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凡步伐不自覺地比平常急促,拋下身後擔憂的目光,如識途老馬般往小居內疾行。少頃,冷落停佇於一間漆紅色的廂房前,輕輕地推開門,然後……她的眼眶熱了。
這個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並沒有絲毫的改變,即使跨別了三年,屋內纖塵不染的擺設與一成不變的布局卻明明白白的訴說著她仿佛沒有離開一樣。
一股無法言喻的揪痛瞬間罩住了她的整片胸口,再往裏走,靜謐和陰涼的感覺油然而生,一陣陣異香襲人而至,馥鬱清幽,似麝非麝,若蘭非蘭,好熟悉……
冷落循香尋去,步入內室,即見桌上放著一個別致的白玉香爐,爐內清煙繚繞,一絲絲,一縷縷,像女人柔軟的腰肢,嫋嫋娜娜地輕輕上升,氤氳著飄散開去。她深深的吸了一口,身子一顫,心底湧出一抹似水的柔情,潮潮的,軟軟的,泛著淡淡的疼與酸。原來,這……是她的味道,和她身上一樣的味道……
一道耀眼的光線閃過她眼角,雨凡眨了眨眼,抬頭望向窗台,視線最終落在窗台邊古樸而陳舊的梳妝台上。上麵斜擺著一麵青銅鏡,柔媚的陽光透過雕花窗欞,照射在鏡子上,反射出淡雅的紫金色光芒,渲染了房間的一角。
雨凡腳步姍姍地來到梳妝台前,輕輕地撫摸著台麵兒,很幹淨,沒有塵灰。她輕柔的動作仿佛摸的不是梳妝台,而是一個人,一個至親的人,一個讓她無比思念的人。
然後抬眸,跨步邁出了自己的房間,往那個自己想念了三年的親人房間走去,越走越快,最後小跑到那個有著燈火明亮的房間外。
記得三年前,她也是這樣的看著母親的一眼,而現在···
裏麵的女子一如三年前一樣,正披衣坐在床上刺繡,每一針、每一個動作都是那麼的認真,雨凡眼中一酸,淚水隨之落下,跨步邁進了房間。
床上的女人,聽到聲音抬眸,微笑著,剛要說些什麼,自己的女兒一下子撲進了自己的懷中,女人微微一怔:“怎麼了嗎?發生什麼事了?”
雨凡摟著自己的母親,用力的摟著,然後輕輕的說著:“娘,我回來了!”
懷中的女人身子一頓,然後輕撫上她的頭:“嗯!”
然後雨凡沒有讓她的母親看到她的淚水,而是很懷念這樣的感覺,躺在自己娘親的懷中,吸著那股熟悉,屬於母親的味道。嘴邊蕩起笑意。
四夫人撫上她的頭:“今天去看妳二姐,她過的可好?”
雨凡抬起頭,又留戀的埋進母親的懷中:“嗯!挺好的!”
雨凡淡淡一笑,爬上了娘親的床,摟著娘親的腰:“娘,妳繡妳的!不用管我!”
四夫人撫上她小小的腦袋:“妳···瘦了!”
雨凡一聽,身子一僵,微微閉上了眼睛,沒有抬頭看她的娘親。她應該是知道的,影在如何的易容自己,那自小看著自己長大的母親,如何會不認識自己的孩子?即便長的再像,那不同的隻有生性和眼神。從母親聽到自己說,我回來了!那一霎那,雨凡就知道,母親還是知道這三年來,這個女兒不是自己。隻是不知道,娘是如何做到不去追問,而是等待自己回來的!
三年的時間,恍然如夢,那時候還是什麼都不會的自己,現在···也已經不同了。
微微的閉上雙眼,有多久···有多久沒有這般舒心的入睡,沒有這麼的舒適過了,摟著自己的娘親,聞著久違的味道,那種依賴的感覺,讓她感覺到一股心安,靜靜的陷入了睡眠。
自影的口中得知,二姐已經在一年前下嫁於許京寒,現在也已經是大腹便便了,也是即將成為母親的人,而大哥娶了何叔家的文敏姐。孩子都已經會開口喊爹娘了。
而在這個家裏,仍舊不變的隻有三姐和她,還有那三年未歸的五弟。
說到這裏,雨凡幽靜的躺在斜倚上在自己的小居內,閉目養神的聽著一旁的影的述說,秋真自遠處看了一眼小姐昨天帶回來的女孩,嘴巴嘟了嘟嘴:“小姐,也真是···”
口中有著一絲埋怨,而躺在斜倚上的人,耳力極好,秋真的小聲嘟囔,都讓那閉眼的人聽個一清二楚,微微睜開雙眼朝她的方向看了看,淡淡的一笑,對著她招了招手。
秋真見到,一臉的笑意,傻嗬嗬的跑到了小姐身旁,斜倚上的雨凡幽幽的笑著:“妳著小妮子在說妳家小姐什麼壞話呢!”
秋真老大不樂意的瞥了瞥嘴:“秋真哪敢啊!”時不時的瞥了一眼那叫做影的女孩。而影隻是低頭站立在小姐身旁。不曾抬頭。
雨凡輕輕抿嘴,知道秋真這丫頭定是吃醋了,嗬嗬!
可就在此時,火紅的身影從外麵閃進來,在微風中拌著濃濃的胭脂味,味道濃烈的刺鼻,雨凡抬眼望那個紅衣女子,不由的驚異,不過一瞬間,麵帶微笑的對此女子說道:“今天什麼風把三姐吹來了!”
夜雨彤抬眸,本來冷然的神色中,在看見院子中輕躺在斜倚上的白衣少女的時候,嘴邊蕩起一絲笑意,可這笑意卻笑不到眼底。
雨凡細細的打量了一下夜雨彤,沒有想到,三年的不見,她竟長得如此亭亭玉立。
臉若銀月,眉若遠黛,掩笑春桃,唇錠櫻顆,好一個天生的美人胚子!一襲紅色緊腰薄紗羅裙,勒出她那婀娜的身姿,張顯的仙觖飄然,宛若九天玄女頃刻間便將迎空飛去。
雨凡輕輕起身,待看見身旁的影微微後退了一步,雨凡嘴角扯出淡淡的笑意,迎上三姐。
“四妹,我正找妳!”朱紅色的嘴唇輕輕開啟,聲音像似鈴聲般清脆,淡淡的響在小居內。
“哦?不知三姐找雨凡,可有什麼急事?”雨凡上前,溫和的看著這個比自己高一點的姐姐。雖然從影的口中得知這三年裏,她一直等著宇文塵軒那小鬼,也多次在父親麵前提過要她嫁給宇文塵軒。隻不過
當年在宇文夫人麵前得到成為宇文府上的少奶奶的人,畢竟不是她。
“四妹,今日在文影樓有一場才藝比賽,我和爹爹已經說了,讓咱們兩人去瞧瞧!這不,我就來找四妹妳來了!”夜雨彤拉住雨凡的小手,微笑的說著。
雨凡雖然能猜出夜雨彤打的主意,卻也表現的很驚訝:“真的?爹讓我去了?”
“那當然了!”夜雨彤給了她一個沒問題的眼神。然後輕聲說道:“晚會兒我們就去!”
雨凡樂嗬嗬的點頭:“好!”
送走夜雨彤,雨凡鬆了一口氣,看了一眼秋真:“秋真,茶水涼了,在去泡一壺!”
秋真哦了一聲,拿起石桌上的茶盞走開了。
雨凡再此躺回斜倚上,看著一旁低頭無語的影:“這次···妳怎麼看!”
影仍舊低頭,微微一俯身子:“若是小姐妳,就沒有問題!”
雨凡挑了挑眉:“我看這三年裏,妳對付我三姐也是遊刃有餘的!可不知···她之前有用過什麼方法對付過妳?”
明顯她的身子在一霎那微微的晃了晃,雨凡就知道這三年裏,她的日子也不那麼太平呢!不管怎麼說,這三年裏也是她扮演著自己在這個家裏生活,也著實難為了她。
雨凡輕輕的歎了一口氣:“難為妳了!”
一句話,讓影猛然的抬起頭看著斜倚上閉眼的少女,慢慢的微低眼簾,嘴角扯了扯。
“此次,請小姐···小心為上!”
閉眼的雨凡沒有睜眼,隻是嘴角揚了揚。
看著夜雨彤笑眯眯的同自己有說有笑,雨凡隻是麵帶一笑,卻不曾言語,望著熱鬧非凡的海鳴城夜市,雨凡抿嘴一笑,想當年自己還翻牆跑出來呢!
想著往事心情自是舒暢得很,放眼望去,整個海鳴城之中人流熙攘,繁華得如同太平盛世中最發達的城都,夜雨彤見她東張西望,微笑著走上來,輕輕扯著她的袖子,說:“四妹,真是的!瞧妳好似好久不出來的一樣!”
雨凡一聽,看向夜雨彤淡淡的一笑,還真是很久沒有出來呢!然後兩人停住腳步,雨凡抬頭看著極其熟悉的“文影樓”,嘴邊蕩起一絲笑意,身後跟著影,而夜雨彤身邊也跟著她的隨身丫頭—秋萍。
四人就這般的走進了文影樓,這日的文影樓極其的熱鬧,裏麵擠滿了人群,相互切磋詩詞歌賦,有的在一旁下棋比賽。前方的高台之上正在進行書畫比賽,雨凡挑了挑眉,眼中一閃而過的興奮。
夜雨彤抬眸看了身旁的四妹一眼,嘴邊蕩起一絲不削,輕哼一聲,輕的在這樣的吵鬧地方,根本聽不出她有發出一絲聲音。
而站在雨凡身後的影,抬眸看了一眼惡狠狠的夜雨彤,微微的低下了頭,不在看她。
雨凡隨著夜雨彤朝樓上走去,領路的丫頭將她們領到二樓靠窗的地方,而微微側頭能看見下方的高台處。
“兩位姑娘,這靠窗之位乃是此處視野最好之處,姑娘便請入座吧,我這就拿菜單來。”夜雨彤點了點頭,給了那丫頭一定銀子。那丫頭連忙說謝謝,走開了。
雨凡也跟著點了點頭,坐了下來。從這裏往下看,正可看到文影樓後麵的一大片原野,風景真是極為秀麗,更兼有和風不住拂來,真是讓人心曠神怡。少頃,那丫頭將菜單拿來,夜雨彤點了幾份這裏的招牌菜,將那丫頭譴走。
雨凡毫無在意直直看著高台上的書畫比賽,站在二樓那裏,映入眼簾就能看見那高台上的人畫的是什麼。看著一個個認真的神色,雨凡嘴角不由的掛著一絲笑意,有多久了,沒有見過這麼多的人,想起在九邪教的事情,嘴邊的笑意不由的呀然而止,低頭用自己的左手撫上右手腕上的霂銀環。眼中的神色放柔了少許。
可是忽然間,卻發覺不對勁起來,似乎周身有許多芒刺向自己飛來一般,如被針砭般難受。雨凡疑惑地望望四周,卻見周圍原本不應該在這裏的那些腰肥肚圓的有錢人都向她們這桌望來,那些眼神分外奇怪,卻叫雨凡莫名的不舒服。雨凡被這些餘光看得都不好受起來,誰知一旁的夜雨彤卻仍是若無其事地端坐著。雨凡恍然,明白了什麼,端起桌上的茶盞,無視著來自一旁的視線,抬眼望向窗外,絮絮和風拂麵而來。
果然,不遠處一桌便有一個油頭粉麵的闊少向這邊走來,在他的身後,還跟著兩個明顯是其跟班的家丁。他一路走到她們桌前,停了下來,指著一身白衣的雨凡:“不知這位姑娘是哪位府上的千金?”
雨凡抬頭,看了一旁的影,影仍舊低著頭,對身邊發生的事情仿佛一概不知。
抿了抿嘴,有些羞怯的看向一旁的夜雨彤:“三姐···”怯懦懦的聲音直傳到夜雨彤的耳裏,夜雨彤從坐上起身,對著前麵的闊少一俯身:“我和四妹是海湖夜府的!不知公子可有什麼事情?”
那闊少一聽,眼前一亮:“四妹?這就是海鳴城被稱為第一才女的夜府夜雨凡?”
雖然麵色很是驚訝,可那眼中的神色仿佛早已經料到了一樣,雨凡挑了挑眉,起身走到三姐身旁,扮起小家碧玉。
夜雨彤嘴角扯出冷笑,遞給前麵闊少一個眼神。
隻見那闊少笑盈盈的問道:“不知四小姐可願意同我一起過去喝一杯!也好讓我見識見識海城第一才女的學識!”
雨凡眼中閃過一絲寒光,在一瞬間又隱藏在不願的神色中。
夜雨彤淡淡的一笑:“公子實有不妥吧!我四妹···”
那闊少一聽夜雨彤會拒絕他,臉上的笑容迅速凍結,正待要說話,他身後的家丁甲已經替他出頭了:“喂,妳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海湖夜府的怎麼樣?我家老爺是海鳴城的知縣大人!妳得罪的起嗎?”
雨凡一聽,微微一皺眉。
夜雨彤一聽微微退後了一步,看了一眼已經害怕低頭無語的夜雨凡,嘴角蕩起一絲笑意,然後啞然的問著:“四妹,這···這怎麼辦?”
夜雨凡抬起頭,露出一副淡然的笑意,卻讓夜雨彤為之一怔,前方的闊少等人,卻因為她的笑意而震驚,那笑意在他們眼中卻是妖豔異常。而且邪魅媚惑。
闊少的眼中頓時露出一絲淫光,直直的打量著眼前白衣少女。
“考慮好了嗎?同我···”闊少的話沒有說出口,就被白衣女子打斷。
隻見雨凡輕輕的繞過夜雨彤坐在原來的位置上,端起茶盞,輕輕的抿了一口:“那···又怎麼樣呢!”
夜雨彤繼續驚訝著,一副驚異的看著自己的四妹,而那闊少一聽這話,臉色頓時一變:“妳···沒想到海鳴城第一才女竟然不敢和人切磋,怕是被人發現妳沒有傳說中那麼有才學吧?”一臉的挑釁。
雨凡不由暗笑,這種話也說得太厚顏無恥了一點,明明是巧取豪奪,卻偏偏裝出這樣一副民主的模樣,還真不是一般的沒有自知之明。反正看全酒樓那些人,因為懼怕闊少的來曆,有的裝作沒有看到一樣,然而有的卻搖了搖頭。
雨凡依舊坐在那裏,看著影已經抬頭看著幾人,手緊握在袖口中,雨凡抬手拉住了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出手。影微微一怔,然後漠然的低下了頭。
雨凡淡淡一笑:“小女子有沒有才學,也不是為你這種自稱為君子,卻作出偽君子行為的人展露,還望公子自重!”
那闊少一聽,麵色頓時扭曲,麵露凶光,一個箭步上前剛要觸碰那一身白衣的女子,豈料手伸到一半的時候,頓時僵在半空中,所有人都朝他們望去,原本都以為夜府的這位四小姐今天要遭殃了,誰料那一副淫穢目光的闊少,直直的倒在地上,然後縮成一團,用力的抓著自己的臉和身子,惶恐的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