果我們此番……真的不回去了呢?一起留在三國,你……是否願意?”

殷子楓的呼吸,猛然一滯。同時,心跳加快,有種從來不敢奢望的期待,突然在腦海深處,如煙花一般地燦爛而開,令他差點便將那“願意”兩字,急吐而出。

可是等等,他突然喉頭一哽,勒住了自己的聲帶。

這丫頭可是一隻時而糊塗,時而狡詐,時而呆掉,時而又會撒腿逃脫的貓,關鍵時刻,自己若把持不住,很可能會弄巧成拙,功虧一簣。

暗自定定心神,殷子楓垂下眼簾,將眼底的歡喜悉數遮蔽,沉吟了一下,再抬眼時,眸中已充滿了猶豫與疑惑:“不回去?你,確定?這個亂世太落後也太荒蠻,為了那個男人,值嗎?”

殷嚀見殷子楓並沒有一口回絕,而是在眼底遊動著些許猶豫,不禁慌忙上前,一把拽住他的袖子,目光,在誠懇中急閃著蠱惑,簡直都有點連哄帶騙的架勢了:“可是師兄,這裏雖然荒蠻,卻有我們一直想要的自由不是嗎?隻要不回去,殷十七就拿我們沒辦法了。擺脫掉組織,我們就在這裏做個普普通通的人,平平靜靜地生活在山水之間,不用再出生入死、提心吊膽、苟且偷生了好不好?”

“嚀,”男人漸漸凝黑下來的雙眸,俯視著她:“你真的就這麼……在意他?”

“我……”殷嚀的目光不禁被他問得一個忡怔,半晌,方才低了低眼,輕喃道:“我隻知道他不能死,我要他活著,活著回去,用珠子救出自己的媽媽,因為隻有她,才是破生命中,惟一不能放棄的人……”

“明白了,”殷子楓點點頭,目光暗黑,語聲深沉:“那麼,你準備怎麼說服他棄你而去?準備怎麼讓他接受,你要留在三國的這個決定而不橫加阻攔?”

他開始一步步逼她入局。隻要殷嚀能下決心與破決裂,從此留在他的身邊,那麼對他而言,生活在哪個時空,又有什麼關係?

殷嚀自然猜不到師兄此時心裏的算盤,反倒急切地希望,可以說服師兄與自己一起留下:“我會讓他對我死心,真的,我會讓他恨我,讓他明白……我……我根本就不配他的愛。”

“噢?”殷子楓的目光微微一閃,透出耐人尋味的光華:“你想怎麼做?”

“我……”殷嚀眼底的猶豫在眼簾上糾結了一下,終於還是低低輕語道:“我會告訴他說,你想要我一夜,一夜之後,與我,便隻做兄妹。而我為了能夠償還師兄你十年來對我的付出,從此能夠心無所欠地與他相愛,便和你……和你有了一夜的……那個……”

“……”殷子楓無語地怔了怔,突然抬起頭,遠遠地望向秋夜的天際,嘴角上緩緩地泛起一絲苦澀。而心,則在一下下地鈍痛難當。

嚀,為了他……你居然能想出這麼絕決心狠的餿主意……

我是該慶幸,還是難過?

“破是一個清高自負的人,又有潔癖,雖然這個謊言實在很蹩腳,但我隻有這樣做,才會讓他認為我又笨又蠢又肮髒,才會毫不猶豫地棄了我這自作聰明的殘花敗柳,”殷嚀低了低頭,苦苦一笑:“到那時,我無依無靠,隻能重新回到師兄的身邊,這時你再提出不回去了,我和容自然便會留下來陪你。而他對我己是心灰意冷,當然也就沒什麼立場再提出異議。”

“這樣,既避免了我們之間的互相殘殺,又能讓他得到珠子,救出母親,”殷子楓性感的嘴角上,不禁翹起了一絲酸楚又自嘲的笑來:“嚀,你的這個計劃可真完美,完美的甚至不肯為自己留下一絲退路。”

“師兄,我知道,讓你和容留下來陪我在三國,實在是個很自私的決定。可是……可是就算我們從破的手裏奪走了珠子,完成了任務,回去之後又能怎樣?我們這輩子都沒有法再擺脫那個組織,到死,也不過是殷十七手裏的一顆棋子。沒有自由,沒有愛情,甚至,不能選擇生死。師兄,這樣的生活,真的是你想要的嗎?”殷嚀抬望向他的凝眸中,一片夢幻般渴求期待的閃閃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