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嗬嗬,”突然,一個女人若有所思的低低笑聲,自暗夜中的某處傳來:“原來如此。”
屋裏二人,立刻聞聲尋去,透過四壁上的夢眼,卻見殷容的身影正自這屋的簷邊翻身躍下,暗悠悠一個回首凝眸含笑,再徑直抬手,推門步來:“本來呢,隻是想在房頂上看看月亮,哪知卻做了回聽牆根的梁上小人,不過這小人自有小人的好處,至少能聽到君子聽不到的事。”
“容!”殷子楓的眉間,不禁埋下了一個陰霾的種子。
“兄妹?!”殷容似笑非笑地低下頭,並不看他,仿佛自語一般輕道:“看來有些事,還真是越來越有趣了呢。”
“記住,任何時候都不要逾越了自己的身份!”殷子楓的聲音,在極冷中提醒。
“身份?嗬嗬,對啊,我不過是一個被殷氏養大,隨時都能為了任務,陪任何一個男人上床的工具。”殷容忽而冷笑:“可你呢?也不過是一隻由殷氏養大的,天真、可憐、自欺欺人的狗!你明明知道……”
殷子楓看著手上早已涼透的茶,陡然一個低聲斷喝:“閉嘴!給我出去!現在,馬上!”
殷容抬起眼,微顫了顫睫毛,定定地瞅住他,幾秒後忽地宛然一笑:“怎麼,還是不敢麵對嗎?也對,那個成天琢磨著怎麼能把親妹妹養大成人,再抱上床去肆意享用的變態男人,的確是太強大了。那麼楓,你該怎麼辦呢?繼續做他的狗?還是下決心篡權奪位,將嚀搶回自己的懷裏?”
殷子楓捏著茶甌的手指,在暗暗發緊,射入茶水裏的目光,也直直地很是生硬。
“等等!”半天沒有言語的破,突然向殷容抬去了一個眸光暗閃的揣測遲疑:“抱上床去,肆意享用?是什麼意思?”
“嗬嗬嗬嗬,”殷容不禁扯起嘴角,瞥著他,半嘲半笑地哼了哼:“不是吧?連這個都聽不明白?那麼如果我說,殷十七其實一直都想占有嚀,想跟她來個兄妹亂倫呢?”
“容!我勸你不要太過份了!”殷子楓側低著頭,腮幫咬了又咬,咬出低低的一聲切齒:“那些都是你自己莫名其妙的猜測,殷十七對嚀的好,隻是兄長對妹妹的關心!”
“兄長對妹妹的關心?”殷容不禁一個仰頭,看天輕笑:“想方設法地找來一個跟嚀長相、年齡、聲音都極其相近的女孩,再利用整形手術把她徹底變成嚀的模樣,教她學嚀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再關到暗無天日的房裏,肆意蹂躪,這就是兄長對妹妹的關心?”
“住口!”殷子楓的呼吸,越來越重。
而破,則在旁低垂著眼,冷冷靜默。
“那天,很不巧是吧?我和你原本要從殷十七的辦公電腦裏調出外測考核監控錄像,哪知竟調出了他的那段自拍錄影。嗬嗬,在那間禁閉女孩的屋裏,光線雖然不是太好,可我們的老大,還是將自己的獸行,拍攝得既徹底又到位。要不是那女孩嘴裏叫著他哥哥,後腰上還紋著一個紅蘋果,差點連我,都沒能辨出這個嚀,是真是假。”殷容臉上的嘲笑,隨著遠遠指向記憶深處的目光,開始變得越來越淡:“其實楓,從那天開始,你就已經明白了對吧?明白了嚀的處境,更明白了你們之間的不可能。除非,你能強大到足以除掉那個人,或者,顛覆整個殷氏。”
“說完了嗎?”殷子楓的目光,在暗處冷冷鬱結。
“還有最後一問,”殷容轉眸,盯向他的眼:“楓,如果我不能夠讓你愛,那麼,可不可以讓你恨?”
殷子楓沒有回答,隻是側頭,靜靜地坐在燭火旁,看身形疊影,暗搖在地。
殷容不禁倏然一個自嘲輕笑,驀地轉開身去,正欲走時,卻不防旁邊的破,突然間吐聲低問:“為什麼小千說,她從沒養活過小動物?”
殷容腳下一頓,幾秒後方才垂眼抽笑:“其實你現在,多少也猜到了幾分對吧?沒錯,以殷十七的為人,又怎會放過那些能給嚀安慰,為她排遣寂寞的動物?她隻能被殷十七一個人擁有,在這個世上,惟一能夠供嚀依附,給她溫暖的人,也隻能是殷十七。任何能分走她的注意,給她快樂和關心的人,抑或動物,老實說,都不會活的太久。”
破的目光,在凝暗中一陣怔怔微抖。
“至於我和楓,因為平時跟嚀的距離,能夠始終保持不遠不近,又因為對她,還有控製和保護的作用,所以那瘋子才一直沒有對我們下手。”說到這兒,殷容不禁一個回眸,淡淡地瞥向殷子楓:“但這並不代表他,將來不會。”
話音落處,是她倏然推開門扉的一扇暗冷,與離開。身後的門框內,鑲嵌著一燈如豆的夜,和那兩個相默以對又各懷心事的男人,靜影照壁。
窗外的天色,在第一聲雞鳴的時候,依舊黑藍未醒。
一雙手,吱呀著推開藥鋪的門扉,推出了吳縣大街上,那些清冷緊閉的鋪門,和一隻在路邊遊蕩的野狗。
晨曦蒙暗,風涼衣袂。殷子楓與眾人自鋪中牽出幾匹馬來,與送行的澹台夜寒暄幾句,徑自施禮別過,一路望西,出城而去。
公公鳥沒去找殷容,又不敢擅自糾纏一身男裝,低頭默行的殷嚀,隻得悄悄閉上嘴,眼巴巴地跟飛在她的馬後。
夕陽西下。吳縣已遠。
身後是茫茫長長的林間古道,而眼前,則是一片漫天絢爛的雲霞,如畫。
眾人策馬奔波了一天,於路途風塵中勒住韁繩,準備小憩。與破同乘而騎的小涼立刻從懷裏小心地掏出水晶盒,打開,卻見那隻胖小蜜還在一動不動地酣睡,不禁搖頭:“我說你怎麼成天睡啊睡的,一動都不動?怨不得10天吃一頓還能胖成這樣。”
正說著,卻見那蜜蜂的胖身子懶懶一動,悠悠地傳出聲來:“這是跟誰說話呢?”
“啊?呃,”小涼連忙衝著它將腰哈哈,心裏暗罵臉上擠笑地道:“是小的跟蜂爺您說話呢。那啥,咱,還往西走?”
胖小蜜看天。
“蜂爺?”
胖小蜜看地。
“呃……蜂英雄?”
胖小蜜的目光終於滿意地回到了小涼的臉上:“恩,繼續往西。”
丫的!敢情這馬屁還不能拍重複了。小涼開始明白,然後,開始頭痛。
“快看那上麵的字!春穀!怎麼樣,我沒認錯吧?”馬上的小涼指著麵前一座用黃泥砂石築壘起來,圍以壕溝的古城,得意地揚聲叫道。眾人聞聲抬眼,果見那城的拱形門上嵌有一塊長方形的石塊,上用古篆陰刻著“春穀”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