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談了很久,也很多,”殷子楓低頭,借著晨曦的微光,不著痕跡地地看了一眼她脖頸上,那一處明顯的齒印,而聲音,依舊溫柔的淡淡如風:“我將所有的事,都告訴了她,沒有一絲的隱瞞,然後幫她分析了巫靈界目前的狀況,萬俟傷的處境,和她的未來。”
“她的未來?你提到了諸葛亮?”
“是,如果你想要一個女人去冒險,就一定要給她一個完結之後的歸宿,沒有歸宿,她就沒有說服自己的勇氣。我讓她自己選擇,是老死在這處墓地,還是走出去,走出萬俟傷的控製,活出她的另一種人生,另一個自己。”殷子楓的目光,靜靜地投在殷嚀的眸中。
“萬俟傷的控製?她不是淨身還俗了嗎?萬俟傷怎麼還會在控製她?”殷嚀的那雙琥珀,在疑惑中眨了眨。
“你以為一個想過正常生活的普通女人,會是自願呆在這樣的洞裏?如今的巫靈界,正值多事之秋,萬俟傷對外隻說是放走了黃月茵,其實暗地,已派巫靈弑者將她禁錮在了這墓地之中。”
“我們可以帶她走。”
“但她不相信。”
“不相信?”殷嚀詫然:“不相信什麼?”
“不相信我們能鬥得過萬俟傷。我說動了她的心,但不能說服她打消對那個人的崇拜與畏懼。”
“那怎麼辦?”
“她說,要想讓她相信我們的能力,相信我們能幫她,就必須要先給她一個證明,證明我們的確與眾不同。”
“證明?怎麼證明?”
“她出了一道難題,隻要我們能夠解決,她就同意合作。”殷子楓一邊說,一邊抬手,抹掉了殷嚀臉頰上的一朵泥斑,再微微一笑地看著她,好象在說著一個有趣的約會。
藍天、白雲。
四下是一片綠意蔥蔥的山。
“我、我說,還得多久才能到啊?”殷嚀拉一把殷容,再氣喘籲籲看看那隻飛在最前麵的鸚鵡鳥,和眾人陸續爬上了一座山巒的高處。
“照黃月茵的說法,那古泊村是在往西二百裏的山溝底,眼下算算,應該已經快了。”殷子楓一邊說,一邊站在山頂的風裏,遙望四周。
“可是師兄,咱們一口氣趕了二百裏路,怎麼也該歇歇了吧?”殷嚀累得咽口唾沫,站住,彎腰,扶樹,喘息。額上的那彎留海被風吹拂,露出的額上,細密著一層薄汗。
“歇什麼歇啊!哇哢哢,勝利就在不遠地前方,快點啦!我最最可愛的風華正茂勤勞勇敢堅強不屈意誌堅定的主人!”公公回飛在一棵樹的樹枝上,眯著眼,上下打量著一身淡黃衣裳,頭插珠花,留海淡彎的殷嚀:“要知道,如果你的動作能再瀟灑點,衣服能再亮麗點,目光能再對我關切點,那麼你的個人形象,應該講,離美人的標準,也就沒那麼遙遠了。”
“切。”殷嚀不屑地白眼,看看天。無視那鳥地走過它,再,忽地一個回頭,惡狠狠地將眼狹起,衝著那鳥,淩空兩個虛擬的耳光。
“啊啊。”那鳥連忙應和著她,很是誇張地將鳥頭深受打擊地左右狂擺了兩下頭,以示被煽。
“哼。”殷嚀一別頭一閉眼,做鄙視狀,再頭也不回地隨著眾人,一路望著山下,揚長而去。
被眾人丟在最後的公公鳥,卻不禁站在樹枝上,有趣地眯眯眼,打量起她遠去的背影:這個臭丫頭,一路上的心情貌似出奇的好,連它腆著臉幾次試探的接近,也未被喝斥。嗯嗯,在這之前,一定發生過什麼,終於讓她又變回了原來的自己。
“哎呀,快來看哪!”玩具夢的小身子在山下的林中,借著樹枝上無數下垂著的,密密疏疏的細長“藤條”,在樹與樹之間不斷地起伏飛蕩,好象生了雙透明的翅膀:“這裏的樹怎麼長得都這麼怪?一個個都像長胡子的老爺爺?”
“笨蛋夢,這叫胡子嗎?這是樹藤好不好?”公公鳥在嗤之以鼻地飛翔。
“其實這些,”殷子楓打量了一下那些附樹而下的簾子般細密垂長的“藤條”,緩緩道:“都是氣根,是這些樹裸露在半空中的根,一般來講,它們多數都會出現在熱帶雨林中,因為那裏的雨量大、氣溫高、空氣十分濕熱,而這些氣根有呼吸功能,能將空氣裏的水分直接吸收。”
“氣根?”殷嚀也不禁好奇地上前,撥拉了兩下:“熱帶雨林?不會吧?難道我們走錯了路?黃月茵不是說這裏常年沒有雨水,村裏人的飲用水都要往二百裏外去挑的嗎?可為什麼這裏的樹木卻如此茂盛?”
“方向並沒有錯,她要我們幫古泊村裏的人解決飲水問題,應該也不是杜撰出來的難題。還是先找到那個村落,問問他們當地人吧。”殷子楓一邊說,一邊拉過殷嚀的手,看著她輕聲囑咐:“嚀,這裏的植物不要亂碰,小心中毒。”
“噢,知道啦。”殷嚀的目光一個低閃,看看旁邊的破,下意識地在殷子楓的手裏掙了掙:“師兄,我不碰就是。”
“以你愛玩惹禍的性子,還是讓我看住比較好。”殷子楓微笑著將她的手驀然一拽,在拽離了破和容的同時,徑直快步,望前而去:“誰讓我未來的老婆隻有一個,我可不想你再有什麼閃失。”
殷嚀聞聲,不禁一呆,在被他牽走的同時,不禁下意識地回了回頭,看向破,臉上不免浮起了一種說不出的遲疑與尷尬。
“喂,嚀姐姐!嚀姐姐你們等等我啊!我也需要被人保護的好不好?”小涼好似跟屁蟲似地衝著他們直追上去,顛得懷裏那隻蜜蜂俠極度不滿,一邊腆著肚子躺在盒裏,一邊枕著翅膀連連撇嘴鄙視:“你不是吧,有了本大俠,還需要他人保護?”
“嚀姐姐,”小涼並不理會蜜蜂俠的嘮叨,追上幾步,一把拽住了正被殷子楓拉走的殷嚀,抬頭,眨著閃閃亮亮的眼,做巴結狀:“嚀姐姐你知不知道,其實我一直都想跟你說的,這身衣裳被你一穿,真的是怎麼看怎麼漂亮哇。”
“是嗎?師兄也是這麼說的呢。”殷嚀笑眯眯很是自得。
“可是有沒有人說過,嚀姐姐你欺負人的時候,其實才是最好看的啊?”小亮狡黠地將頭一歪。
“啊?真的嗎?有嗎?嗬嗬嗬……原來你這個小家夥還是個受虐狂啊!”殷嚀的嘴都快笑成了三瓣,可笑著笑著,眸光又不自覺地望向了身後的破。哪知就在這時,手腕上卻突然一緊,整個人竟被殷子楓猛地拽出幾步,下意識地回眸,對上的,是殷子楓責怪孩子似的溫存一笑:“嚀,走路怎麼不往前看呢,小心絆跤。”
“你們,和好了?”殷容看著前方,被殷子楓一直拉在手裏的殷嚀,突然淡淡一個輕問。
旁側的破,充耳不聞,兀自行路。
“可是現在看來,你得給她點時間,跟楓講明白。”殷容自動將破的沉默劃入承認。
破依舊無語。
“不過話說回來,這種事連我都看得出來,楓又怎麼會不明白呢?”殷容若有所思地望著前麵兩人的背影,自問自答的同時,不禁在嘴角上,噙起了一絲淡淡的自我揶揄的苦笑:“他隻是不肯放手罷。我想,你需要考慮一下,該怎麼先占有了嚀。因為,得到女人的身體,就意味著你至少得到了她一半的靈魂。”
“一半?”破的腳下突然一緩,頓了頓,終於轉眸,意味深長地瞥了她一眼:“這麼看來,殷子楓的床上功夫還真不是一般的厲害,他居然能得到你靈魂的全部。”
殷容不禁聞聲一怔。
“不是嗎?”破微含一絲嘲諷的目光,自她臉上清冷而玩味地倏然移開,繼續自己的路。
直至這時,殷容才反應過來似地一聲冷哼,跟在他身後,壓低了聲,恨恨:“知不知道,你的舌頭如果沒有這麼討厭,會更像一個紳士。”
“紳士?”破突然側頭,用一種冷冽而又不乏性感深邃的眼風,略帶邪氣地深深地瞥向她:“我想我從來都不是。事實上,我正在考慮你剛才的建議,聽上去,是個不錯的主意。”
殷容不禁腳下一滯,望著他,啞然。這樣的破,實在令人奇異,就象一塊冰冷透明堅硬無比的石頭,不知的什麼時候被打磨過了,竟在陽光下,在曾經冰冷蕭瑟的神情中,忽地閃透出了幾點詭異的迷光,奪人心魄。
這裏,擁有著無比奇特的氣候:剛剛在山上,還微起薄霧般地清寒,可如今,晌午的陽光卻在越來越熱烈地抖動著眼前的空氣,針一樣地紮著人的眼,又炭一樣地燒烤著地皮。白晃晃地,地裂,土揚。
殷嚀用手遮了遮眼,眺望。終於在炙熱的陽光和綠蔭蔭的樹木環繞中,望見了幾間土坯瓦房,待到走近,才發現這裏,其實是一座居住人口相對集中的少數民族部落。不,確切地講,是一個深陷在綠林叢中,卻又極度幹渴的奇特村莊。
當眾人剛一踏進這部落的村口,便被一雙雙靜靜地,隱在土色幹涸中的眼神,給迅速地包圍起來。無論男女老少,他們野蠻而警惕的目光,都同時盯在了這一行異鄉來客的身上,不,是盯在了這些人攜來的羊皮水囊上。
爆熱的空氣中,寂靜著一片逼人的詭異。
殷嚀連忙緊了緊掌中,小涼的手。
四下寂寂,是飛揚起來的塵土,和他們走在陽光烈日下的謹慎足印。
“二叔,這就是黃姐姐說的那個古泊村嗎?怎麼村裏的這些人,看上去,都不太喜歡我們啊?”小涼用手遮了遮頭頂越來越烈的照光,迷惑地望向周圍。
突然,一顆石子從道路的旁側滾過來,滾到了小涼的身下,小涼不禁順勢望去,卻見一個又瘦又黑,不過5、6歲的小女孩正赤著腳站在一個瓦罐旁,咬著手指頭,目露好奇地看著他,嘴角上,悄悄地透著一絲欲近又怯的笑。
那笑,說明了剛才滾來的石子,是她故意踢來的試探。小涼玩心頓起,飛起一腳,又遊戲似地踢回給了她,再擠擠眼。
小女孩不禁吃吃地笑了笑,哪知就在這時,一聲呼哨突然長長地響起聲,村裏的眾人立刻就像一群聞到了血腥的狼,猛地抄起各自手上的鍋碗瓢盆,一窩瘋地向著他們狂衝而來!!
殷嚀連忙一把護住小涼,同時與眾人背靠緊挨,驀然立起一片劍拔弩張的防備。
哪知這些人卻根本無視他們的存在,越過他們,徑直向著村口,一片熱土飛塵起地拔腳撲去,仿佛大地震中的驚惶逃難。
這行人不覺相視一眼,跟著隨之望去,卻見十幾個精壯黢黑的漢子,油閃著汗津津的上身,正嘿咻嘿咻地抬著些沉重的水桶,自村外精疲力竭地艱難行來。
這一群村人,蜂擁著剛剛奔至水桶麵前,卻又嘎然停下,麵前,倏然擋來一隻纖細的手。
那是一個女人,一個頭戴黑紗幃帽的女人。
那女人揚聲,衝著大家說了幾句唧裏呱啦的什麼。於是村人都一起向她拜下,口中一起念叨著,向頭頂上舉起了各自盛水的用具。
“呃呃,”小涼懷裏的蜜蜂俠用翅膀彈了彈了水晶盒:“想不想知道他們在說什麼?”
“難道……她說什麼蜜蜂俠你……能聽得懂?”小涼不覺詫然。
“當然,”蜜蜂俠不屑地用翅膀彈了彈肚子上的灰:“他們是景泊族人,我過去陪著主人采藥,也曾在此居住過幾日,那個女子名叫蒙敏牟麗爾,是這村子裏的‘版當’,她剛才正在叫大家安靜,說好不容易盼來的水很有限,要統一發放,任何不守規矩的人,都會被立刻逐出村去。”
“板凳?什麼東東?”小涼聽得一臉莫名。
“不是板凳,是‘版當’!!就是村長的意思。”蜜蜂俠對小涼的無知很是鄙視。
“村長?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母係氏族?”殷嚀不覺回眸看了看殷容。心說母係氏族噢,當村長噢,是不是可以想壓哪個男人就壓哪個男人的啊?額,呃呃,我呸呸呸,你丫的到底在想些什麼啊……
她這邊正自胡思亂想,卻聽得那邊正在領水的人群中突起喝斥,卻是一個男人不小心撞到了另一個女子的水罐,從中撒出了些水,那女子立刻上前就是一個耳光,打得那男人小媳婦似地捂了腮幫,低著頭不敢還嘴。
再看那個蒙敏牟麗爾,走到那兩人麵前,從地上抓起一把被那男人撞撒了水在上麵的土塊,默了默,轉頭,對旁邊兩個身材碩大的婦人又唧裏呱啦地說了兩句什麼。
蜜蜂俠一聽,不覺搖了搖頭:“嘖嘖嘖,那個人要被她們砍手了。”
眾人聞聲再看,隻見那兩個壯婦果然一邊一個,將那男人惡狠狠地推倒在地,從旁邊的屋裏拖出了把鐵鏽斑斑的大斧子,正揚起時,隻見那個跟小涼踢石子玩的小女孩竟突然從人群中竄了出來,頂著瓦罐,直直跪下身去,衝著蒙敏牟麗爾急切地嚷了幾句什麼。可版當立刻厲聲回應了她,圍在旁邊的眾人,也跟著是一臉恨恨的鄙夷,好象這村子裏長年的幹涸,都是那男人一手造成的。
“那女孩在說什麼?”小涼疑惑。
“她說自己願意把剛剛分到的水退賠給別人,隻求能放過她爹。”蜜蜂俠側耳,邊聽邊道:“可是板凳……呃,可是版當卻說,水是上天賜予的珍寶和生命,決不容許任何人的浪費與踐踏。”
“砍手?”小涼的目光不禁一個閃疑,接著抬頭,下意識地看向殷嚀。
“別看我啊,本姑娘鐵石心腸,從來都是以虐人為已任的啊。”殷嚀看天。
哪知她話音剛落,卻聽那被人按倒在地的男子,突然一聲抽搐不已的痛嗷慘叫,滿地打起滾來。卻中在一片血肉飛濺中,被那兩個行刑的女人揮斧砍下了右手。與此同時,一飆鮮血和數塊骨渣跟著倏然飛濺,落在了小女孩那張呆嚇落淚的臉上。
不要出頭、不要惹事、我沒看到、我沒聽到、我不知道……
殷嚀連忙看地,默默念。
半空中,跟著又起一斧,那把舉著陽光的閃閃爍爍,正蓄謀著,準備砍向男人的另一隻手。
“喂!等等!”爆熱的空氣中,突然傳出一個女子揚聲的喝止。
村裏的眾人不禁紛紛回頭,一個個陰著幹裂如傷疤似的的臉,目光凶殘地看了過來。
“那個……呃……”殷嚀瞧不瞧眼前那一大堆凝視過來,想要吃了她似的嫉恨眼神,心裏不禁一毛,暗罵自己有病,為什麼又要出頭,真是氣死,咱來這兒不是要幫助他們解決飲水問題的嗎?怎麼轉眼就成了階級敵人?不妙不妙。想罷,她連忙柔和著聲音,自臉上擠青春痘似地擠出一朵笑來:“我說‘板凳’啊,這就是你不對了……他剛才……那也是不小心才灑了人家的水麼,這樣就要砍掉雙手?話說,您可是老大噢,老大應該日理萬機的對不對,何必在這種事上小題大做唧唧歪歪羅裏羅嗦?”
破和殷子楓見那個蒙敏牟麗爾身子一僵,再慢慢沉沉地轉過頭來,看向這邊,不禁同時一個閃身上前,把殷嚀無聲地遮擋在彼此身後。
可村裏的眾人,此時已明顯地躁動起來,有幾個嘴角裏烏拉著什麼,氣勢洶洶地試圖要衝上來,卻被蒙敏牟麗爾一個無語地抬手,止住。
沉默片刻,她緩緩地將自己幃帽上的紗一挑,露出臉來。那是一張近乎妖孽的臉,美的野氣,美不勝畫。妖嬈的眼,細眯,頗有興趣地留在了破和殷子楓的身上,轉了又轉。
有光,針芒般地一閃而過。
“小題大做?”蒙敏牟麗爾輕輕一個反問,接著嘴角笑起,緩緩地,深而詭魅地翹出了兩個酒窩。
眾人不僅詫異地發現,蒙敏牟麗爾此時說出的話,並非剛才景泊族的俚語,而是異常清晰的蜀地漢語。
“這麼說,姑娘你是準備挺身而出、抱打不平了?”蒙敏牟麗爾秀眸暗黑了一下。
“抱打不平那種無聊的事兒,本姑娘從來都沒有興趣,”殷嚀也學起她的樣兒,目光一暗,故作深邃地笑了笑,再雙手一分,從兩個男人之中分出自己,在挺身上前的同時盯住對方,自嘴角處含起高深莫測的一彎:“要說呢,像他這種笨手笨腳的臭男人,原本也是該罰,不過有一樣,罰他給美人你暖暖床,搓搓背,最多來個霸王硬上弓,毀了他寶貴的貞操也就算了,何苦非要砍了手去?賞罰固然要分明,但也要賞罰有度,是不是?過了度,又如何能讓人信服於你?”
蒙敏牟麗爾聞聲將她上下一個打量,眼裏不禁閃過了一絲譏嘲之色:“過了度?你知不知道,我們在這裏喝到的每一滴水,都需要從200裏外一步步地挑來?知不知道有多少男人為了這些水,累死在了山路之上?你們這些外鄉人什麼都不知道,居然也來跟我說什麼賞罰有度?”
“不就是缺水嗎?俗語說的好,事在人為,隻要想辦法,總有解決的途徑,對不對?”
“想辦法?好,隻要姑娘你能在三日之內,為我們全村想出不必出山就能解決吃水問題的辦法,那蒙敏牟麗爾必定言而有信,不但饒了他的這隻手,還定然會帶著全村人前來三叩九拜,傾出所有,報答姑娘的曠世大恩。但……如果你辦不到呢?”對麵那雙妖嬈的眼,獵豹般地盯著她,異光爍爍。
“不知道,你說吧。”殷嚀轉轉眼,心說難道要她賣身為奴?
“如果你在三日內辦不到,我不但要剁下他的另一隻手,”蒙敏牟麗爾側目看了看那個還在地上不住痛苦掙紮的斷手男人,再抬眼,將目光重又掃向了殷子楓和破:“還要你留下這兩個男人。”
“啊?”殷嚀不禁詫異地眨了眨眼,再看看身邊那兩位,殷子楓依舊含著淡淡的笑,玉樹臨風般地看著蒙敏牟麗爾,似乎對她提出的這個要求,毫不意外。而破,則無聲地抱著雙臂,垂目看地,恍若未聞。
“那個……”殷嚀眼珠轉轉,沉吟思索了一下,再眸光流閃地衝蒙敏牟麗爾,一笑:“可以,不過你也忒狠了點吧,兩個男人哎,你用的過來嗎?怎麼著也得給我留一個吧?”
“兩個男人就算多了嗎?”蒙敏牟麗爾不禁在嘴角上旋起一個不屑的嘲笑,同時高傲地站在那裏,將雙手往兩邊一攤而分,立刻便有20多個青壯男子自從人群中站了出來,再恭恭敬敬地分別匍匐在她的兩側,如同隨時等待臨幸的眾多妻妾。
殷嚀不覺目瞪口呆。
“怎麼樣?在這三日中,我會派人專管你們的飲食起居,一舉一動,你們需要什麼,都可以提,但是三日一過,若還對我沒個交代,那你的這兩個男人,就要歸我所用。”蒙敏牟麗爾毫不掩飾自己的渴望,一邊說,一邊凝視著對麵那倆男人,眸中分明波閃著一片饞水欲滴的碎碎瑩光……
“噢,”殷嚀不禁低下頭去,用手觸了觸嘴,似是要擋住些什麼,再抬頭時,卻已是一臉鬱鬱寡歡的苦悶遲疑:“呃……這樣啊,那你準備用上多久才肯還我?要知道,當初買他們的時候,我可攤了不少血本,所以呢,我們得事先說好,那個……每年的折舊費……打算怎麼付我?”
兩個男人這次倒是有了反應,在看向殷嚀的同時,目光裏,那抹完全可以掐死任何人的深邃,已畢露無疑。
“折舊費?”蒙敏牟麗爾不懂她的意思,不過,回答的內容卻異常幹脆:“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反正他們歸了我,自然會由我來養,你和其他人麼,自可上路離開。”
“噢,”殷嚀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再瞥了瞥身邊那兩位,硬是將嘴角邊的隱笑暗暗收住:“也行,那就一言為定。這樣,先趕快給那個小女孩的爹找個醫家看看傷口,敷藥包紮了。然後嘛,你剛剛說什麼來著?會派專人管我們的飲食起居?那就先尋上一處高榻暖被,做些好茶好飯,等我們緩過精神,再談這水的問題吧。”
“好。”那蒙敏牟麗爾倒也幹脆,點點頭,放下了幃帽上的長紗,同時遮住了她嘴上的詭異一笑,在她看來,這筆以男人為賭注的生意已然做成。而對方,無疑會是最大的輸家。
於是眾人,開始了他們在村子裏的第一天。
休息、進食、繞著村子狂轉,最終,在幾個景泊族男子虎視眈眈的隨行下,於太陽快下山時視察完畢。
“天哪,那麼肥沃的土地,那麼茂盛的莊稼,怪不得景泊人死活都不肯離開,”殷嚀剛一進屋,便把自己全身的疲憊扔在了景泊人的土榻上,有氣無力地癡呆著目光,直管搖頭,夢囈:“可是,可是有誰能告訴我,這地方怎麼就這麼邪門,丫的挖地三尺都搞不到一滴水啊?”
眾人無語,相視。
第二天,眾人已無心出門,而是全部呆在房中,苦思冥想。
“這附近的土壤,其實是典型的砂性土壤,根本存不住水,按說,應該不利於植物的生長,可是為什麼,情況卻恰恰相反?”殷子楓沉眉凝聲,甚是不解。
“水是生命存在的基礎,沒有水的茂盛,不附合邏輯,所以,”破低頭,淡淡:“一定有什麼,是被我們忽略,而被植物在一直汲取的水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