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源?可是,他們這裏根本就不下雨,不存在地下水的可能,而地麵呢,別說沒有湖泊,就算有,也早就在中午以後,被暴烈的陽光給蒸發沒了。”殷容搖搖頭,歎氣。
“可是……不行,不對,一定有辦法的。”殷嚀忽然煩燥地在屋裏轉了個圈兒,眼下,似乎真的有點絕境的味道了。
她閉目,再緊皺一下眉頭,沉吟過後,突然抬眼向破瞥去。
“怎麼,有什麼主意?”破的目光,不覺凝起一亮。
“恩。”殷嚀目光堅定地點點頭。
眾人不禁齊齊看來。
“兩位,黨和人民考驗我們的時候到了,我們絕不能貪圖美色,屈服在那個女人的淫威之下!”殷嚀突然一握拳,凝重出一臉的真誠、果斷和我會負責這三個字,再抬眼看向殷子楓和破:“但,我們都是人,不是萬能的神,所以這回,搞不好是真要丟人了,不過沒關係,實在想不出辦法也不要緊,咱們可以在你倆慘遭那女人蹂躪之前,神不知鬼不覺地,一起逃走!”
公公鳥聞聲不禁兩眼一翻,直挺挺地一個仰八叉,倒塌。
殷容則低下頭,用手擋了擋自己的臉。
而殷子楓和破,則拿眼瞥著殷嚀,徹底無語了。
隻有小涼在旁一臉興奮,巴結地扯著她的衣袖,連連點頭附和:“對啊,我怎麼就沒想到呢?大不了咱就扯乎唄!嚀姐姐,你真是好聰明哎,為什麼運籌帷幄,決勝千裏的好主意,隻有你能想得出來啊?”
屋裏,頓時一片寂寂冷顫……
於是,第三天。
天暗藍著,有些蒙蒙微亮。
在眾人踏出房門的同時,發現十幾個看守他們的村人,都站在房外,看著他們笑,一致露出森森白牙。
“去,叫你們的版當過來!告訴她,我們要再去附近看看,尋找水源。”破冷冽著臉。哪知話音剛落,一個女人的聲音就跟著幽幽然響了起來:“找水源?該不是想找路逃跑吧?”
眾人聞聲看去,卻見蒙敏牟麗爾含著笑,一臉妖媚地拿眼瞅著破,發絲蓬鬆,衣袖淩亂地在兩個男人的摻扶下,挾裹著晚上雲雨共歡的靡亂之氣,款款走來。
“我們要再轉轉,不放心的話,盡可以跟來。”破在語速並不快,但在蒙敏牟麗爾別有用心地走近他,將目光深暗而魅惑地貼過去,妖笑著似要抬手摸他麵頰的同時,卻見一道寒光閃過,青銅圓刃的陰沉冰冷,已然唰地止在了她的指尖之上,隨後是破垂目,淡慢涼薄的一句:“還有,不要命的話,你盡可以繼續。”
蒙敏牟麗爾額前的發絲,在刀風吹起的寒冷下,倏然一飄。
“知道麼?你們很特別。”她的目光暗了暗,聲音中透出了一股異常性感的軟媚。但終於,還是克製著收回了手指,沒有真摸過去。因為她感覺得到,麵前這個男人,絕對是個說到做到的狠角色,烈馬般的不可馴服。
“我們走。”破無視某妖存在地一個掠身,而去。
村的四周,是山丘,在晨曦的藍幕中,一片霧氣沉重。
殷子楓看著山下那些長滿氣根的樹木,突然歎了口氣,再轉眸,望向眾人:“我明白了。”
眾人無聲地望向他。
“知道這些樹木植物們,為什麼在這沒有水的環境中還能這麼茂盛嗎?因為霧,因為這裏獨特的氣候。你們發現沒有,”殷子楓拍了拍樹身,掌上已沾有潮濕:“這裏的清晨,濕度很大,到處都是霧水,樹木的葉子和這些氣根,都可以在空氣中汲取自己一天中所需的水分,不過,隨著天漸至晌午,霧氣中的水,會被猛烈的陽光蒸發殆盡。也就是說,這裏的植物完全是靠空氣中的水來茂盛自己的生命,而這裏的人,卻不能,因為水源並不存在於雲裏,也不存在於地上,而是存在我們四周的空氣裏。可以眼睜睜的看到,卻喝不到。”
眾人繼續無語地望向他。
“說到霧,它能形成的條件,一是冷卻,一是潮濕。霧主要靠輻射冷卻,在離地麵較近,水汽較為充沛、穩定的夜間和早晨出現,因為它主要是由一些懸浮在大氣中的微細水滴構成,所以,隻要用一張散熱較快的金屬板,做成表麵光滑的圓筒,再立到潮濕濃霧的夜裏,金屬板表麵上附著的霧,很快便會凝結成水,再聚合起來,彙成水流,可問題是,我們目前不具備這樣的條件,實際操作上,困難太大。”殷子楓微顰了一下眉頭,明顯有些不甘,卻又無奈。
眾人隻得相視一眼。
“可是,可是辦法應該總比困難多! 我就是不信,都找到了水源,還能找不到汲取它的方法?!”殷嚀凝起眼眸,想不出來就誓不罷休般地盯著樹身上的潮濕,心裏卻也明白,不消兩刻,隻待太陽出來,這林中的所有霧氣濕度便會很快發散。
“恩,要不再四處走走,說不定能跳出思維定式,想出別的辦法。”殷子楓點點頭,舉步前行,於濃霧中隱隱綽綽地邊走邊看,後麵緊跟著殷容和小涼。
蒙敏牟麗爾連忙對跟隨而來的那十幾名村民,用景泊話吩咐了幾句,他們立刻兩人一組地分了工,分別看守著這幾個異鄉人,亦步亦趨地緊緊尾隨上去,而蒙敏牟麗爾自己,則將目光始終熱切而渴望地粘在殷子楓的身上。破的冷絕,如刀刃陡峭,實在令她好奇卻不敢妄動,但麵前這個溫文而雅,連沉思都是那麼怡淡迷人的男子,身上卻有一種說不出的親和力,如磁鐵般吸引著她,令她不由自主的想要貼近,目不能移。
然而,眼看著眾人在隨殷子楓望前行去,不知為什麼,破卻在濃霧中越走越慢,不但讓看守他的村民們為之緊張警覺,就連走在他前麵的殷嚀,也下意識地放慢了腳步,她猶豫地轉頭,看了看他,再看看霧中前行的眾人,眼看彼此的間隔已越來越遠,她不得不回過頭去:“喂,搞什麼,快走……啊!”
濃霧迷朦中,在她回頭的刹那,一隻手,從身後倏然伸出,猝不及防地將她腰肢一握,在旋裹入懷,驀地壓上一棵大樹的同時,突然向她下意識詫然微張的唇上,緊緊俯去了側頭深深的一吻。
“你……嗚!!嗚嗚!!”殷嚀被破這突然襲來的侵略搞得一個措手不及,連忙下意識地掙了掙,哪知男人卻在該死的沉默中將她吻得更加緊致動情。
跟守著他們的村民一見之下,頓時目瞪口呆,大約他們從沒見過這麼大膽的男人,居然敢如此霸道地對一個女人用強,這種強勢,遠比他在眾目睽睽之下與人接吻更加令人震驚。
你……你不是吧?殷嚀很想斥責對方這種不由分說,不分地點的突然發情。死人臉……居然當著旁人的麵就……還冷血殺手呢,整個就一色欲不滿的土匪頭子好不好……
可惜,對方並沒有給她說出任何心聲的機會,嘴,已被他全然封死,潮濕的唇舌,在孩子般不知足地向她索取膠著,每一次的欲推而掙,換來的都是對方更深的禁錮。
霧氣蒙蒙,正在圍繞著他們,流淌著一片晨曦淡藍的無聲。
破一邊專注輾轉著吮住她,一邊將唇齒間的氣息,一次次地渡送而來。
好吧,我承認,這樣的吻的確刺激,是我們接過的幾次吻中,環境最浪漫的一次……可咱們是人,不是動物,要講情調,講隱私的對不對?
可是……
可是為什麼,她大腦中的警告,居然在一點點地漸次隱退,隱入霧中,令她在對方狂野又深情,貪心又沉默的攻勢下,漸漸疲於抵擋,直至繳械……
四周。是霧氣繚繞的樹,清晨宛轉的幾聲鳥鳴,和幾個可憐的,麵麵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村民。
“嚀?快跟上!”遠遠的霧中,隱約傳來了殷子楓的一聲尋喚。
殷嚀猛然一凜,此時方才回醒,連忙努力一掙,驀然推開了唇上那個吻得她舌尖顫麻,卻還兀自不足的男人,同時揚聲回應:“好的,就來!”
揚聲間,她逃也似地掉頭轉身,欲向眾人追去,哪知破竟一個伸手,又重新撈回了她,同時嘴角邪邪地一翹,像惡作劇的孩子一般,故意咬上了她的耳垂,那是她最敏感的地帶之一,在被他惡意輕咬,又討好般舔動的瞬間,殷嚀忍不住下意識地一個低吟,身子軟了軟,跟著在對方的挑逗中一個掙紮,醒悟過來,將耳垂上俯住的那片輕喘,果斷地一把推開,低語:“別鬧了,快走。”
破被她這一推,驀地靠在了身後的一棵樹上。
“走啦!”殷嚀微嗔著瞥他一眼,轉頭走出幾步,沒聽到他追上來的腳步,不禁下意識地回頭瞅去。
卻見破,依舊姿勢不動地側靠著那樹,垂眸、無語。
那模樣看在別人眼裏,就象雲霧繚繞中的一尊石像,無情無欲,可在殷嚀眼裏,卻分明瞅得出,他在耍性子,在用沉默表示他欲求不滿時的鬱鬱寡歡。
“喂!喂!大哥,拜托一下好不好?快走啦!”殷嚀突然覺得眼前這個殺人不眨眼的男人,有時候那個愛賭氣的樣子,實在讓人啼笑皆非,又與心不忍,隻得軟下聲來,哄他。
“不。”他的拒絕,是一慣的冷漠、簡明扼要。
“為什麼?”殷嚀不忿地眨眨眼,再心有顧慮地看看四周,沉聲質問。
“腳疼。”他風輕雲淡般地抬起眼,看她,一臉正經,大言不慚。
“不是吧?”殷嚀突然有種想掐死某人的衝動。
“是。”破的目光十分淡定。
“你!”某嚀不禁暗暗地捏起了拳,數秒後,又無可奈何地頹然鬆開,再拿眼瞅住他,恨恨地將嘴一撇,哼了哼,突然湊上前去,照著抱臂垂眼、冷麵而立的他,雞啄米似地親了下臉,再恨恨側目:“這下行了吧?”
“呃,好像是……不疼了。”破,煞有介事地垂目,感覺了一下之後,緩緩回應道。
“那就走吧。”
“嘶……怎麼腿又疼起來了?”突然間,他又皺起了眉。
殷嚀不禁搖頭,看天。未了,還是得遷就他地湊上身去,衝著某人沉靜如水的臉上,再鳥兒撲食般地探頭啄去一吻:“現在呢?”
“恩,果然好多了。”破凝眉沉吟了一下,再若有其事地看著她,點頭。隻是他平日冰冷堅硬的嘴角上,終於還是無法隱忍地浮起了一抹圈套得逞般促狹愜意的笑來。
“……去死!”殷嚀不禁斜斜地瞥他一眼,又好氣,又好笑地推了推他。
“才不死!”破孩子般隱隱含笑地看著她,突然,將她的上身一把撈過,按壓在了旁邊一叢高大的灌木底下:“隻有活著,才好欺負你。”
“你……你不會是想……現在吧?”殷嚀麵向天,仰望的眼裏,雖然是一片被人“欺負”的甜蜜,不過,旁邊那幾個不知該把眼放在何處的景泊族男人,卻還是令她多少有些不適顧慮。
破突然一動不動地俯看著她,幾秒後,目光中漸漸浮起一絲促狹狡黠的笑意:“我是不想,難道說,你想?不過既然這裏是母係氏族,隻要你想,那在下還是會勉力為之,滿足你的。”
“滾!”殷嚀不覺衝著破的肩頭搡去一把,對他這種顛倒黑白的本事,簡直崇拜的五體投地、哭笑不得:“你個厚臉皮!”
“也不知道是誰臉皮厚,把男人當賭注,還問人家要折舊費。”破壓著她,低笑:“小千,你很缺錢嗎?”
“我……你……”殷嚀突然發現,男人要真是耍起無賴,女人絕對不是對手。
“其實,我隻是想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鍾,在我所見過的最美的霧中,靜靜地,記住你的臉,你的味道。”破緩緩地收起臉上的玩笑,認真,輕語,深深地看著身下,那個在朦朧中,為他柔軟淺仰,目光漸怔的小女人:“小千,無論未來怎樣,我都不會放棄爭取,如果命運,實在不可抗拒,沒關係,至少我們還有現在,還有……回憶……”
“破。”殷嚀在濃綠野氣的灌木叢下仰望著他。伸在麵頰旁的雜木矮枝上,吊掛著一滴晶瑩璀燦的露珠,水晶般地在濃霧與微風中,點亮。
林間,寂寂,清涼的空氣中,彌漫著一絲無名的淡淡草香,在兩人漸漸貼合上去的一個閉目接吻中,靜靜地,流淌……
流淌著一種叫做幸福的淡淡乳色……
原來,快樂永遠都隻是個人的愉悅,隻有兩個人一起呼吸、感受的心靈上的愜意,才叫,幸福……
打開輕顫若羽的睫毛,眉端上方,是破俯視著她的瑩亮眼眸,和他鬢旁,那叢蓬勃的灌木……以及拉起在幾根灌木枝上的一張蜘蛛網,網上,布滿了一滴滴晨霧中的露水,靜靜地,那麼純粹、美麗,好象一片綴著水晶珠子般的紗網……
她,怔然。
怔怔地,看著。
心上,突然咯噔一下,一道恍然大悟的驚喜,直上眉梢:“破!破我想通了!水源!水源有辦法了!”
破先是一愣,緊接著目閃期待:“有辦法?快說!”
“我們隻需……”殷嚀的心髒在異常興奮地咚咚亂跳,就在她欲說出答案的下一秒,忽然,從她亂跳的心口深處,驀地傳來出一道劇痛,宛若蛇咬,扼製了她的血流、心跳、呼吸,和意識。
“小千?!小千?!”
眼前,破驚疑的臉,正在霧中漸漸去,耳邊,是他的急喚,和隱隱傳來了的,那些村民圍上來的唧哩呱啦的一陣嘈雜。
破,破……我……我怎麼了……
殷嚀的心髒,還在發瘋般地絞痛,痛得她一陣閉目窒息。
“殷子楓!”破在大叫,在抱起她,一路顛簸狂奔:“你在哪兒!快來,快給我藥!!”
要死了……破……我好痛……
殷嚀在拚命地急喘,胸口憋痛,血流在耳中湍急不息。她竭力地想要發出聲來,但是,不能。
整個人,緊揪在破狂奔的懷裏,又,恍惚回到了記憶中,小時候的那個雨夜。
樓梯上那幾乎炸碎了一切的轟然爆炸……和殷十七衝破硝煙飛塵,抱著她向醫院一路嚎叫的狂奔……
光……醫生的白影……嘈雜流光的一條通道……
“她是有些腦震蕩。問題不大,但是經過我們係統的檢查,卻發現了一個十分嚴重的問題……”這是一個陌生的聲音。
可是破,我還不想死,我才十八歲呢……
救我……我不想死的時候還是處.女……多衰啊……閻王會笑死我的……
一股暖流,自黑暗中緩緩地直抵心房,再,煙花般地向四肢百骸處散開,直至有軟軟溫濕的溶化,漸漸地,將她從一塊冰裏釋放而出。
殷嚀在一片模模糊糊的暗色中,睜開了眼。
眼前是夜,還有夜裏小屋中的一點油燈。她不禁顫了下眼簾,腦子裏先是一片空白,漸漸,才想起了曾經發生過的一切。
隻是,自己心口那陣突發疼痛,到底是怎麼回事?她下意識地動了動,還行,身體還有知覺,可以說,已經沒有任何不適了。
“嚀。”一直守在她旁邊的殷子楓,隨著她的動靜,連忙探來一聲。
而立在三米開外,隱於屋中暗影裏的破,立刻跟著一個抬頭,緊張地向她望去。
“嚀姐姐!”原本正窩在燈下打盹的小涼,聞聲立刻覺醒,跟隻袋鼠一般唰地蹦掠而起,直接撲到了她的身上。
“渴。”她的聲音沙啞破碎。
於是一碗清冽,被殷容端了過來,流入口中。
“呃,我說,”被濕潤過的殷嚀,很快精神起來,半靠在土榻上瞅瞅四周眾人的眼:“都別圍著我跟看國寶熊貓似的好不好?本姑娘也就是想到了汲水的辦法,一個興奮,樂暈過去了而已。”
“看看,我就知道姐姐不會有事的嘛,”小涼晶亮著眼,笑眯眯地眨了眨:“姐姐快說,是什麼辦法?”
“頭發。”殷嚀的嘴角上,不覺現出了一絲隱約自得的笑。
夜半,火把高照。看一眼手下在村莊裏來回過往,向村民們四處吆喝收集長頭發的情形,蒙敏牟麗爾緩緩地轉過眼去,向殷嚀瞥去:“你是說,要將這些剪下的頭發連接起來編織成網,再懸掛到霧水最濃的林子裏去?
“是,隻有用頭發才能做出堅韌的網,張掛多年都不會風化腐敗。”殷嚀信心滿滿。
“你肯定能行?要知道,我們景泊族人很珍愛自己的頭發,此事如若不成,隻怕你們一個都走不了了!” 蒙敏牟麗爾的眸裏閃過一個威脅的凝暗。
“放心,頭發是很光滑的線形,能使霧氣中冷凝起來的水珠掛成一顆顆飽滿的水滴,凝到了一定程度,就會向下,彼此彙聚流淌,我們隻需做上三十多張細密大網,在它們的下麵放上水桶承接,就可以了。”殷嚀側過頭,對著蒙敏牟麗爾眼裏的那片重重疑惑,笑眯了一下眼。
兩日後的清晨。
一處霧氣洇然的濕涼綠林中,全體短發的景泊族人已然傾巢出動,興奮地圍觀著那幾十張張掛在樹枝上的細密“發網”,隻見,經過一夜的冷凝,一張張淡黑色的細網上果然布滿了無數露水,且一粒粒正在相繼彙聚,向下流淌,快速地一滴滴落在桶中,隨著霧氣漸重,己開始滴水成線。看著桶中那清澈幹淨的露水,此時已越接越多,村民們臉上的喜悅與興奮之情,早已溢於言表,有淘氣的小孩子們,更是圍著那些奇怪的“絲網”抬頭轉圈,伸手小手,咯咯地笑著去網腳下盛接露水。
更有村民眼看著那大水桶裏的水快接滿,連忙慌不迭地回屋裏取自家水罐,急活活地熱鬧而又慌亂。
蒙敏牟麗爾一臉欣慰地看著眼前這副奇特的景致,不覺自嘴角處,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意。轉眸看向殷嚀的眼裏,有的不再是暗黑警惕,而是閃閃爍爍的感激之情:“你可真是奇人哪!”
“嗬嗬,本姑娘哪兒是什麼奇人,”殷嚀閉目,謙遜地搖了搖頭,再突然然抬眼,瞥了瞥眾人,終於忍不住得意地將下巴一翹,徹底笑咧了嘴:“根本就是萬能人嘛!”
“你啊!”殷子楓不禁抬手,輕拽了一下她軟軟嘟嘟的耳垂,微笑:“就這麼喜歡自誇?”
“……”殷嚀被他這一拽,拽得有些愣神,正不知該如何是好,腰上己被破伸手一把攬過。
“萬能人,既然大家今天都這麼高興,不如唱首歌,給助助興吧?怎麼樣?”破側頭,看向懷裏的殷嚀,同時彎起了一個揶揄逗弄的淺笑。
“喂!死人臉你又來了是不是!”殷嚀故作惱恨地抬手就向他捶去,可嘴角上的那勾嗔笑,還是透露了她的心情。
靜靜地,轉過秀眸,殷容向殷子楓無聲地瞥去一眼。霧裏,他的表情看得並不真切,似乎依舊隻是靜淡的笑,看不出任何波瀾,連聲音,也出奇的舒緩:“嚀,怎麼還跟三歲孩子似的,動不動就打人?如今我們解了難題,也該讓破按計劃問版當要了信物,去接黃月茵了。”
“噢。”殷嚀一聽,瞥了眼破,乖乖地不吭聲了。
“你說什麼?黃月茵?”一旁的蒙敏牟麗爾,聞聲卻立刻將目光猛然轉過,詫異地看向了殷子楓。
“不錯,其實,我們是應魊界銀座座主黃月茵之請,來這裏幫你們解決水源。臨走時,她說,如果水源有了著落,你自會送我們一件信物給她,她才能相信我們的確做到了。”殷子楓點頭,與她對視。
卻見那蒙敏牟麗爾的臉上突然一個蒼白失色,怔然半晌,方喃喃自語道:“這麼說……居然……居然還是來了……”
眾人聞聲,相視一眼,不知這裏麵又有何蹊蹺。
“那麼,信物何在?”破懶得看她那副失神恍惚的模樣,冷聲直問。
“嗬嗬,”蒙敏牟麗爾突然慘淡一笑,目光忡怔著道:“那個信物,就是我。你隻需把我帶去見她,就可以了。”
殷嚀狐疑地瞅瞅她:“那個……你們之間……”
“我們是孿生姊妹,不過卻有著很深的積怨。嗬嗬,”蒙敏牟麗爾突然一聲空穀回音般的輕笑,看天:“所以,也就有了一個賭局,你們既然幫她解決了這村子裏的飲水難題,那便是我,輸了。”
“那你會輸給她什麼啊?”小涼在旁好奇地插來一句。
“自由。”蒙敏牟麗爾淡淡地,扭頭,望向那些正在歡欣鼓舞,來回取水的村民,煙嵐般地一聲低語。
“嚀姐姐!我們去墓地接人,你們要一路小心啊!”遠遠的,是小涼在山林間的揮手,是蒙敏牟麗爾在村人膜拜送別下的寂寞身影,和破回頭,望向殷嚀的默默一眼。
殷嚀跟在殷子楓和殷容的中間,笑著也衝向他們,揮了揮手:“你們也要小心,襄陽見!”
她專注著遠眺的目光,翹首,看向破倏然遠去的背影,卻沒有留意到旁邊,殷子楓那雙看向自己的靜默眼眸,更沒有查覺到那眸光中,那因傷疼而果斷一閃的陰霾心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