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江湖有請 第八章 麓泉之圍(2 / 3)

“領兵的是誰?”貴婦眯起眼,冷冷地看向遠處。

“探子回報,是曹家二公子曹丕。”

“看來,卻是天不助我!”貴婦看著天邊,也不知思量了些什麼,嘴角上突然痛楚般地抽了抽,接著拿眼一瞟那緩髻美女,道:“媳婦,你可知,我們為什麼要冒這麼大的風險逃離鄴城?”

美女如花的臉上不覺抬起一絲無言的惶恐。

“隻因你美名在外,而那曹賊又是個色中餓鬼,攻下鄴城之時,我兒難免要受他奪妻之辱!”貴婦厲聲道:“想我袁氏一族,四世三公,何等顯貴,即便如今家破人亡,也絕不能夠讓自家的媳婦去侍寢那個老賊!”

美女垂首,一臉的無助淒然。

“本以為悄悄出城,或能躲此一難,不想,那曹賊早就惦記上你了,居然能打探出我們的去向,派人截堵。我的好媳婦,你說,咱們該怎麼辦呢?”貴婦冷冷地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那位美人,看得她渾身一顫,低首無語。

正沉默中,寺院的山門外隱隱傳來一陣騷亂與兵器的交接聲。

“老夫人!”那幾個絳衣護衛兀自跪在地上,焦急地望向貴婦。

“慌什麼,左右不過一死!他們想闖進來擄人?好啊,我劉氏就在這茶堂內坐等!”貴婦目光淩厲地掃了掃身旁那位絕色的麗人,拂袖進屋。

寺院裏的那棵古槐,枝繁葉茂,樹身數圍高大數丈,蔭遮參天蒼勁挺拔,若能攀至樹頂,還可目極寺外的樓台和遠山。不過殷嚀和殷容的眼睛,此時卻在這槐樹較低的一層綠蔭中現出,透過葉的縫隙,她們正在好奇觀望。

“容,這個甄夫人,會不會就是那個因鄴城失守,不得不改嫁曹丕,後來又與曹植傳出緋聞的甄宓?”殷嚀附在殷容的耳上,悄問。

“應該是她。眼下看來,她要麼自殺,以免被擄回鄴城受辱;要麼妥協,乖乖回去,與袁家從此恩斷義絕。”

“你要是她,會怎麼做?”

“我會回城。你呢?你會怎麼選?”殷容好奇地看看對方。

“我?誰要敢逼我,我就敢把誰割成這個世界上最最完美的太監!哼,絕對讓他了解,什麼叫鬼哭狼嚎、悔不當初;什麼叫辣手摧花、慘無人道!”殷嚀眯起那雙琥珀色的眼,酷酷地說。

殷容彎彎嘴角,還沒等臉上的笑容完全綻開,頭頂上,己自傳來了他人的一聲低低輕笑。卻是殷子楓那張熟悉俊美的臉,出現在了槐樹濃蔭的更高處,笑意暖暖。

“師兄!”驚喜過望的殷嚀雖然壓低了音量,但卻完全忘了身處何地,竟然激動地從樹枝上站起,結果腳下一空,竟於大驚失色中,仰身欲墜……

突然,一條軟軟的東西閃電般纏住了她的腰際,再猛然一提,將她迅速拽上了樹蔭,不,是拽進了樹上,一個人的懷裏。

“誰?!”樹下的絳衣護衛們抬頭看樹,一聲暴喝,紛紛抽出了各自的兵器。

風,靜靜地吹拂著古槐綠葉,嘩嘩作響,卻看不出有人,看不出任何一點異樣。護衛們繼續凝視著樹蔭,用目光搜尋。

樹蔭裏,殷嚀一動不動地抱住那人,臉,淺淺地埋在他的懷中,盡管閉著眼,卻怎麼也不敢抬頭,因為她能清晰地聞到對方身上,那股相當特別的氣息,如竹窗搖曳中的一脈冷冽晨風……

破!

殷嚀的腦海中剛剛閃出這個字,突然莫名間一陣心跳……

綠葉,卻在這時,湊起了熱鬧,跟著風,一再挑逗著她的鬢角。還有幾縷長發,正羞澀地扶在她的腮旁,不用睜眼,她也能感覺得到,破,正在低頭看她。

殷嚀的念頭剛轉到這兒,突然又一個警覺:“等等等等,他上次沒能殺了你,八成還在懷恨,沒準這會兒正盤算著怎麼報複呢。千機變啊千機變,男人,是可以用來玩,但要一不小心反被男人玩了去……劣勢,實在是劣勢,該如何扳回呢?”

她閉著眼略一沉吟,突然嘴角微翹,雙臂猛然勾住對方的脖頸,整個人都湊到了他的耳邊,嫵媚甚至是挑逗地輕語了一聲:“謝謝你啊,師兄。”

隻是最短的一個刹那,破的懷抱猛然一僵。她察覺了,連忙睜眼,發現對方那雙深邃的瞳孔裏,一個古怪的神情正在悄然隱去。

那是什麼?殷嚀有些茫然。

不等她琢磨過來,破,已在嘴角邊勾起了一個熟稔的嘲弄。他低頭,嘴唇輕輕擦過她的耳垂,再,傳出一個惡魔般的輕語:“勾引男人的本事沒見長嘛,還是我們第一次見麵時的水平,令人惡寒哪。”

“你……”殷嚀像乍起的刺蝟,衝著他猛然抬眼一個怒視,忽又轉念,連忙撫慰自己:不氣不氣,這小子是故意的!想到這兒,觸雷的表情驀然一個轉換,成了臉皮厚極的笑:“不好意思啊,不知道是你,還以為是師兄呢。”

“喜歡他,自然可以把所有的男人都當做是他,不過,你也得有本事,讓他把所有的女人都當成是你。可你剛才那樣子,風騷有餘,內斂不足,實在有點倒人胃口啊。要說勾引男人,最好多去請教請教你師姐。”破的聲音因故意壓低而頗具溫柔,但這難得一見的溫柔,可不知為何,聽在殷嚀的耳中,卻充滿了一種別有用心的惡毒。

“噢?敢情你還領略過我師姐的勾魂大法?”殷嚀略歪了歪頭,諷刺地打量他一眼。

“很榮幸,領略過一回,可惜,沒時間好好切磋。”破想起了那天在迪廳,殷容故意靠向自己時,傾斜出來的絕世容顏和閃閃秋波。

“不急,沒有時間,也可以創造時間嘛。”殷嚀挖苦地看他一眼,再翻身坐上另一根樹枝,歪著頭,津津有味地撥弄起了樹葉上的螞蟻。

“二叔,嚀姐姐她怎麼啦?”在離破不遠的地方,探出了小涼的腦袋。本來還在暗中慶幸他們不再敵對了呢,怎麼一轉眼,又不對味了呢?

破,沒有回答,反倒抬起眼,與樹葉縫隙中殷子楓投來的異樣目光撞了撞,隨即,在性感柔韌的嘴唇上,卷起了一個漫不經心的笑,笑得那樣涼薄,那樣的沒心沒肺。

“錚——”刀戈之間一個凶猛的擊撞,在半空中驟然蕩起。

破和殷子楓同時收回目光,向樹下的院落裏看去。隻見院中的情景已然混亂一片:甄宓剛被絳衣人護進茶室,兩撥士兵已在院裏一進一退地殺了過來。相持、爭鬥、慘叫、飛血、裂目、橫屍……

殺氣貫天中,槐樹葉如落瑛紛飛,四大皆空的佛門淨地,已成了人魔接管的地獄!就在絳衣護衛們勢單力薄,開始節節敗退,力不從心的時候,一個威嚴的女聲突然在茶室裏斷然響起:“都給我住手!”

雖然眾人這會兒正廝殺得衣帶浸血、雙目怒裂,但猛然聽到這樣的一聲嗬斥,依然不由地身形緩頓,彼此氣咻咻喘息著,後退了幾步,但目光卻依舊緊盯著各自的對手,如伺機的狼群,在隨時準備血腥一躍的撕咬!

茶室裏的女聲還在沉穩地回蕩:“你們若再步步相逼,甄宓她就隻能以死殉情了。這,怕也不是你們想要的結果吧?”

寺院裏的血腥與煞氣被這句話猛然一擋,已略有遲疑。

“嗬嗬嗬嗬,甄夫人會那麼糊塗嗎?為袁熙殉情?”一聲長笑之後,從攻進來的人裏昂然走出兩人,一位是十七、八歲的錦衫少年曹丕。另一位十二、三歲的模樣,風資颯爽,卻正是曹植。

隻見曹植將手中長柄刀一指茶室,半大個孩子,竟然氣勢逼人:“你兒子袁熙如今不過是喪家之狗,人人皆可逐之,我父親就不同了,他文韜武略、知人善用,是個最有胸襟的人。劉夫人,其實你們根本不必棄城而逃,隻要順降,父親自會保全你等性命。”

“我的這條老命還沒那麼重要。曹家小兒,你給我聽好了,甄宓是我袁家的兒媳,縱然亂世中保不得清白,我也絕不會讓曹阿瞞那個老賊染指!今天,你們若再步步緊逼,那就休怪我一刀殺了她!”劉夫人的聲音堅定要絕決。

與此同時,茶室裏傳出了甄宓的一聲驚叫:“啊!不要!”

“夫人且慢!有話可以好好說,千萬不要傷她!”一旁的曹丕神色立變,伸手欲止。

“可以,不過你們先得退下去!”

曹丕一想,這事還真不敢輕舉妄動,惹急了那老女人,說不定真會把甄氏給殺了,他將來怎麼跟父親交待?

想了想,隻得一咬牙,示意曹植和手下眾人暫且退避,誰知就在這時,一聲清晰的歎喟卻自樹上悠然飄落:“唉,剛才打打殺殺的多好看哪,怎麼突然就停了呢?”

“什麼人?”曹植心中一凜,霍然間反手抽刀,衝著參天大樹,厲聲質問。

“你在問我嗎?”一個葛布衣衫的長發少女正坐在濃蔭交織的枝幹上,一邊垂著小腿,在半空中悠閑地踢擺,一邊歪著頭,在笑彎彎地看著他。不施粉黛,不見髻釵,生動的五官,飄逸覆額的留海,再配上一雙靈動狡慧的眼眸,組成了了一張嬌俏可人的麵龐。

樹上的微風吹拂著她的黑發,吹得她濃濃黑羽般的睫毛在一下一下微微輕顫,顫得樹梢甜美,顫得那身劣質的衣服,也如蝴蝶一樣扇動著質樸的芬芳。

“你……”曹植想質問,想惱怒,可不知為什麼,麵對這個陌生的少女,他卻怎麼也說不出一句狠話來。

看著他那欲言又止的模樣,殷嚀不覺暗笑了一下。剛才見寺院內殺戮突起,殷子楓立刻與隱匿在樹上的眾人悄悄商量,眼下來到這個陌生古遠的時空,沒有任何的根基和關係,如何能以一個正常的身份快速融入這個亂世,是他們需要麵對的首要問題。而眼下這番狀況,正有利用的價值。

“這位公子是想問我的名字嗎?”殷嚀歪歪頭,看他,再一指天空,笑眯眯地說:“我叫嚀,是上天派我來幫你們治世安寧的。”

“就你?”曹植不屑地瞥她一眼。

“不信嗎?我能幫你們解決眼下這個難題。”殷嚀眨眨眼,一指那間茶室。

“哼,”曹植衝她上下一個打量:“你有那本事嗎?”

“我本事不大,不過也夠用了。比如說,我想讓你身後那幾個人受點小傷……”殷嚀身子一斜,慵懶地靠在樹上,漫不經心地望了望天。

果然,隻聽曹植身後那幾個侍衛一連幾聲慘叫,握刀的手莫名其妙地就一陣劇痛,血流如注。

眾人一見之下,大驚失色,曹植手中刀身一立,指向她,喝斥道:“你,你用了什麼暗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