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發生隻在瞬間,玉不凡揚起唇角,執手一掃,綠葉像受了指令,猶如鋒利的細針,刹那間割破絲綢一般割破空氣,衝向聶羽傲——
一聲鞭嘯。
銀鞭迅猛劃下一麵銀牆,攔截住氣勢洶湧的針葉!反手一震,針葉調換陣形,如雷般反向而去。
遠處的人,瞠目結舌的看著一切,內心的激動可想而知。
陽光下,大地一片蒼茫,灰色的山石土塊昭示著平脊和蒼涼。
聶羽傲和玉不凡的身影越來越模糊,沒有人能真正看清他們的招式,接招拆超都已超越人類的速度,讓我這個來自21世紀的穿越人驚歎不已,甚至忘記去擔憂……
遠處的天空,銀鞭劃出一道道亮線,像一幅淩亂的抽象畫;奪命絲太過纖細,加之伶俐的速度,已經完全隱沒在光下。
兩道華麗的身影化做一白一黑兩道光芒,在空中縱橫交錯,交織成一副黑白織錦,美不勝收。
沒人可以否認,那樣的拚鬥,簡直是力量與智慧的完美體現。
也沒有人可以抽離目光,因為他們都被吸引!
畫麵的精彩和美麗無形中具備了魔力,控製著觀眾的眼球,牽製著觀眾的注意力,所以,他們都忽視了一點,這場拚鬥不僅精彩,它更是一次血腥的較量,美麗背後的代價,往往是死亡……
心擰得好緊,背心直冒冷汗,紅唇都咬出血來,兩人鬥了近一個時辰,仍然難解難分。
不管誰受了傷,我都會難過死。
遠處的角逐還沒結果,我的視線卻已模糊,心跳也變得好虛弱。
連想都沒想過,聶羽傲竟會為了我去決鬥!
他也許並不在意自己的生命,可我知道,他是一個英明的君主。既然英明,又怎能棄天下於不顧,棄百姓蒼生於不顧,拿著自己的生命去做賭注,隻為了一個女人......
一場漫長的拚鬥,像曆經了千百個世紀,終於有了停下的趨勢——
殘陽,血一般的紅,夕暉鋪蓋了灰色的大地,荒涼平脊的土地竟也顯出幾分綺麗。
如寒風中的落葉,兩道身影緩緩飄落下來。
“夜路,幫我解穴!”我朝唯一認得的侍衛夜路招手,夜路快步奔了過來,為我解開穴道。
我來不及道謝,直朝著聶羽傲和玉不凡奔去,眾人也跟了過去。
聶羽傲一身白衣已被鮮血染紅,上好的錦帛被劃得破爛不堪,樣子極為狼狽......
心裏一陣抽痛,恨不得替他受傷,想要上前抱住他,卻怕弄疼他,隻得不爭氣的掉淚,傻傻的盯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美美——”
聽到一聲氣若遊絲的呼喚,我警覺回頭。
那支握著奪命絲的手,正滴滴嗒嗒往下淌著鮮血,一滴一滴,串成搖曳的紅珠,一聲一聲響著,就像在控訴我的罪行。
我的眼光顫巍巍的移上他的臉,隻對上一張慘白如臘的臉,純黑的瞳孔因此格外顯眼,一如初見時那般清澈,純真,隻是,慢慢積滿遺憾......
“不凡——”我驚叫一聲,抬手抹去他臉上細密的汗滴,心像是瞬間被割破一般,血像瀑布汩汩往外湧出。
忽然,修長的身子一軟,重重跌落下去,我驚慌的伸手扶他,卻順勢跌坐在地。
握著他染滿鮮血的手,聲音和雙手一樣不住顫抖,“玉不凡,你這個瘋子,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啊,為什麼……”
玉不凡,就是個瘋子!就是個瘋子……
因為我,他冒死夜闖皇宮,第一次惹怒聶羽傲;為了我,他違抗玉天笑,傷害玉舞;為了我,他獨自一人上雪晶山頂尋花,甚至用自己的鮮血澆灌那些花......
他幹的哪一件不是傻事?
他真的是個瘋子嗎?
我何德何能,值得他如此......
“美美,我輸了......”玉不凡緩緩抬起手臂,想要觸碰我的臉,剛點上嘴角便軟了下去,眼睛也漸漸闔上,纖長濃密的睫毛如兩把迷你黑扇,蓋住無瑕的肌膚,寂靜中,那張完美的臉好恬然!
這讓我想起了那時的烈,手明明還有暖人的溫度,卻永遠的睡著......
隻覺胸口頓時有股熱血上湧,像岩漿滾滾翻騰,痛的我不能承受。
“不凡,玉不凡......你別嚇我!你給我醒醒,你該死的,給我醒來......”我使勁拍打他的臉,卻是沒有一點反映,“嗚嗚嗚......不凡...你給我醒來!”我將頭埋入他的頸窩,放肆的痛哭!
“你家公子又不是孬種,沒那麼容易死!”手腕猛的扼住,緊致的力道將疼痛沒入肌理。
我木然的抬起哭得稀裏嘩啦的臉,見聶羽傲憤怒的盯著我,黑眸沉沉,口氣冰冰,俊臉白的沒有一絲血色。
“聶羽傲......你怎麼樣了?”我機械的問,看樣子比玉不凡要好點,至少他沒倒下。(o(︶︿︶)o 其實傷得更重...)
“嗬,我以為你隻記得玉不凡呢!”聶羽傲揶揄的牽了牽唇角,不忘冷冷挖苦我,“你倒是個忠心耿耿的好丫鬟,做了皇帝的女人,還對你家公子念念不忘!”
“我......”卞美麗,鎮定,溫柔,不要和他抬杠,不要和他爭辯,他受傷了,受傷了……
“莊主!”幾個紅衣人快步湧了過來,看著昏迷的玉不凡,也是大吃一驚。幾個紅衣人理也不理我,直接從我懷裏搶過玉不凡,將他伏到背上。
鮮紅的血液仍舊止不住的滴落,我真怕他因失血過多休克,忙扯下裙子上的薄紗,迅速幫他包好。可是,淡藍的薄紗很快被血浸透,變成異常刺眼的紫紅。
紅衣人一聲不響的扯下那塊薄紗,從玉不凡腰間摸出一個小瓶兒,倒出一粒藥丸送入他口中口。待確定他吞下那顆藥丸,紅衣人才一言不發的離開。
“你們要做什麼?”我趕忙拉住一個紅衣人,警惕的看著他,實在不願玉不凡就這麼消失在眼前。我怕這一走,就再無機會見到他。
今生欠他的,我要怎麼還?他若真死去,我要怎麼辦?以死贖罪嗎?還是離開,一個人遠走天涯?即便今生能和聶羽傲在一起,我的幸福也不能夠完整了......
“卞姑娘,請你放手!莊主傷得很重,屬下必須立即帶他回去。”紅衣人十分客氣的回答我,語氣卻掩藏不住焦慮。那看我的眼神,也似藏著憎惡,還有那麼一點鄙視的意味兒,似乎我方才對玉不凡說的做的,都是虛情假意。
我木訥的鬆開手,紅衣人輕歎了一聲,跟上前邊的人馬,快步離去。
我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玉不凡離去,什麼也做不了。
“別告訴我......咳咳...你想陪玉不凡回去?”聶羽傲望著我無望的神情,苦笑了一下,嘴角瞬間溢出些許血沫,斑斑的血紅像一朵花綻放在嘴角,無情的嘲弄著我。
“爹爹,你怎麼啦?怎麼流這麼多血...嗚嗚...”木木跑過來,摸著聶羽傲的臉,眼淚泡濕了小臉。
“還是兒子疼我,真不知道怎麼會有個那般狠心的娘!”聶羽傲摸著木木的腦袋,冷冷瞥了我一眼,轉而咳嗽了兩聲,黑眸漸漸被濃密的長睫掩蓋,片刻功夫,竟也暈了過去。
那一刻,我才慌忙回神,亦有暈過去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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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一路奔走著,聶羽傲一直昏迷著,車廂內隻剩我和他的呼吸,時間在寂靜中流淌。
好在聶羽傲隨身準備著雪藥配製的各類靈藥,服下後情況也不見得變壞,基本上可以保證他的傷勢不加重。
“這裏離京城還有多遠?”我拉開車簾,問那騎馬的黑衣人。
“回娘娘,三個時辰方可到達龍園。”黑衣人如是回答我,似怕我擔心,想了想又補充道“娘娘請放心,皇上的傷應無大礙,去了龍園,自會有人來料理。”
我點點頭,放下車簾,目光凝在聶羽傲臉上。淚水迅速攢滿眼眶,滴滴嗒嗒的落在他蒼白的臉上,劃過他緊閉的唇,我輕輕為他擦去,心痛得如被針紮。
如果可以,真希望受傷的是我,為什麼要是兩個愛我的男人。
西雅皇宮。
陽春三月,粉白的櫻花燦爛枝頭,映著絢麗的晚霞,美如仙境。夕陽的餘光靜靜落在櫻花林中,緋紅連綿,有著一種淡而憂鬱的美麗。
櫻花樹下,一俊美男子靜坐於石桌旁,手執玉杯,一杯一杯孤獨啜飲,神色恬然,仿佛那杯中的不是酒水,而是清甜的甘露。
其實,他醉了,迷蒙中,她的影子宛然浮現於眼前。
“漓兒,你還是出宮遊玩吧,外邊的世界才適合你!”隻聽櫻花林中響起一道清婉的聲音,話語中隱隱藏著憂愁。
一眼看去,隻見一女子纖麗的背影,一身素白紗衣,清美無倫。
“哎,你這孩子,怎跟凡兒一樣......天底下好姑娘多的是,你又何苦執著?”女子輕輕奪過男子手上的酒杯,憤然甩到遠處,眼中淚光清淺,“母妃也是過來人,年少時的情份早已忘得幹淨,這世上有的人,根本不值得你去付出,因為......他根本不屬於你。”
女子說完輕歎了一聲,似想起什麼,轉過身來,目光凝在櫻花林深處。人長得極美,偏偏神態也那樣美麗,幽雅如蘭,說她是人間尤物,也是不為過的。
她是樂非塵的生母,樂朦煙。
她雲鬢高綰,發髻上插了兩隻白玉鳳尾簪,耳垂潔白晶瑩,墜著一對兒小巧的紅寶石,更添風味兒。肌膚細白無暇,吹彈可破,配以完美的黛眉紅唇,比之芳華少女也不遑多讓,但她身上卻透著少女沒有的成熟氣韻,讓人猜不透她的年齡。
“漓兒啊,你要讓母妃傷心到什麼時候?”見男子並未停止飲酒,反而就著酒壺狂飲起來,女子無望的低喝了一聲,眼角無聲的溢出淚水。
“母後,我沒事。”
樂非塵似才發現樂朦煙一般,慢慢抬起頭來看她,臉上笑容依舊,隻是少了原先那種燦爛。
卞美麗究竟是個怎樣的女子啊,竟然讓漓兒成了這樣?
“母後,請別擔心,我隻想一個人呆會兒!”樂非塵微笑著。
樂蒙煙深深看了他一眼,美麗的臉龐浮現了憂鬱,靜靜地轉身,離去。
“蒙妃娘娘!”
“瀾兒!”見到滄瀾,樂朦煙笑了笑,“你來得正好!去勸勸漓兒吧!三年了,他一直這個樣子,真教人擔憂……”
“蒙妃請放心,七哥不會有事的,他隻是需要時間來忘記。”是這樣嗎,時間......連他自己也相信。
“但願吧!你過去瞧瞧他,別讓他再喝酒了。”
“是,蒙妃娘娘。”
“滄漓,你這是何苦呢?卞姑娘已經離開三年了,你也該清醒了!”滄瀾蹙眉,拂落石凳上的櫻花,坐下“紈歌等了你那麼多年,你是不是該給人家一個答複?你要實在不愛她......”滄瀾頓了頓,低聲道“今年的秀女也還不錯,你要不挑挑吧?你都二十又五了,也該成家了…”
“哼哼!你把韓真公主冷落了那麼久,你竟然還好意思勸我?”樂非塵望著滄瀾,搖頭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