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亂世有賊 第十章海上生明月,船中隱暗魔(2 / 3)

“是這樣的嗎?”破緊盯著他的眼。

“對對對!很像很像!那個家夥拿的好像還要大一圈。”阿婁力的眼睛驀然睜大,整個人都跳了起來。

眾人相視一眼,心裏,同時湧上了幾個連環套似的疑念:看來,早在十四年前,就曾有人成功地穿越到了這個時空,是為了什麼?紫嬰珠嗎?那個人會是誰?是錄像帶上的那個老人?還是他的手下?他臨死留下的那盒錄像帶,如今想來,是不是還有別的深意?

“那你,又為什麼要裝失憶,拋棄落花風?”殷嚀一個欺身湊到鳥的麵前,用手指調戲地勾了勾鳥的下喙。

“因為……因為落花風要我繼續跟蹤你們,他發現你們不但強大,而且神秘,他想更多一些了解,但是我保證,自從跟著你們離開鄴城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跟他聯係,既然你們要盜取剩下的兩張麵具,那麼,我就沒必要再跟他合作了,隻希望可以繼續幫助你們。”公公的鳥眼像兩個可愛的小黑豆,在眨巴眨巴地閃亮。

“是嗎?”殷嚀淡淡一笑,將它從殷子楓的手裏拿過來,再,兩隻鳥腿一提,將它懸空提在了海麵上:“不對吧,你不是想做螭界界主的嗎?又怎麼會眼看著我們盜走螭星?”

“我沒有撒謊!!真的沒有!”公公鳥頭衝下,驚駭無比地看著波濤深遂的海水,鳥喙閃電般地張合起來:“我原本是想做螭界界主,可是難度太大,你們想想看,在螭界,窺覷那張寶座的人,至少不下十位,可我又有什麼?隻空頂著個宇文的姓氏,甚至連個人形都沒有,誰會擁戴一隻鳥去篡權奪位?”

殷嚀的手,在一點點的從鳥腿上鬆滑,讓鳥在驚恐中離海麵越來越近:“那你幫我們,自己又能得到什麼好處?”

“我幫你們盜取麵具,隻希望在得到紫嬰珠之後,你們能看在我任勞任怨的份上,好心地將我帶往你們來時的那個時空。要知道,封著我的化形咒隻要一脫離巫靈界的空氣,就會自動消失。我什麼也不要,我隻要再做回一個人!”公公瞪著腦袋頂上的海麵,羽毛微顫地大聲叫道:“相信我,我發誓!我現在是真心真意要幫你們的!因為幫你們就是幫我自己!”

“聽上去好像有那麼點意思,可問題是,我不相信。”殷嚀歪著腦袋,陰笑著勾起嘴角,手指捏著鳥的一隻爪子尖兒,隻要再鬆掉一點點,倒黴的鳥就會應聲入海了。

“我說的是真話!!真的不能再真!想想看吧,我現在隻是一隻鳥,能對你們有什麼威脅?如果你們也處在我這樣的環境,最渴望的會是什麼?名利?地位?還是脫離這裏,首先做回一個人?”公公鳥緊張地閉上眼,全身的血液都聚在鳥頭裏,沒有出路地在血管中蹦蹦亂跳。

幾秒的空白,沒有人再說話。風,似乎也小了些,它試探著睜眼一看,看到的已是船的甲板,再一轉,對上了殷嚀那雙琥珀色流光閃閃的眼。

“相信我了?”公公遲疑了一下,輕問。

殷嚀一動不動地凝視著它,半晌,方才歎了口氣,伸手摸了摸它的頭:“真可憐。放心好啦,隻要你說的都是實話,我們就一定會帶你離開。”

公公望著她的眼,心,卻像被什麼人的手給猛捏了一下。

真可憐……可憐!可憐!又是可憐!

鳥,立著一個無言的僵冷。它僵冷地看著殷嚀是如何抬手抹過自己的鳥眼,就象在撫著一個討飯的孩子,又是如何放下自己,笑嘻嘻招呼著大家進船,從剛才的女巫婆一下子變成了花仙子……

就這麼看著,看著,直至四周,隻剩下還在擔心地看著他的玩具夢。

嗬嗬,可憐!是的,在她眼裏,在所有人眼裏,自己即便是個人,也是個無比可憐的人!

公公一個無力地放鬆,將鳥身頹廢地靠坐在船舷底座上,怔怔。怔怔中,鳥眼裏突然又閃過了一絲狠絕而尖銳的流光。

可我不是!我絕不會是一個永遠的弱者!我一定會拿回所有應該屬於我的一切!我要報複所有侮辱、傷害、看不起我的人!而你,你這個一路上總在不斷折磨我的小丫頭,這個時不時還喜歡可憐別人的小混蛋!我……我發誓,總有那麼一天,站在你麵前的我,不再是一隻四處賣嘴求活的傻鳥,也不再是一個被你可憐的人,我,將最終成為一個強大到足以毀掉你的男人!等著瞧吧!到那時,再讓我們看看,誰更可憐!!

船廬內,眾人正坐在一領絲棉織就的暖席上,邊飲酒,邊圍觀著阿婁力剛剛描畫在一副錦緞上的航海路線圖。

“這裏,就是船現在的位置,”阿婁力指了指圖上的一點:“算算時間,應該是在天黑之後,才能到達海障。”

“海障?”小涼莫名其妙:“是什麼啊?”

“是從海上通往禿魂島的一條秘密通道,船一旦駛入海障,就會被其中的黑霧吞沒。沒有光也沒有方向。”

“沒有光?可以點燈啊!不然黑黢黢的怎麼辦?還有,沒方向的話,我們又該怎樣行船?”殷容抬眼疑問。

“海障裏是不會有光的,任何的光都會被它吸走,至於方向,其實在海障裏根本就不需要什麼方向,船會被自動吸向禿魂島。”阿婁力點了下錦緞上的另一個點:“從進入到駛出,這之間大約有半個多時辰。”

“你是說,我們在船上,有半個多時辰會什麼也看不到?那麼,能聽到嗎?”殷容端起身畔一隻小巧的燒炭暖爐,正準備出廬倒掉裏麵的灰渣,聽聞阿婁力如此一說,不禁頓下身形,問出了眾人同時閃現心底的疑慮。

“能。”

“還好還好……”小涼連忙拍了拍小胸脯。

誰知還不等他說出第三個還好,船身便陡然一個顛簸,似乎撞上了什麼,頭高尾低地一個猛翹起,船裏眾人猝不及防,在身子向一邊滑倒的同時忙不迭了抓住旁邊的固定物,偏偏這時的殷嚀一手提著剛熱好的酒,一手端著隻剛倒上酒的瓷碗,遭此一斜,整個人倏然後仰著向船尾方向倒滑而去,幾乎是與此同時,殷容端著那隻炭火微紅的暖爐,也跟著她往同一個方向“啊!”地一聲疾摔過去。

事發突然,隻一刹那,爐中的炭火已然四濺而出,離兩人最近的破,此時一個身形疾閃,於伸手旋影之間一手摟過殷容,一手操過了半空中那隻被她脫手揚飛的鐵爐。正在後滑中的殷嚀眼看著破衝身而來,心中剛自一喜,卻見他看都沒看自己,隻毫不猶豫地將手一伸緊緊地護住了容,殷嚀這時再想轉身自護已無時間,隻得將眼一閉,硬生生地向著船廬最裏麵的那堵木牆撞去。隻聽咚的一聲,她眼前黑了黑,一陣天懸地轉中,船身又隨波倒向另一側,隱約有人終於一把抱住了她:“嚀!”

“師兄。”她暈暈地顫了顫睫毛,同時覺得有一行蜿蜒,正自額角上熱熱地緩流下來。

“嚀姐姐!”船身將一平複,小涼便撲了過來:“嚀姐姐你流血了!”

“日的!死丫頭你還緊拽著個酒碗做什麼哪?”老土看了眼殷嚀的兩隻手上,那始終不曾放開的酒樽和酒碗,裏麵的熱酒已灑掉了一半,多數都燙在了她自己的手臂上:“傻不傻呀?!看看!頭破了,手燙了,我的百寶袋裏又要少藥了。”

“你煩不煩哪!快點拿藥來,羅嗦什麼東西啊!”小涼的小臉已自惱恨地皺在了一起。

“好你個小屁孩,胳膊肘怎麼老往外拐?我又沒說不給……”

殷嚀躺在殷子楓的懷裏,聽著這一老一小兩個在那裏拌嘴,不竟咧嘴笑了笑。抬眼,是殷容和破剛剛彼此放開的身影。

殷容無恙,倒是破的衣服,竟被爐裏飛出的熱炭燒出了不少黑洞,甚至冒出了一絲絲的焦肉味,在淡淡彌散。

“破!要不要緊?要不要緊?”殷容閃動著美麗慌亂的眼,手指發顫地隻顧查看他的傷,再不由分說地為他急忙上藥。

“諸位沒事吧?!”甘平的黑臉直到這時方才匆匆鑽進廬簾來:“剛才船底好象是碰到了一小塊暗崎(暗礁),應該沒什麼大礙,我先去艙下看看!”

“哼,早說過了,破船。”阿婁力見甘平掉頭而去,不禁翻起一個白眼,自語。

殷嚀卻仿佛什麼都沒有聽到,她隻是怔怔地看著破,再看看容。目光,最終黯然一收,同時抬眼看向懷抱著她的殷子楓,扮笑:“你可別罵我,打小我就這麼笨的,老是不曉得放掉手裏的東西。再說呢,這漢代的酒碗酒樽帶回去也值不少錢,打掉那得多可惜。”

“噢?”殷子楓擦去她額上的血,再望進她的眼裏,溫柔一笑:“原來,還是個小財迷,怎麼,拜老土為師了?”

殷嚀咧嘴,無力地笑了笑,眼風,又不爭氣地掃向了那兩個人。

破,始終在一言不發地靜坐那裏,任憑殷容小心地為他上藥。而殷容一會兒低頭抹藥,一會兒抬頭看看他,那份深情與愛慕,已自癡癡地溢於言表。

他們,是什麼時候的事?離開鄴城之後嗎?一男一女,帶著個受傷的孩子,這樣,日久生情?

誘惑男人是要有資本的,沒那資本,就該多些本份……

破奚落的聲音,恍恍惚惚地再次回蕩。

對,容是要比自己成熟的多,也漂亮的多……就連師兄都說自已隻是一個青澀的小柿子呢……青澀……嗬嗬,原來所有的人都看透了自己,隻有自己,還在可笑、盲目地自信,就因為他曾說過,小千是一個堅強的女人?就因為這一句讚美,你就暈了頭腦,以為自己真的會是他心裏永遠的一塊寶?死不知悔,你居然死不知悔地以為,無論失去什麼,隻要努力,就能重新得到……可你是誰?你真的看清自己了嗎?你居然以為他會首先來救自己……你居然在那一刹那放棄了自救的本能動作……他是救了,隻不過,救的不是你……原來,愛一個人可以是瞬間,忘記一個人,則可以是轉眼……

“嚀姐姐!姐姐!你怎麼了?”小涼的聲音隱隱傳來,有點發急。

殷嚀恍然一醒,莫名地看著他:“我沒什麼呀?我怎麼了?”

“你為什麼那樣直勾勾地看著我二叔?”小涼奇怪地撓了下頭:“我跟你說話你都好像聽不到似的,好嚇人噢。”

眾人聞聲,不禁齊齊望向了她,連一直關切著破的殷容也似感覺到了什麼,望向她的眼裏倏然閃過了一連串的慌亂、內疚、不忍和遲疑:“嚀……”

破,沒有抬眼,仿佛什麼也沒聽到。

“我不是在看你二叔,我是在看你二叔和容姐姐呢,”殷嚀長吸了口氣,再眨眼一笑:“從這個角度看他們,覺得他們真是一對兒,好般配呢。”

船裏的空氣,突然窒流了一下。

隻有小涼,在不諳世事地歪頭打量過去,然後,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恩,還真是的哎。”

“好啦,我還有點頭疼,想到隔壁休息了。不用擔心的,我一個人躺會就好。”殷嚀拍拍小涼,從殷子楓的懷裏一個翻身而起,再衝眾人擺擺手,鑽了出去。

夜色,漸起,染黑了海的蔚藍,卻襯得天上那輪明月,越發的皎潔如雪。

四周,海濤聲聲。

甲板上,站著殷子楓和破,他們在看月,卻的說著與月完全無關的話題。

“宇文宮,”殷子楓的聲音合著海浪,在風裏輕拂:“這個人,的確存在過嗎?”

“有,澹台吹柳的記憶中,的確有這麼個人,是宇文誅的義子,十幾年前,在巫靈界幾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是一個很能幹,也很有野心的人。”破低了下眼,看著月光下的粼粼海麵:“可不知什麼原因,幾乎一夜之間就突然消失了,他的生死,從此便成了宇文家族恪守不傳的秘密。”

“也就是說,他的話,至少還有幾分真實。”

“他的身份,很有可能是真的,但,絕沒有說出全部的真相。在這隻鳥的身上,一定還隱藏著別的什麼,”破再次抬眼,望向明月:“想想看,十四年前,那把槍,那個人……應該不止一個人,那麼這個宇文宮,有沒有可能跟我們一樣,是穿越過來的?”

“因為某種原因,他沒能回去……”

兩人相視一眼,突然覺得黑遠無際的海風,吹過衣角,真的有些入夜清寒……

“嚀?”殷容輕輕走進船廬,點起一盞油燈,再拍了拍在一直在席榻上沉睡的殷嚀。

“恩?”

“還睡呀,天都讓你給睡黑了。快起來吧,吃點東西。”殷容遞來幾個熱餅。

“不餓啊。”殷嚀苦了下臉。

“頭還疼嗎?胳膊上燙的怎麼樣,讓我看看。”殷容想撩起她的袖子。

“早沒事啦,老土都幫我上過藥了。”殷嚀連忙嘻嘻一笑,阻住了她。

“嚀,今天的事……你是有點誤會了……”殷容的臉忽然紅了紅,聲音低沉下去。

“誤會?誤會什麼呀?”殷嚀無知地眨眨眼。

“我和破……”

“我看你跟他真是很般配的嘛,難道,說錯了?”殷嚀嘻嘻一笑,好玩似地逗了逗她耳垂上的那隻晶瑩。

“你……在離開鄴城的時候……你不是說……不是說喜歡他的嗎?”殷容緩緩地垂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