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我不管他是人是鬼，他死了，我奶奶就沒救了，往後在這個世上，就剩下我孤苦伶仃一個人。
我的爺爺和父母走得早，他們走時，我還不記事兒，對他們沒有太深的印象。可奶奶不同，她是一把屎一把尿將我拉扯大的，我跟奶奶最親，感情最深。
我記得，奶奶會別一朵野花在我頭發上，笑著說妮子真好看。我記得，奶奶在我過生日時，摸著我的腦袋，說妮子又長一歲嘍，都成大閨女了。我記得，奶奶看到我往家裏扛回一大捆豬草，皺著眉頭說少扛點兒，也不怕壓壞身子骨？到時候就長不高個兒了嘍。我記得……
無數的畫麵，組成我內心難以言喻的哀傷，又在我的心上切割出一道偌大的缺口，讓外麵的冷風呼呼的吹進我的心裏，讓整個身體隨之寒透、冰冷、僵硬。
我貼在方宇森的懷裏，額頭蹭著他的下頜，雙手捶打著他堅實的胸膛，心裏懷著對他絲絲的內疚。
“嗚嗚嗚……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你這人……這鬼這麼壞，幹啥這麼不抗折騰，隨便喝點符灰就把你喝死了？你這個短命鬼。”
“我不要你死，你要活過來。求求你，你活過來好不好？好不好？”
“我聽你的話，我乖乖的，都聽你的……我跪著給你洗腳，跪著給你倒酒，你喜歡我跪著怎麼樣就怎麼樣，隻求求你不要死去啊……”
我的拳頭落在他的胸膛和肩頭，又抓著他的領子使勁兒搖晃，可無論我怎樣折騰，他都沒有絲毫的反應。
往常他霸道而蠻橫的大手，再沒有阻攔我的任何動作，就任由我軟弱無力卻滿含悲愴的拳頭，雨點兒般落在他的身上。而以往生冷漠然的話語，此時變成了冰冷的沉寂，間或有輕微幾不可聞的呼吸，顯得那樣的淒涼。
我一口氣沒順過來，引起胸腔劇烈的收縮，猛地一陣咳嗽，稍微平複後，昂頭看到方宇森還是眼神呆滯的盯著我，明顯是隻剩下了最後一口氣。
悲從中來，我連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紮在他的懷裏，抓牢他的衣襟，嗚嗚咽咽，淚水像是溪流不停流淌，頃刻間把他的衣襟染濕了一大片，我還渾人不覺。
身後傳來腳步聲，應該是白子涵聽到這裏巨大的聲響，又發現了我的異樣，這才跟隨了過來，隻是他遠遠地站在門口附近，並沒有像我這樣找急忙慌得過來查看，冷靜的有些冷血。
哭了好一會兒，心裏的委屈和哀傷才抒發出來，心情舒緩許多。再抬起頭，發現方宇森還是那樣動也不動的栽歪在那裏，僵硬的依靠著牆壁，也不說話，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我。
我啜泣哽咽著，肩膀一聳一聳的，我說，過了這麼長時間，你怎麼還沒死呀！我知道你是咽不下這口氣，怨恨我害了你。你死了，我奶奶也活不了多久了，到那時，我也活夠了，說不定就得下來陪你。
說話時，我一卡一卡的，都連不成順暢的句子，也全然沒注意到我話裏的語病。白子涵曾經說過，鬼要是死了，那就煙消雲散，在世間不會留下半點蹤影，所以方宇森要是真被我毒死，我還怎麼能找得到他。
我的後背一緊，一隻大手虛弱而笨拙的爬了上來，順著我的腰，而後撫著脊背，最終停留在我的肩膀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