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江湖有請 第十五章 破城之戰(3 / 3)

審配哼了一聲,穩了穩神:“我當什麼,不過是個毛賊,就算他三頭六臂,也難擋我千人之眾。來啊,隨我殺進去!”

振臂一呼間,率著眾官兵下得城去,直奔長陽巷內。卻見那鐵鋪的四麵牆壁早己坍塌倒地,樹上、瓦上,到處都是死屍,血肉飛濺,慘不忍睹。周圍的威虎軍們雖黑壓壓一片,卻隻能圍著中間那座石亭,己經無人再敢主動上前。

正在這時,猛然回見軍師趕到,眾人一個個跟得了主心骨似的,連忙施禮分隊,隻見那審配殺氣騰騰地直衝進去,放眼一望,當下卻愣住了:

隻見一個沉默低首的男子,渾身是血,手持一把古怪的圓形兵器,如一抹蕭殺的北風,天寒地凍地屹立在亭前,腳下,全是成堆的死屍,可怕的是,其間竟然沒有一個受傷,沒有一聲呻吟,因為他們全部是,死!

寂寂無聲的死……

柳葉,隨風輕落,落出一抹清寒的凋零。

亭前,那男人漸漸抬起了頭,一道清冷的眸光,箭駑般射在審配的眼角上:“你,怎麼才來?”

緩緩的聲音,月光流水般的從容,但聽在審配的耳中,卻是機伶伶一個寒戰,手指冰涼。

但審配必竟是審配,他就算手腳麻木,大腦還是靈活的:這個人,怎麼好像在哪兒見過?他又是怎麼知曉這地道裏的秘密?除了這東南角樓的幾個親信,自己並沒有向別人透露過,就是侄兒審榮,也不清楚,此人,究竟什麼來頭?

揣著狐疑,審配強自鎮靜著,一指那人,喝道:“你這不知死活的賊子!是要我趕來給替你收屍的嗎?”

男子聞聲,一笑,淡淡的,很好看的一笑。

他,居然會笑?

周圍的官兵齊齊呆掉,隻因為他們剛才是真真正正見識到了一個殺人魔頭的駭人手段,那已經不叫殺人了,是切人,不,割人,割麥子一樣地割人。在割的血霧騰飛,屍肉漫天之後,這個人還會站在死人堆裏笑,笑的那麼恬靜,那麼雲雁悠長,水天一色。

“你笑什麼?”審配明知道問的是屁話,卻還是禁不住想問。

“我笑人一老,就會變天真,也不知道是該祝賀你,還是該同情你。”他眼風微斜,斂眉一聲輕語。

“廢什麼話!兄弟們,不管他是人是鬼,今天不殺出去,橫豎都是一死!上啊!”審配心裏一抽抽,猛然間瘋了一樣抽出佩刀,直衝過去,眾人剛才聳起的敬畏之心,立時被軍師殺身成仁的氣勢所吞沒,加上求生的欲望,促使這群虎狼之士揮起刀劍,狂叫著,一起向石亭撲殺過去!

隻見那血衣男子突然間將身一閃,手裏的圓形兵器如地獄鬼影,發出怪異的聲響,飛將出去,在距自己一丈處劃出一個碩大的圓弧,觸者,幾乎還來不及慘叫,便倒身而亡了。但在千人之眾的圍剿內,想要以一人之力固守,實在難如登天,一層層一浪浪的官兵瘋了般湧上去,前赴後繼,那巨大的力量,無人可撼,血衣男人不得不退進了石亭,正在危機之時,一個少女的身影突然間自那石亭的地道裏飛也似地鑽出來,手上也不知拿著個什麼東西,好像弓弩一般,拇指一按,一個鐵鉤狀的銳器立刻扯出纖細的繩索,唰地射向對麵的城牆,掛在了牆垛上。然後回過頭對那男子大叫一聲:“走!”

男子伸手一把抓住那少女手上握著的“弓弩”,手上同時斃殺了湧上來的十幾個士兵,少女再將那“弓弩”上的圓形按鈕一推,繩索突然開始收緊,將她和那血衣男子“唰”的一聲拉飛起來,在眾人驚愕的眼裏,急升到了半空。

飛血!一刀,再一刀……

曹拓爽瘋了一樣,率兵向煙雲滾滾的東南角樓上殺去,到處是慘叫,是頭顱,是穿膛的一擊和染血丟棄的兵械。

審配呢?審配呢?曹拓一邊狂砍,一邊不住地在城上四顧。卻見奔殺在前的許褚正領著兵,急匆匆正要調頭下城,曹拓頓起疑雲,伸手一攔:“你要去哪兒?”

“大小姐,你快放手,審配那廝就要逃了!”許褚見是曹拓,雖急得要死,也不敢胡亂發飆。

“到底怎麼回事?你不說清,休想下城!”

那許褚深知曹拓秉性,再急也沒用,隻好簡而言之:“剛捉住一個守城的軍士,他說審配在城下長陽巷裏設有一個暗道,直通城外,眼下,隻怕早己帶軍出城,將我們反圍起來了!”

“什麼?”曹拓大驚,連忙回身跑到城牆垛前,順城的小巷裏看,卻果然看到不遠的一條弄巷中人頭聚集,真是黑壓壓一片,不覺跺腳道:“糟了!”

兩人顧不上多說,立刻率兵又直殺下城,衝那巷道奔去。片刻功夫,兩軍已然相遇,一時間短兵相接,殺聲四起,曹拓一心要與許褚比個高低,非生擒審配不可,正殺的性起,突然聽得眾人一聲驚呼,抬頭卻見有兩個人自敵群中飛出,飛至半空時,曹拓已然看清,那血衣男子的身形,正是她一直惦念難忘的破!不覺在抬頭相望中恍然一個走神,旁邊兩個威虎軍的士兵瞅準時機,猛撲上來衝著她反手就是一刀,曹拓隻覺著有風襲來,揮手相擋,卻隻擋住一刀,另一刀正中她的右臂,劇痛的爆裂,令她雙手脫刀,連連後退了好幾步,眼看有敵人相繼撲來,飛在半空中的破將這一幕看的真切,也不及多想,一鬆手,離開了拉升他的“弓弩”,自半空飛落下來,手中的鋸齒圓刃同時散發出一道積雪陽光下的奪魄清寒,於落地的同時,揚袖輕揮,對麵,立時一片慘叫撲倒、飛血如虹!

曹拓捂著右臂,回眸看向他,為那一揮的冷冽驚豔無比震驚,一時間竟怔然忘語。半晌回過神來再看,那石亭因無人把守,已有大批的威虎軍開始湧入地道,地麵上的人數漸少,隻那審配不知何時,已被許褚的部下撲身活捉。

破見許褚還要率兵追下地道,連忙叫道:“不要去!他們一個也活不了!”

許褚一愣,看向曹拓,見曹拓站在破的身邊,很信任地點了點頭,隻得將手一伸,令眾人不必再追。破抬頭望向掛在城牆高處的殷嚀。殷嚀會意,取出一個遙控定時器,輕輕按住,紅燈閃過,隻是一秒的沉寂,突然間,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自地下傳來,一路連爆著,地震著,無數破碎的磚瓦、鐵器、刀劍、人肉,隨著爆破的聲聲巨浪,從地道下直衝出來,猶如火龍在地!

地麵上的官兵們哪裏知道是怎麼回事,驚懼中紛紛伏地抱頭,連一向膽大的曹拓也不由“啊”地一聲,紮進了破的懷裏。破半摟著她,旋身急退,一直避到城牆下,才沒有被那些狀如飛雨的各種血肉碎屑波及。

一立住身形,破便鬆開了手,誰知懷裏的曹拓卻並沒有離開的意思,依然緊偎著。破正想推她,卻聽“吱“的一聲輕響,殷嚀順著繩索自牆頭滑了下來,停住,一邊踏住牆磚,一邊側身看看兩人,嘖嘖有聲地搖搖頭:“抱上就不鬆手啊,看來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噢。”

曹拓愕然看向她,身子微離了一些。

破卻抬手將曹拓繼續按在懷中,再淡淡地看向殷嚀:“你不覺得三秋,有點短嗎?”

殷嚀被他噎的臉色微變,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你?原來是個女的?”曹拓歪著頭,一臉困惑又微帶敵意地打量著她。

“是啊,小美人,幹嘛這麼看著我?”殷嚀依舊側身懸吊在那裏,伸手過去,笑笑地勾了勾曹拓的下巴:“是不是一直暗戀我,如今發現了我的女兒身,心裏即痛苦又失望?”

“呸!”曹拓掙開下巴,一臉不悅:“我心裏,從來都隻有他。”

說著,目光已深深地望向了抱著自己的破。

殷嚀笑笑:“我二哥可是有妻有子的人。”

“那又怎樣?”曹拓壓根不看她,隻閉目貼住破:“我,已經顧不得了。”

殷嚀陰慘慘地道:“別忘了,你還得習慣和他的男寵在一起爭風吃醋。”

“這些天,他不在的時候,我天天夜夜都在想這事,可想到最後,發現自己還是放不了手,如今這命,都是他的了,隻要能在一起,還有什麼不能忍?”曹拓緊緊地扯住破的衣袖,似乎真的在忍。

“天哪,真是太癡情了,我真是太感動了,”殷嚀搖搖頭,一臉的感慨,然後搭眼看看破:“二哥,你就不感動嗎?”

破沒理她,低頭看了看曹拓的傷口:“疼不疼?一會兒帶你去包紮一下。”

“嗯。”曹拓點點頭,心裏那個甜,笑得簡直如沐春風。

殷嚀突然間咬了咬牙,一個隱約的惱怒直逼眼眉。

“看來有點深,可能會留疤,傷口一定要清洗幹淨。”這樣的細心與關懷,在破,完全是空前的,絕無僅有。

“隻要你不嫌。留什麼都好。”曹拓望著破,喃喃道,她已經醉了,神色朦朧,什麼殺敵攻城,捉審配開城門,統統都讓給別人好了!

看看他們,再點點頭,殷嚀幹笑了一下:“好吧,你們小兩口接著肉麻,我就不打擾了!”

“去哪?”破突然抬頭,冷瞥向她。

“還能去哪,找帥哥唄。”殷嚀扭開臉,手上的繩索一響,整個人便被唰地提了上去。

“你?!”破猛然推開曹拓,抬頭間,那任性的丫頭已雙腳飛蹬,借著繩索之力,沿微斜的牆體一路攀到了城頭上,再,頭也不回地閃身而去了。

破麵色鐵青地看著那空空的牆頭,幾秒後,突然收回目光,抽身就走。曹拓下意識地跟上幾步,卻聽破頭也不回的冷冷一聲:“我讓你跟來了嗎?”

“啊??”曹拓呆了,一時間有點適應不了。

“記住,我會救你,就會殺你!”破的聲音裏,刮著無邊的寒風。

“可是……。”

光!一道青銅圓刃的光華輕閃!曹拓隻聽腦袋上的頭盔“鐺”然一響,最上麵的那層圓頂和長纓就已被劈落在地!風中,連帶著飄出幾縷斷掉的發絲,在曹拓震驚失神的眼前,飛過。

收起圓刃的冷冽,破,斂手靜立,警告的眼風,涼涼地瞥視著她。

曹拓怔怔地不敢相信,捂著臂膀看著看著,突然雙腿一軟,坐在了地上。

破舉步,無聲地走過廢墟上的戰場。周圍,是爆炸後的濃煙,滾滾如浪。死屍和烈火,在腳邊相映成堆。夜色浸出的背影,在曹拓眼裏,是那麼的孤傲、寂寥,不可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