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江湖有請 第三十四章 失憶、相許、傷(3 / 3)

“別,這麼看我。”男人忽然喉間發緊。

殷嚀微然一怔,隨即,聽話地低下眼去,卻不料那羽扇般的睫毛,竟伴著月光的映照,投下了一道誘人的怯怯密影。

“走了。”男人顧不得保有往日的冷靜,猛地抽身欲走,然而,手臂卻冷不妨被殷嚀一個堅定地扯住。

於是夜,便在彼此的相對中,化作了一個充滿各種可能的等待。

“聽說,”半晌,她忽然咬咬唇,在低眼不敢看人的同時,將身子緩緩輕輕地向他傾去,臉在月下,因為自身的大膽而透出了一抹隱隱羞澀的紅:“聽說,有一種運動可以減肥、護齒、美容、止痛,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啊?”

破,凝視著她,幾秒後突然一個抬手,在按住她腦後那把秀發的同時,曖昧地俯上一聲輕問:“你這是在向我,索吻嗎?”

“你!”殷嚀不妨他問得如此直接赤裸,刹時間臉紅心跳,同時一個羞惱欲逃的狠推:“去死!”

破卻在一個無聲的壞笑中倏然收緊了懷抱中的她,再,覆去吻唇。可她卻氣惱著不肯配合,一邊死掙躲閃,一邊憤恨低聲:“死人臉!什麼叫索吻?我、我有那麼色嗎?有嗎?!”

為了安撫她的羞恥與掙紮,破不得不用唇和雙臂同時固定了她。漸漸的,男人身上那股令人迷幻的氣息,開始像迷藥般地令她四肢發軟,沉醉熏然,一種舍不得離開的快感,使她漸漸地柔順下來。幾乎就象是出於一種天然本能的尋求,他們開始在彼此的舌間一下下地探入纏綿,一下下地渴求吸附,如同兩隻相互喂食的獸,在的唇齒間吸食著愛意,依賴著生命……

“小千,”破全身的血脈都開始膨漲起來,為了避免崩潰,他不得不將唇移開,聲音在丫頭不住追逐而來的啄吻下,不斷地模糊破碎:“其、其實還有一種……運動也、也不錯……”

啄,再啄……她不要聽什麼運動,她隻要這樣的幸福,應該沒有什麼比現在更幸福的了吧。

“這種運動……不但……有、有利於血液循環……還能幫助……睡眠……你看,我們現在不是……都有些失眠麼……”破,竭力控製著被她撩撥起來的激昂,循循善誘。

“恩恩,失眠。”她重複了一下,同時像玩上了癮的孩子,撲在他懷裏,繼續啄吻。

“那麼……想不想……試試?”

“恩,試試。”她依舊調皮不休地吻著,一下一下啄吻著他的眼睛、臉頰、鬢角、耳朵和嘴。

“可是有些運動……未成年……是、是不合適的。”他微喘,做仁至義盡的最後提醒。

“不知道了吧,嗬嗬,明天,就是我十八歲的生日了。”她仰臉歪頭,得意地笑了笑。

“那麼……我們進屋?”破看著她臉上那朵燦爛明媚的笑,忽然有些猶豫,不能確定她是不是真的明白自己所說的是指什麼。

果然,“進屋”這兩個字令她明顯一怔,仿佛這會兒才剛剛讀懂了他眼裏那個忍耐了很久的真相。幾乎是下意識的,她身子一緊,困頓住了,可隨之又開始朦朧發飄:在巫靈獄,夢在提到宇文卿和雲淺淺的時候,不是曾經說過嗎?一起巫山雲雨,不見得會是出於真的喜歡,但如果真的喜歡一個人,便定然會為對方毫不猶豫地付出肉體,因為肉體,往往是對靈魂最終的承擔……

承擔?如果這是擁有的開始,又為什麼不呢?

“好。”她低頭,有些不敢看他,但卻像一隻終於找到了花粉和蜜糖的蝴蝶,再也不肯放棄地緊緊附在了他的衣上,顫顫地閉上睫毛。

破,一個深深的粗喘,再猛然俯身,將她一個翩飛抱起,就像懷抱著今生惟一的欲求,步入了她身後的房中。

微薄透窗的月光下,那隻在床榻間癱軟酣睡的鸚鵡,不知何時,已被人悄悄移到了牆角旁的一隻衣箱蓋上,而在它剛剛熟睡的那張碩大“鳥床”上,一個仰麵閉目、身心迷軟的少女,正自斜靠在男人夜色低俯的懷中,偶然幾下迷蒙的抬眼,再羞澀的閉上,令長長的睫毛無意間刷過男人衣開微敞的胸膛,一如羽毛的挑逗。男人,不禁一個深長的暗喘,緩緩地擁緊了她,一路輕撫交吻,同時輕輕地解開了少女的衣裙……

不會……很痛的吧?

少女對將要到來的事情,這樣暗暗思忖,可多少還是有些忐忑,於是睜開眼,輕推了一下男人,示意想要說些什麼,男人卻如弦上繃起的利箭,已根本無法停止下來,他急喘著,將她越抱越緊,越吻越深,不斷地揉搓著懷裏的甜美與溫暖,再翻身、壓上,衝著少女雪白的脖頸一個側頭俯去,如撲食的野獸,在張口叼咬住她的同時,準備開始那最為原始的索取……

然而,少女的身體卻在這時,在他尋求進入的刹那,陡然一僵,黑暗中,一股從心底深處鑽來的莫名恐懼,如毒蛇般冒著嘶嘶冷氣,異樣而熟悉地爬上全身的毛孔。不!不能,不可以!她的身體頓時緊繃夾住,倏然阻住了男人身下的欲求。

“不,不要!”她莫名慌亂,失聲大叫。

“小千?怎麼了?”破的渴望雖然被她猛地阻擋在外,欲求不滿的喘息中,雖然泛起不解、沙啞和痛苦的沙礫,但人,卻依然不肯放棄地摟定著她。他實在需要,需要為自己的身心在這一刻尋找可以宣泄的出路:“告訴我,為什麼……”

“不為什麼,就是不行!不行!不行!”她死死地夾住自己,搖頭,慌亂異常地掙紮。

“如果,如果不願意,為,為什麼要等到……現在才、才拒絕?”破艱難地低俯著自己,如獵食無果的獸,在一下下不堪饑餓疲憊地喘動。

“不知道不知道!你快放開我!快放開!”殷嚀在他身下一陣惶恐猛烈的推拒。可是不對,為什麼她的心,會因這時的拒絕而抽痛?不是想承擔,想付出,想擁有的嗎?不是愛一個人,就該為他打開肉體與靈魂的嗎?可是為什麼,會寒冷?會驚悚?會怕的要死?會如此的不能接受?我這是怎麼了?誰能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

她在頭腦混亂中一邊為自己的不可理喻而困頓,一邊在他身下激烈而任性地陣陣撲騰。破,隻得心力交瘁地閉了閉眼,長喘一聲。

身下反抗中的那份堅決,說明了她的毫不猶豫,說明了她的徹底反悔了。反悔嗎?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難道是為了……殷子楓?

這個突然而現的名字,令破的心,突然一個尖銳的抽痛。殷子楓,她也隻會是為了殷子楓。

破緩緩地,綻起了一個深刻的苦笑,腦海中同時閃過了他那個所謂的父親,冷冷斜睨的目光:“你隻是一個黑暗中的殺手,一個在陰冷黑暗中生活的人,你憑什麼去靠近陽光?你憑什麼奢望得到?你憑什麼相信改變?你什麼時候才能學會放掉那些根本不該屬於你的追求?”

一道痛楚難言的裂痕,就在這記憶的瞬間,徹底擊退了他的堅持。他,無語而痛苦地看著身下,那個不斷驚恐欲逃的愛人,怔怔地看著月光朦朧下,那個本是他今生,曾經最最期待與渴求的惟一。

他緩緩地鬆開了手,放掉……

殷嚀察覺到他的力量,正在流沙般地渙散,怕他隨時反悔,在自己被放鬆到了剛剛可以掙脫的程度上時,殷嚀突然一個起腳,本想蹬開他的同時翻身而起,誰知卻意外地踹上了他身下那處剛剛被人拒絕的脆弱,隻見破悶聲一哼,捂住自己,同時倒在榻上,臉色蒼白,冷汗泛起。

殷嚀一時間也沒看得真切,待翻下床榻,抓起地上的衣帶捂住了自己,這才看見了破閉目痛僵的姿勢,不覺大驚失色,正想撲上去看他,卻猛聽得屋裏陡然乍起了一陣防空警報般的陣陣怪叫:“快來人啊!不好啦!采花大盜啊!快來人哪!我家主人的清白啊!不得了了啊!真的是風雲突變色膽包天欲行不軌之天下有狼啊!”

隨著這怪叫響起,不知何時被驚醒的公公鳥已自急活活地撲著翅,在屋裏一陣上飛下竄地撲騰起來。

院落裏,頓時傳來一陣紛亂的腳步,門開,燈照,先衝進來的是殷子楓,接著是探頭探腦的玩具夢,最後,衣袂飛灑的落花風才自門口,緩緩地舉步而現。

看看眼前那片激情翻騰後的狼籍,殷子楓先是難以相信地瞥了眼破,再看看那個軟軟靠在牆上,目光失神,怔然發懵的丫頭,抬手將自己披肩的外衣扯下,裹住了她仍自暗顫的身軀。

“你們來的正好,你們出現的實在太及時了!要是再晚一步,我家主人的清白,就真的不保啦!她以後,可還怎麼嫁人?不,還怎麼見人哪?主人,都怪我,我怎麼就睡得那麼死呢,都沒有保護好主人……”公公無比乖巧地飛落到了殷嚀的肩上,歪頭,做淚眼蒙蒙無比自責狀。

殷嚀卻像什麼都沒有聽到,隻呆呆地愣著神,看著屋中的某處空曠,好似被驚嚇住了魂魄。眾人探問的眼睛,不得不再次落回到了破的身上。

他,此時正衣衫零亂地站在榻前,赤裸著兩塊性感緊致的胸肌。落花風依著門,黑魅滑膩的眼睛在那處赤裸上耐人尋味地掃了掃,再跟著一個上撩,落在了男人那張抽搐著苦笑的臉上。

破的確是在苦笑。在盯著被殷子楓護在身邊,正自失魂微抖的殷嚀,苦笑:“對不起,我抱歉。放心,以後我絕不會再碰你,一根指頭都不會。隻是,我想在離開前說句話,再問句話。”

他緊澀的聲音,令發呆的殷嚀回魂般地抬起了頭,隻是眼裏,依舊一片痛而無解的迷茫。

“我想說的是,我愛你。”他一字一句,緩慢而清晰地吐出:“我想問的是,你有沒有,認真地愛過我?”

有沒有,有沒有愛過?如果沒有,為什麼會因他幸福又會為他難過?可如果有,你又為什麼拒絕?為什麼要傷害?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殷嚀痛苦閉眼,搖頭,她沒有答案,她沒有,她可不可以不回答,她可不可以逃避,可不可以永遠躲在師兄的身邊,在他無言的保護下失憶?

“你這個半夜闖門,欲行不軌的采花賊!被人當場抓住居然還敢對我家主人癡心妄想地說什麼愛?也不拿鏡照照,誰瞎了眼會愛上你?外表一塊冷冰冰的臭石頭,內裏一隻色迷迷的大餓狼!哇哢哢……大餓狼!”公公伸著脖子,鬥雞似地衝著破亂嚷嚷。

破沒有辯駁,隻是無語地盯著她。

而她,完全沒有聽到那鳥在怪叫什麼,隻覺得自己腦袋裏正在崩裂無數的碎石,一塊塊,尖銳著紮來,明明刺得生痛,卻怎麼也找不到那個最終的真相。她,無助地搖了搖頭,眼裏閃著疼痛的淚光,嬴弱地緊緊扯住了師兄的衣。

看看她緊扯著殷子楓的那隻手,破,不禁自嘲地低了低頭。一笑。

那麼,她是真的沒有愛過。而我,卻真的愛了……

在付出了所有的感情之後,愛錯了,一個人。

他突然在慘淡的嘴角上,加深了那個笑。

好,很好,這正是他想要的,既然這微卑的愛已經無法收回,那就讓她親自斬殺了吧!或者隻有心死,才能讓自己真的解脫。

多好!終於可以不需要去愛了。

不需要每天去牽掛一個人,想她,等她,念她,為她。

真的,不需要了。

他長長地吸了口氣,再明了一切地點了點頭,理理衣襟,挺身,無視眾人地徑向著門外走去,那冰冷的身影,猶如一隻負傷的孤狼,在負起所有不堪和隱痛的同時,義無反顧地走入了那場孤獨無伴的風雪,咬著牙,不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