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我們到底等什麼呢?等愛嗎?愛是他媽什麼東西?”張惠煩躁地把書拿回來‘啪’地扔回抽屜。

“不知道,我隻知道不能再等了,不然就應了那句話——無可奈何花落去,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我要在28歲前有自己的孩子,這樣即使婚姻不幸,臨終也有人幫我把骨灰埋掉。”韓悅仰在椅背上,摸著腿上的包包,裝戒指的錦盒透過柔軟的皮革把堅硬的質感滲入指尖,仿佛一劑重拳擊到心上,頓時覺得胸口發悶。

張惠搖搖頭,嘖嘖嘴,托著下巴望向窗外:“太可悲了,與子偕老在如今比過英語六級還難。”

韓悅也是一臉茫然,回到自己桌前,望著前麵那幢樓出神。那是區政府的樓,副區長劉珩背對著窗子而坐,正在玩著網絡遊戲,發技能時屏幕一閃一閃的,在這個初夏的午後分外耀眼。看了一會,韓悅輕揉酸痛的眼睛,掏出采訪本邊整理材料,邊在腦中成稿。

“不是說今天別見麵的?”下班鈴聲還沒停,韓悅已經拎著包從門口大大方方地晃出來。

“太想你了。”見韓悅的怒氣明顯消了許多,陳浩笑著說道。

“得了吧,我們還沒到那份上。”韓悅自己開門上車,係上安全帶,一眼見到陳浩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便問道:“這就戴上了?喜歡嗎?”

“你的眼光自然好,包括挑老公。”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對戒價值不菲,陳浩突然發現韓悅很多東西不便宜,包括她脖子上那塊小石頭,絕對不隻她說的一百多塊。還她的包,看做工,也不是超A貨而是真品,好像叫什麼伊芙.聖羅蘭。

“你是天生做生意的材料,臉皮夠厚,就是不知道心腸夠不夠黑?”

“你希望黑還是不黑?”

“站在你的立場上,我勸你還是黑點,你不黑別人,別人就黑你,到時候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沒想到我未婚妻還是一小憤青,怎麼沒戴戒指?”

“你家同意了,我立刻戴上。”

“那今天就跟我回家吧!”陳浩笑著說道。

“後天而已,急什麼?”韓悅輕斥,想起下午張惠翻著的那本英語書,不禁笑了,到底是誰在急,自己提出的結婚還有什麼臉說人家?

“那就吃飯去,想吃什麼?”

“今天我請你,不隻吃飯,還請你玩。”韓悅對陳浩神秘一笑,低頭看看腳上的細高跟,不禁皺了皺眉:“去河堤路。”

“嗯,真是好天氣!”下了車,她整理著被風吹亂的發絲笑道。

一路上,韓悅半個字都不提白小玲的事,雖然張銳說得很明白,可陳浩心裏還是打鼓。被吳曉風盤問那次她已經知道了自己的斑斑劣跡,還沒來得及加分又出了這事,想解釋卻擔心越描越黑,此時心裏忐忑不安,猜想韓悅叫自己來這是否是要說分手?想想也不對,不是說還有晚飯?而且她臨走時留下了戒指……陳浩是越想越悶,理不清思路,隻能跟隨韓悅一步步往河堤上走。

河堤上的風更大,把韓悅鬆挽的花苞給吹得搖搖欲墜:“快點,這邊。”快步走在前麵的她直奔一個賣風箏的小攤。

“原來是要放風箏。”見韓悅對著花裏胡哨的風箏傷腦筋,陳浩笑了,快步追上去。

“不然你以為呢?”所有風箏都用線串著,連成長長的一排,韓悅對著一個孫悟空的風箏搖了搖頭,向前挑去。

“我以為你要悔婚。”陳浩坦白告知。

韓悅猛地停下腳:“為什麼悔婚?因為那個王小玲?”她嗤笑一聲道:“講到騙人,我可是師傅,她也配?說什麼我都信還要不要活了?”

“真是會吹牛,什麼時候成了騙子的祖師爺?既然不信她的,怎麼又是粗口又是打人的?”聽到韓悅口中的白小玲改了姓,陳浩不禁笑了。

“我是正當防衛,不然她求我打我都懶得打。怎麼,隻許你們幾個大男人無聊得躲在魚缸裏看好戲,就不許我罵幾句髒話舒服一下?何況我的鼻子現在還火辣辣的呢!”

“什麼魚缸,張銳聽了非慪死不可。”今天的韓悅很不一樣,不知道是不是被白小玲刺激到了。

左挑又選也沒有入眼的,韓悅終於放棄,隨便拆下個大雁的,去付錢。

“我來吧。”陳浩先把錢遞給賣風箏的老伯:“沒有讓女人付錢的道理。”

“男人!”韓悅撇撇嘴,連風箏也交給了陳浩:“即使是你付錢,也是我請你玩的,知道嗎?”

“我來放,你拿這個。”韓悅拉起陳浩的手輕捏風箏背後的骨架,怎奈他的手僵硬得很,力道始終不讓她滿意,嘟著嘴問道:“你沒放過風箏嗎?”一抬頭,見陳浩看著握在一起的手,眼裏盡是促狹,不禁狠狠在他手裏掐了一下:“邪性八道的,輕輕拿好,我要跑了。”

待陣風一來,韓悅將風箏輕拉脫離陳浩的手,邊跑邊放線,等到飛起一定高度,還像模像樣地前後輕抖,使風箏穩定。

“你來放。”見陳浩過來,韓悅笑著把線軸遞給他,看著已經飛起老高的風箏,覺得心裏暢快了些。忽一陣風來,陳浩不知該如何反應,她剝開他的手笑著放線,又嫌不過癮,索性接過線軸自己放著:“看,這樣就更高了,你童年都幹什麼了?連風箏都不會玩。”

河堤上的人都仰頭去看那個被年輕姑娘放得高高的大雁,隻有陳浩看著這個姑娘,怔怔地一語不發。

就著風勢,韓悅時而向前猛跑,時而後退,時而放線,時而向陳浩顯擺自己的技巧,高興得不亦樂乎。可惜好景不長,隨著“啊”的一聲驚呼,隻顧天上忘了腳下的她不偏不倚地踩進一個小坑,身子一歪,手也鬆了。

“小心呀!”陳浩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又怕飛起的線軸打到她,用身子護著擋在她人麵前。

“有沒有崴到腳?”

“我的風箏!”韓悅看著帶著線軸遠去的風箏,急得直跳。

“飛就飛吧,當放晦氣了,再買一個重新放就好了。”見她的樣子,陳浩知道腳是肯定沒事,放心地笑著說道。

“也對,隻當放晦氣了,今天是夠晦氣的。”韓悅見一個黑點在空中慢慢消失,看向距自己近得不能再近的陳浩:“不能再放了,方才那一崴嚇了我一身冷汗出來,改天換了平底鞋再來吧。走,吃飯去,這回別搶著付錢了,又沒有多少,把你的錢留著付大金額的吧。”說著,她輕輕撥開陳浩扶自己時放在腰上的手,向台階那邊走去。

“說你是個孩子,有時候又太精明了!”陳浩在心裏暗暗想著,追上在風中搖曳生姿的人兒。

海平有幾個大廣場,其中一個叫烈士山,通往那廣場的一條街是個夜市,便宜衣服、小飾品、小玩意都有得賣,當然最吸引人的,是小吃。

車停在好遠的地方,陳浩跟著韓悅擠在人群中,左撥又串,終於站定在一個小吃攤前,推車上麵長方形的淺盤裏咕嘟咕嘟地煮著各種串串,冒著香辣的味道,氤氳的水霧讓每個圍攤而站的食客看不清對麵的人,隻能專注於手中的美食。

“給你,看好哪個就自己拿來吃。”韓悅遞給陳浩一個托盤,不懷好意地笑著,拿起一旁的調料瓶在自己的小盤子裏倒了些辣椒醬。

陳浩有樣學樣,也拿起那瓶子倒醬,之後便站著不動,看韓悅的下一步動作。

“那,這個是牛筋,很好吃的。”韓悅繃著臉給陳浩的小盤裏放了一串,然後自己挑了個同樣的吃起來。

“這哪是牛筋啊?”很小的一串,陳浩兩口就吃完了,皺著眉問道。

“小點聲,”韓悅看看周圍並沒人注意,笑著對陳浩說:“簽子別扔,一會要數的。”

“這個是雞脆骨,這個好吃。”老板熱情地給不知挑哪串好的陳浩介紹著。他遲疑地看著簽子上三個小小的丸子,心裏想雞脆骨在哪?在裏麵做餡嗎?咬上一口,和方才所謂的牛筋味道沒有什麼差別,粉粉的,不過還蠻彈牙,沾些辣椒醬吃,味道不壞。再看看韓悅,正在添辣椒醬,小手在嘴邊扇著,眼睛已經瞄向新目標,明顯是越辣越勇。

“你剛才好土啊,都是素的,怎麼會有真的牛筋?沒吃過串串嗎?”韓悅付過錢,把一瓶可樂遞給陳浩,半天擰不開自己那瓶。

“不過是改良的麻辣火鍋,誰會知道這裏還分葷素啊,喝我這個。”陳浩嘴硬道,見她擰不開可樂,笑著把自己那瓶遞給她。

“喔,天呐!”被辣到不行的口腔經過冰可樂的再次刺激,韓悅不禁咧嘴皺眉,一副痛苦難當的表情。一番折騰後口腔裏終於好過,她壞壞地催促陳浩:“你喝啊,等什麼呢。”

“我可不上你當,你方才那鬼樣子我又不是沒看到。”陳浩笑著摟過她,往前走去。

“你才鬼樣子呢,多熱啊,自己走啦。”韓悅想掙脫陳浩的手臂,卻沒他力氣大。

“這麼多人,走散了怎麼辦?”陳浩嬉笑著加大了力道,堅決不放手。

“散了就各自回家啊!”韓悅嬌憨地回答。她蛇一樣扭著,終於擺脫,手卻不動聲色地挽上他的胳膊。陳浩沒有低頭去看,嘴角卻綻出一抹大大的笑容。

“飽了嗎?”當兩個人沿一條街吃過去,就終於到了烈士山廣場,上山的路上,韓悅倚著一個健身器械問陳浩。

“非常飽。”陳浩笑著回答,畢業後好久都沒吃過這些東西,多了很多新花樣,倒是真真讓他新奇了一次。

“都好吃嗎?”

“都好吃,多謝韓小姐盛情款待。”陳浩玩笑地鞠了一躬。

“那就好!”韓悅輕笑,居高臨下地看著廣場上的噴泉,想著一身西裝的陳浩站在小吃攤前的樣子,自己嗤嗤笑著。

“看個噴泉就高興成這樣?”陳浩道。

“是啊,好看嘛!”韓悅玩著踏步的器械笑著回答。

“我看不是。”

“那你說是什麼?”韓悅停下扭回頭饒有興趣地看著他。

“依我看,這是奸計得逞的笑。”

“什麼啊,我可是好心好意請你吃飯,哪有什麼奸計?你自己不是也說好吃的?”韓悅眼裏的笑藏不住,終於擺擺手說道:“好了,今天不算,改天請你吃好的。”

“如果都像今天,我倒是覺得不賴。”陳浩看著韓悅,沒了笑意,多了些曖昧。

“你以為這些很便宜嗎?你那麼能吃,天天請,我可不幹。”韓悅不自然地避開陳浩的眼神,要離他遠些。

“那我請你。”陳浩拉住韓悅的手輕輕往回一帶,柔聲說道。

“回去吧……”話未成句便隻剩下嗚咽之聲,上山的路上不過是多了對親吻的情侶,人們早已見怪不怪。

“你就是個流氓。”緩緩地舒了口氣,韓悅推開陳浩,往下走。

“早過了流氓的年齡,我是喜歡你的,別說你不知道。”陳浩追上她並肩走著。

“我不知道,但是你說你喜歡,我就相信你是喜歡的。”韓悅腳下的步伐絲毫沒有一點慢下來的意思。

“那你呢?”

“我也喜歡你。”

就像敷衍一個要糖吃的孩子,韓悅回答的語氣顯然不能令陳浩滿足,所以他一把拉住她,不讓她再繼續前行:“隻是喜歡?”

“不然怎樣?”韓悅滿臉的莫名其妙。

“對他呢?”突然想起張延,陳浩眼睛眯起,仿佛韓悅的回答稍有不對就會發怒。

“他?”韓悅冷笑:“何必提他?”