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能說的秘密(2 / 3)

那天晚上下班後她沒走,而是留在公司將手邊的一幅製了大半的圖做完。另有兩個同事也在加班。

她的女老板曹苗苗在隔了密封玻璃隔斷的獨立辦公室裏對著電話發脾氣,柳眉倒豎,怒發衝冠,最後將電話拔出來,用力地扔到牆上。他們在外麵謹慎地裝作視而不見。

結果才過了三分鍾,女老板已經平息了怒火,整齊妥帖地玉立在門口,笑語盈盈地對大家說:“老娘今天請客,誰陪我?”

那兩人一人稱要回家看孩子,另一人稱要給女友做飯,速速逃遁。

筱和和一時沒想出合適的理由來,就被老板挾持了。

本來曹老板開著車,可是她奮力一倒車,便將車子倒到了牆上,車尾凹下一大塊。老板說:“MD,今天遇了一天的鬼。走,我們打車去。”

和和說:“我來開車。”

然後她們就開著和和的新車到了那一處據說有嫵媚的俄羅斯男人和女人跳豔舞的著名夜總會。

和和的老板心情很差,她心情越差就笑得越響,話說得越溜,酒喝得越多,左一杯右一杯,轉眼就一瓶,然後再開一瓶,還拖了和和陪她猜拳,誰輸誰喝。

她絮絮叨叨講前塵往事,從幼兒園一直講到一小時前鄙視她性別的渾蛋同行。和和不插話,安靜當聽眾,聽到累時便將酒當飲料喝。

老板咋舌:“和和,你酒量不淺啊,以前沒看出來。”

和和低頭看一眼:“咦,這是酒嗎?我以為是飲料。”

曹老板身材高,頭發短,聲音醇厚,舉止豪氣,就沒人把她當女人。她叼了一支煙瀟灑地點上,那煙的氣味濃烈,和和咳了一下。

老板說:“這煙是挺嗆人的。算了,不抽了。”

“苗苗姐,這煙的氣味特別,給我一支吧。”

女老板喝得已經有點多,她湊過去一邊幫和和點煙,一邊嘖嘖地說:“你那假正經的哥哥若是知道我拐了你到這種地方來,會不會拆了咱們公司?他每次看我那眼神就好像我是同性戀似的,他是不是擔心我對你圖謀不軌啊?”

和和被逗樂了:“不會。沒有啦。”

“我真希望鄭諧那小子現在就出現,讓他看看他乖得像小白兔一樣的和和妹妹現在這德行,然後我可以在一邊欣賞他中風的表情。”

“他不會來這裏的,他討厭死這種場合與這種節目了。而且就算他在這裏也不會有什麼表情的,你肯定看不成。”

“鄭諧就是個非人類,從來沒正常人該有的表現。”

和和笑吟吟:“其實他對你挺客氣的,你當麵罵他他也不反駁,你踢他的車他都裝沒看見。幹嗎老跟他針鋒相對?”

曹老板罵:“那叫徹底的無視好不好?是把人輕視到極點的表現!說起來,我這輩子在鄭諧麵前唯一揚眉吐氣的一回,就是你不要他給你找的工作,還當著他跟我的麵說,你一定要到我公司來工作,否則你就不在這個城市待著。哈哈,他當時那臉色就跟剛從冰櫃裏拿出來的雪糕似的,嗖嗖冒冷氣呢。”

“他那次真的挺生氣,好幾天沒理我。其實他並不反對我跟著你工作。都怪你先去惹他,每次都是你先挑釁他。”

“我跟你說過我從小學到中學一共暗戀了鄭諧十年的事吧?十年裏我寫了幾百封情書,最後終於鼓足勇氣全都送給了他。”

“咦,沒講過。我隻記得你上學的時候,每次看見他都要輕蔑地瞪他,我以為你從小就不喜歡他。”

“少女情懷嘛,羞澀,欲擒故縱。你從來沒玩過這招?”

和和搖頭。

“和和你可真是好孩子。我跟你說,鄭諧後來把那我些信按著時間順序整整齊齊地排列好,每一封都打開,大概檢閱了一遍。然後他寫了封信給我,隻有一句話,‘曹苗苗同學,你的書法越練越差了’。靠!後來我談戀愛,談一次失敗一次,全怪他給我留下了心理陰影!”

“原來他也有這樣的幽默細胞呀,我從來都沒見過的。”和和絕倒。

“噢,原來你也不是鄭諧的哪一麵都見過啊。”

和和“嗯”了一下,沒再多話。

曹老板看了幾眼台上的豔舞:“真沒勁,還以為有更刺激的呢。對了,據小道消息說,鄭諧這一回跟那個楊什麼的,就是楊中興的女兒,可能要結婚了,真的假的?”

“應該很可靠吧,他這一回真的很認真。”

曹老板搖搖頭:“我不能想象鄭諧墮入愛河的樣子,他根本不像一個會愛人的人。”

和和微微笑:“結婚這種事,誠心實意比愛情更重要,態度認真就好。”

曹老板先點頭,又搖頭:“總之我就是嫉妒,嫉妒。”她見和和不說話,自己補充,“你怎麼都沒一丁點反應啊?”

“什麼反應?”

“哥哥現在要成為別人的了,你沒失落感啊?連我都很失落呢。”

和和莞爾:“我有什麼可失落的,他本來就一直在跟別人交往啊。苗苗姐,你真博愛。你平均一年談六次戀愛,花癡一打以上的男人,結果你十多年前的暗戀對象要結婚了,你竟然還吃飛醋。”

曹老板正色道:“人心都是肉長的嘛,就你神經大條。哎,吵死了,我去接個電話,你乖乖地坐這兒別亂跑,不要跟陌生人說話。”

筱和和看著老板兼朋友離開,將自己坐的姿勢調整得更舒服一些,又抽出一支煙點上。

十分好的煙,勁道非常大。和和全身都漸漸放鬆,表情也放空。

雖然她笑容甜美討喜,可是身邊無人的時候,她不需要笑給空氣看。這裏烏煙瘴氣的,若不想被其他人的二手煙荼毒,最好的辦法是自己抽一手煙。剛才喝的那些酒漸漸湧上一點酒勁,而且這裏噪音很大,她的頭開始有點疼。

和和看見曹苗苗走回來,又調整了一下坐姿,表情也很自然地乖了一點點。她想建議她一起離開。

可是曹老板卻並不看她,而是定定看著前方一點,喃喃地念:“靠,今天果真是到哪兒都能遇見鬼,諸事不順。”

和和順著她的方向轉頭。她看見鄭諧就直直地站在她兩米之外的地方看著她,神色很淡然。

和和鎮靜地將自己的坐姿調整到正常的樣子,輕輕將腿著地,放下酒杯,按熄煙蒂,然後低頭不說話。

她看見楊蔚琪就站在鄭諧的身後,麵色沉靜又帶點不安,輕輕地扯著他的袖子,似乎在擔心鄭諧會衝上來掐死她。

有護身符在此,她不用擔心鄭諧會在這裏為難她,隻要安靜乖巧點就好了。

和和隻低頭做反思狀幾秒鍾,就聽到鄭諧沒什麼溫度的聲音近在耳邊,在嘈雜聲裏依然清晰:“如果不想繼續看節目了,就回家吧。”

和和立即順從地站起來,但是側身躲過鄭諧向她伸出的那隻手。

她站起來時才知道這酒的後勁很慢又很厲害,而且因為她猛地側了一下身,幾乎沒站穩。她避開鄭諧向楊蔚琪的方向歪了一下,楊蔚琪趕緊扶住她,她順勢倚在楊蔚琪的身上。

“曹總也一起走吧。” 鄭諧淡淡地說。

曹苗苗深知識時務者為俊傑,與其扮悍婦讓鄭諧把自己丟在這兒,還不如裝軟弱順便揩油。她就這樣醉三分裝五分地被鄭諧架出去了,由著鄭諧幫她一起結了賬。

外麵的風比先前更冷了幾分。和和縮了一下,很柔順地說:“蔚琪姐姐送我回家吧。”

楊蔚琪正不知該如何應對,鄭諧已經冷淡地說:“她比你還小幾星期,不用叫姐姐。”

和和認真地說:“這是一種尊稱,與年齡無關。以後我要叫‘嫂子’的人,現在總不能叫妹妹吧?”

曹苗苗“噗”地笑了一聲。

鄭諧無視她倆的雙簧,稍緩一下口氣對楊蔚琪說:“麻煩你送曹總回家,小心開車。”

楊蔚琪點頭:“晚些時候給我電話。”

鄭諧走上前,把一直偎在楊蔚琪身邊的筱和和拎了出來。他抓住她細細的胳膊拖著她往前走,就像牽一隻小貓一樣。

和和乖乖地跟著他一路走到他的車旁,不反抗也不出聲,進了車裏便安靜地低著頭,仿佛睡著一般。

鄭諧也不說話,除了替她係上安全帶後,便隻將她當空氣了。

那家夜總會離和和住的地方挺遠,所經之處都是主幹道,車流密集,而鄭諧則繞了圈子,把車直接開上環城高速路。雖然遠一些,但不會堵車。

高速路這個時段車流極少,和和的眼角隻瞥見路旁的欄杆與樹木幻作一片半透明的屏影,間距幾米的反射燈則連成一條光帶,可他開得仍然十分穩,根本感覺不到他在飆車。和和眼觀鼻鼻觀心,連抬頭觀察儀表盤上時速計的勇氣都沒有。

車子突然急轉彎後又緊急減速,原來前方有一處路障,而鄭諧的車速太快,發現時已經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