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方祇擦了擦手,把沙一克掰開了。那是一種木頭烤的梭形白麵包,新出爐時外皮又脆又硬,裏麵卻雪白柔軟,帶著酒花麵包特有的酸香。他給了白墨一塊兒:“總吃饅頭,偶爾也換換口味。”
白墨接過去,慢慢吃了起來。嶽方祇提醒道:“咬不動就放湯裏泡泡再吃。”沙一克不像饅頭,硬硬的外殼很緊實,就算浸了湯水,也不至於稀軟成黏糊的一團。
嶽方祇很喜歡吃這個,因為剛烤出來的麵包外殼是香脆溫熱,些許鹹味裏又帶著麵食特有的甘甜。嶽方祇吃得很快,大半個沙一克轉眼就不見了,紅湯也見了底。
老板適時把兩個罐菜送了過來。揭開陶罐上的起酥麵皮,冒著熱氣的大蝦球和羊排就露了出來。
這時候就怎麼高興怎麼吃了。切片的列巴塗果醬吃也行,就著罐菜吃也行。嶽方祇用勺子把菜連肉帶湯地舀到麵包上,吹了吹,然後大口吃了起來。
白墨便也有樣學樣。
兩個人風卷殘雲,很快把所有的盤碗都清空了,連罐菜上蓋菜的酥麵皮都沒放過。
白墨最後打了個長長的嗝。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臉居然紅了。
嶽方祇吃得滿足,擦了擦嘴,又招呼老板上了一杯格瓦斯,和白墨分著喝了。
出了門,外頭仍然飄著輕雪。嶽方祇渾身暖洋洋的,白墨也不再搓手跺腳了。他們順著江邊兒走了回去。
嶽方祇問他吃不吃奶油冰棍兒,白墨露出了很驚奇的神色。不過他們走到那家店門口的時候,剛好人家的冰棍兒賣完了,這件事隻好遺憾作罷。
回去路上,嶽方祇給白墨買了一副新的棉手套。舊的那副是絨線的,對白墨來說顯然太薄,根本扛不住凍。
嶽方祇心情很好,把第二天的水果和菜都順路買了出來。吉祥街南邊兒的副街上,倉買把冰糕冰棍兒箱子攤在外頭的地上,好些人圍著挑。嶽方祇和白墨便也拿了個小口袋,在一地各式各樣的冰棍裏尋摸,最後挑了幾根冰棍兒結了帳。
他們走過那些大大小小的鋪麵,看到好些新潮的店鋪玻璃上都裝飾了漂亮的小東西。嶽方祇這才意識到,馬上就是聖誕節了。
聖誕節當然也還是要賣饅頭,洋節過不過又沒那麼要緊。不過今年仿佛有點兒不一樣。嶽方祇想,要麼過一過?起碼在門上掛著小鈴鐺什麼的,湊熱鬧圖喜慶麼。不知道白墨能不能捏個聖誕老人。
白墨當然不知道嶽方祇心裏的想法。他提溜著一口袋冰棍兒,臉上紅撲撲的,看著更討人喜歡了。
快到家了,嶽方祇掏出鑰匙,正琢磨著晚上吃點兒什麼,忽然在門口看見了一個人。
一個穿黑貂兒的中年婦女正在饅頭店門口轉悠。
嶽方祇頓時臉色一沉,頗不情願道:“三姑。”
嶽方祇的三姑瞅見他,埋怨道:“你上哪兒去了啊,這個點兒才回來……瞧這把我凍的,我差不點兒就想走了……”
嶽方祇皮笑肉不笑,心說可惜了的,怎麼沒把你個老娘們兒凍跑啊,早知道這樣我就領白墨上大澡堂子過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